第三十二章 家事
一百萬，對於魔都大部分普通人來說，不算很多，但也絕對不少，至少五年前的李玄，還從沒見過這麼多錢，更別說擁有。
從銀行新鮮取出來的，十紮錢，白色封條捆著紅色鈔票，裝在一個黑塑料袋裡，李玄隨手拎著回家，就像是從超市拎回來的蔬菜，一點都不在意。
進門。
門口放著幾個大號的紙箱，父母已經糊好了所有的元寶，此外還準備了一些香燭之類的東西，為幾天後的靜安寺還願做最後準備。
兩人站在廚房門口，正在摘菜，只是情緒顯得並不太高，心不在焉長吁短嘆的樣子，大概是因為客廳里正在哭泣的顧小愛。
顧小愛在哭。
她從來都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但女人有淚也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現在，顯然就是到了傷心處。
她爸媽來了。
看到沙發上的兩人，一男一女，都是五十來歲的樣子，五年過去了，他們也蒼老也很多。
那些塵封的往事和回憶，浮現在李玄腦海中，一時間讓他有些恍惚。
顧小愛的父親叫做顧寒山，粵省佛山人，那邊尚武，顧家也算是武術世家。
在這個武術沒落的時代，傳統的武館也開始改弦更張，另謀出路，路子野名氣大的成立了武術學校，次一點的轉型健身會所或者葯館，最不濟的，便是顧寒山這樣，靠著身強體壯隨便混口飯吃。
在李玄印象中，自己這位岳父大人，是在一所足球學校做體能教練。
至於岳母，叫做羅紅袖的，專業家庭煮婦，李玄登過幾次門，對她煮做的姜撞奶、龜苓膏驚艷無比，哦對了，還有豬腳姜，酥香可口，堪稱人間絕味。
不過，粵省自古就是繁華之地，經濟風氣濃郁，人心也是如此，當初準備和顧小愛結婚時，可以說是歷經波折，差點效仿古人私奔了。
五年前的李玄，沒車沒房，工作艱苦，讓本來想靠著女兒攀上高枝的岳父岳母失望至極，圍追堵截，把兵法里的三十六計都快用盡了，鐵了心要拆散兩人。
最嚴重時，戶口本都燒了。
後來，還是李玄靠著自己爸媽的資助，又借了不少錢，勉強在魔都買了一座五十平的老公房，這才算是差強人意的修成正果。
然而後來的婚禮現場，自己又車禍失蹤了。
……
總而言之，李玄很清楚，在顧小愛的父母，以及顧家那邊許多親戚的眼裡，這是一份不被祝福的愛情。
不僅是不被自己的親人祝福，也不被老天和命運祝福。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都過去了。
搖搖頭，將這些念頭從腦袋中驅散，李玄拎著那個黑色塑料袋，朝沙發那邊走去。
顧小愛有些緊張的站起身來，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李玄，擦了擦眼角的淚，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
關於這件事，過去的五年裡，顧小愛不知失眠了多少次。
無數次和父母爭吵，和好，再爭吵，再和好……
到最後連吵架的力氣都沒了，眼不見心不煩，反正一個是魔都，一個在粵省。
只是，血脈聯繫，又哪裡是時間和距離能夠阻斷的？
時隔五年之後的婚禮，如果沒有父母，那還叫什麼婚禮？
昨天，顧小愛硬著頭皮，給爸媽打了電話，說了李玄回來的事情，也說了兩人要補辦一個婚禮，電話里兩人沒說什麼，只是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買了機票，都沒通知一聲，直接問罪上門了。
此刻。
顧寒山和羅紅袖，剛才眼眶是有些紅的，只是看到李玄，那臉色漸漸冰冷了起來，有一種怒氣在醞釀著。
在他們心目中，女兒的前半生，就是徹底毀在李玄手裡，沒能嫁個好人家，婚後守了活寡，還帶著個孩子。
這個罪魁禍首！
事實上，顧寒山和羅紅袖這次前來，就是來徹底終結這一切的，夠了，到此為止吧，買股票要及時止損，人生也是如此。
女兒還不到三十歲，雖然還帶著個孩子，但那也沒什麼，現在社會這種情況並不在少數，這麼漂亮的姑娘，也不愁嫁不出去。
不管怎麼說，這個男人，是絕對不能要了。
「爸，媽，你們來了，怎麼不說一聲呢，我都不知道，也沒去接你們。」
李玄笑的很是熱情，語氣也很是真誠。
顧寒山陡然站起身來，利劍般的眼神，死死盯著李玄，此刻他拳頭緊緊攥著，真的很想狠狠抽李玄一頓，照臉抽，抽到鼻青臉腫的那種。
但最終，顧寒山看了一眼廚房門口，還是放棄了，甚至連一句惡言都沒有說，只是臉色鐵青的坐下。
見到他這樣的動作，李玄笑了笑。
這個世界上沒有純粹的好人，當然也沒有純粹的壞人，如果說五年前，李玄對這兩人還有些芥蒂，但現在，有過五千年的經歷打底，李玄再回頭看，岳父和岳母，其實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他們有些市儈，有些自私，有些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了頭腦和心靈，但至少他們是愛顧小愛的。
退一萬步講，真要是一個惡劣至極的家庭，也教育不出顧小愛這種姑娘。
「結婚，我不同意！」
「你和小愛的孩子，是你們的孩子，我不管！」
「可小愛是我的女兒，生她的時候，差點難產死掉，是我的心頭肉啊！」
「我要帶她回家！」
「你已經耽誤了她五年青春，你還想怎麼樣！」
顧小愛的媽媽忍不住哭出聲來，情緒失控的大喊道。
聽到這話，顧小愛又是眼睛紅了，眼淚忍不住的淌。
「您說的很對。」
李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從茶几的紙盒裡抽了張紙，遞給羅紅袖，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抽一張紙，輕輕為顧小愛擦了擦眼角，然後轉頭，看著顧寒山。
「過去的事情，是我錯了，是我欠你們的，我會用人生剩下的全部時光去還，愛老婆，疼女兒，養老人。」
「別急著否定我，別急著做決定，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坐下來溝通？」
李玄輕柔但淡定的聲音，在客廳里響起。
顧寒山有些驚詫，五年不見，這個不被自己待見的女婿，似乎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成熟了很多，身上也有種莫名的氣場。
「媳婦兒，我今天出去賺了一百萬，喏，交給你了。」
「你們先坐著，我出去接思思放學。」
李玄笑了笑，將手中的黑色塑料袋交給顧小愛，然後站起身來，在三人錯愕的眼神中，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