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人世間
距離婚期的日子越來越近，準備工作一項一項完成。
酒店定好了，是外灘一處能看到海景的豪華莊園，李玄親自去看過的，風光秀美，人間盛景。
婚車也定好了，何旺財找的，都是豪車，不求性能，只求價格，越貴越好。
李玄沒拒絕。
請柬一張張發出去，收回一份份祝福和紅包，大部分都是顧小愛的朋友，以及父母那邊的親戚。
李玄朋友很少，算是知交的，也就方哲一人。
至於以前的同學、同事，五年前他就沒多少聯繫了，現在更不用說。
這幾天，李玄用各種手段，想要聯繫方哲，但卻始終沒有消息，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方哲是個孤兒，孤兒院走出來的金融天才。
李玄知道，他也同樣沒幾個朋友，準確來說，可能就自己一個。
李玄清楚記得那一幕——
大學畢業時，向來高冷而驕傲的方哲，有天晚上喝醉了，站在宿舍樓頂的天台上淚流滿面。
「李玄，我註定要當個孤家寡人，去他媽的父母！去他媽的朋友！去他媽的家庭！」
「這輩子，就是要用錢解決一切問題，喝最烈的酒，草最野的妞，死了，不留墓碑，不留後人，就把骨灰灑入大海……」
「到時候這件事你得親自給我辦嘍，這他媽就是我和你交朋友的唯一目的。」
五十八度的二鍋頭很燒心，喝下去胃裡像著了火，但比不上這句話，能把心裡燙出窟窿。
他去哪了？
從公安局的大門出來，李玄緊緊攥起了拳頭。
戶籍檔案顯示，方哲死了，大概在三年前，離婚後沒多久，他就死了。
李玄又馬不停蹄的去了殯儀館。
這裡的存檔資料顯示，方哲到底還是留下了在人世間的最後一份印記，在西郊的公墓，有一處三尺之地。
於是，在這個細雨霏霏的下午，李玄孤身一人，來到了西郊公墓。
沒有帶花，方哲很討厭花，只是帶了兩瓶高度的汾酒，和十塊錢一包的紅塔山，那會還是七塊的，現在漲價了。
一尊墓碑矗立在那裡。
上面的碑文，讓李玄微微愕然，旋即哈哈大笑起來，拎起酒瓶來猛地灌了幾大口。
那碑文是——「天地蒼穹威震四方宇宙無敵的方哲死了，埋在這裡，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密密麻麻的字，把整座碑都塞滿了，比他生前還騷還生猛。
李玄相信，這墓碑一定是他生前親自刻的，別人說不出這樣的話，或許也根本沒有人給他收屍。
神識掃了一眼，水泥檯子下是個骨灰盒子，一捧白灰，李玄確定了，這傢伙終究還是食言了，說好的灑入大海呢？
騙子。
大騙子。
點上一支煙，這是李玄歸來后第一次抽煙，又點了一支，豎在墓碑前，青煙裊裊，像是嘆息。
李玄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反正他也聽不見了。
至於以後，清明節來給他燒紙錢？
想都別想，除了污染環境外一點用處都沒。
坐了不知道多久，雨漸漸停了，一陣奇怪的聲音，悄然傳入李玄耳中。
是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女人壓抑而刺激的呻吟，還有肉和肉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環顧四周，順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時間李玄呆住了。
在墓園另一頭，一處隱蔽的角落裡，靠著一尊不知道是誰的墓碑，一男一女正在做著不可描述的事情。
女人很漂亮，身材玲瓏有致，皮膚也很白，後背一片色彩斑斕的紋身，酷到沒朋友，此刻卻是趴在那裡，被打屁股的姿勢。
至於那男人……
李玄瞳孔陡然一縮，咬咬牙大喊道：「方哲，我草你大爺！」
……
……
穿好衣服的方哲，顯得很是瀟洒帥氣，即便是T恤牛仔褲，也能穿出時尚男模的感覺，胸前掛著一枚吊墜，是顆子彈。
五年不見，他黑了很多，也壯實了許多，剛才那驚鴻一瞥，身材極好。
只是額頭有道傷疤，雖然已經淡了不少，但依舊清晰可見，更添幾分狂野的氣息。
李玄看得出來，這是被人用槍打的，應該是子彈擦著額頭而過，再深入幾分，估計頭骨就被打穿了。
那女人害羞的早就跑了。
墓地里的歡好是很刺激，但如果被人發現，那就是驚悚了。
方哲也不在意，拎起酒瓶子哈哈大笑著灌了一口，看了李玄一眼，眼中有些光，若無其事的說道：「好久不見。」
看到李玄手中紅色的請柬，方哲點上根煙，拱拱手笑道：「吆，這是要結婚了？恭喜恭喜啊，這回又是和哪個姑娘走進墳墓了？」
「補婚禮。」
李玄面無表情說道。
面對面站著，李玄看得很清楚，方哲身上有層血腥氣，不算濃，但也絕不能說淡，手上至少有幾十條人命。
很難想象，他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
李玄沒有動用搜魂之術，在自己的親人和朋友身上，他從來動用過這樣的仙家手段，一來是總歸會對腦海產生一些損傷，二來也是不尊重。
方哲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底細已經被看穿不少，憤憤道：「顧小愛這個姑娘，我也是真喜歡，你他媽的，就是命好，好東西都被你佔了。我見過你女兒，遠遠看了一眼，很漂亮的小姑娘，你不在時不行，現在你回來了，老子也能當乾爹了。」
李玄點點頭。
方哲沉默片刻，又是開口道：「婚禮我就不去了，回頭寄份大禮給你，老子是日理萬機的人，以後估計咱倆也見不著面了。」
李玄淡淡笑著，只是搖搖頭，繼續沉默著。
於是方哲徹底破功，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怒氣沖沖大喊。
「草，你說話呀！」
「這幅死臉給誰看呢！」
「再不說話老子走了！」
轉身要走，胳膊被李玄緊緊拉住了，掙脫了兩下，沒掙開，有些詫異的回頭。
李玄站在那裡，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
這笑容，讓方哲有些毛楞，心中說不出的感覺，然後便聽到李玄的聲音。
「兄弟，你不行啊。」
「老子殺的人，比你多多了，五年不見，你還是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