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第二百一十九章裂痕
自打多年前懷上身孕開始,左大姑娘就沒有一天不在擔心今天的到來。
如今一切都大白於天下,她心中反倒踏實了下來。
面對淮陽長公主這個強勢的婆婆時,左大姑娘也十分平靜,面上並無一絲懼怕之色。
「您覺得我還需要考慮么?」左大姑娘淡淡地說:「橫豎都是死,我還有什麼可想的……」
淮陽長公主皺眉道:「我只是讓你承認四皇子早就知道你生的兒子是他的而已,有這麼難么?」
「可他並不知道。」左大姑娘不緩不急地說道:「就連我,也是不久前才確定的,他怎麼可能知道?」
「那又怎麼樣?!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淮陽長公主氣憤地說:「我都答應讓你繼續留在宋家的族譜上,對外宣稱病逝了,你還想怎麼樣?」
左大姑娘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垂眸說道:「可您怎麼保證,我死之後您不會騙我?更何況這件事情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那層遮羞布早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我是病死的,還是被您毒死的,這很重要嗎?」
淮陽長公主看她這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就來氣:「小娼婦,你別得意!你以為你不鬆口,我就治不了你們了么?你且看著,等我把要處死你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你看看老四會不會違抗聖旨,跑過來救你!」
左大姑娘猛地抬起頭來,看向淮陽長公主:「您到底為什麼要對四皇子這樣不依不饒?就算你們姑侄並不親近,您也不至於非要置他於死地吧?」
「喲,你這就開始心疼他了?」淮陽長公主避而不答,只是厭惡地看著左氏,「瞧瞧你這不守婦道的樣子,可真是給襄皇帝丟臉。」
提起自己的先祖,左大姑娘禁不住面色微變。
「你們左家這麼多年來的名望,全都被你給毀了,你現在還敢在這裡跟我嘴硬?」淮陽長公主冷笑一聲,轉過身去:「你不說,可以。那就先留你多活幾天,等著給老四收屍吧!」
……
現在京城裡的人全都在密切關注著恪靖侯府里的動靜,很快,左氏即將被處死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裴清殊聽到消息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去四皇子府。
他怕四皇子衝動之下,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現在是皇帝金口玉言,讓四皇子在府中閉門思過。只要四皇子敢踏出府門一步,那他就是違抗聖旨,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七皇子和裴清殊想到一塊兒去了,二人幾乎是前後腳抵達的四皇子府。
見七皇子死命抱著四皇子的腰,不讓他出府去的樣子,裴清殊連忙說道:「七哥你堅持一下啊,我去找人幫忙!」
「哎!十二弟你別跑啊!」
七皇子使出吃奶的力氣,都還是拉不住老四。
沒辦法,他只能給站在四皇子身後的護衛統領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一咬牙,從後頭將四皇子給打暈了。
裴清殊知道,他和七皇子兩個頂多拖一陣子,沒辦法一直看著四皇子。所以他急急忙忙地進了宮,去寶慈宮搬救兵。
誰知到了寶慈宮之後,卻撲了個空。聽宮人說,榮貴妃竟是去找淑貴妃去了。
裴清殊只能又往瓊華宮趕去,沒想到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榮貴妃的轎子。
裴清殊連忙下轎向她問好。
對面暖轎的帘子打開之後,榮貴妃的臉色看起來極差。裴清殊還從來沒見到榮貴妃這般憔悴的模樣,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在裴清殊的印象當中,榮貴妃就像是畫里的觀世音菩薩,臉上永遠帶著溫和雍容的笑容,她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見到裴清殊向自己行禮問安,榮貴妃只是淺淺地點了點頭就要走,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
要是擱在以前的話,榮貴妃總要像個慈愛的長輩一樣,多少關心裴清殊幾句的。
這是因為四皇子的事情,受了太大的刺激所致的么?
裴清殊暫且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叫住榮貴妃說:「榮娘娘且留步,我有要緊事要告訴您!」
榮貴妃聽了,便抬起手來,讓下人停轎。
「什麼事?」
「我剛聽到消息,說是恪靖侯府要處死左氏。我聽說之後就去看了看四哥。四哥現在情緒很激動,七哥正在那裡攔著他不讓他出府,但是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榮貴妃神色凝重地說道:「多謝你的提醒,本宮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榮貴妃便又匆匆地走了。
目送榮貴妃的轎子走遠之後,裴清殊並沒有立即出宮,而是去了趟瓊華宮。
等到了之後,裴清殊有些意外地發現,今天令儀竟然也在。
不過更讓他驚訝的是,淑貴妃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剛哭過一場似的。
裴清殊連忙關心地問道:「母妃,您這是怎麼了?」說著又看向令儀。
淑貴妃用帕子捂著眼睛不回答,令儀卻是瞪著裴清殊說道:「你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惹母妃傷心的!我只是進宮來陪陪她而已。」
「那是怎麼回事?」裴清殊有點著急地說:「好端端的,母妃怎麼會哭?」
裴清殊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見過淑貴妃掉眼淚了。
現在突然來這麼一出,他心裡怪害怕的。
令儀嬌哼一聲,十分氣憤地說道:「要我說啊,這事兒的根源就賴四皇兄,還有那個傅大表哥!」
裴清殊都被她給說糊塗了:「這怎麼又扯到四哥和傅大表哥身上去了?」
「你不是知道當年的事情么?要不是四皇兄打了他那兩個伴讀,給左大姐姐出氣,他和左大姐姐的事情怎麼會被人知道?如果不是傅大表哥偶然撞見了四皇兄打程大公子的事情,榮娘娘怎麼會怪到母妃的頭上?你說不賴他們兩個賴誰?」
「什麼?」裴清殊意外地看向淑貴妃,「母妃,榮娘娘剛才過來,是來找您興師問罪的?」
提起這件事情,淑貴妃的眼圈兒就又紅了。
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道:「不是。」
「不是的話您哭什麼?」一想到淑貴妃竟然被人責怪,裴清殊突然很生氣,一股無名火燒得他心頭髮焦:「她怎麼能怪到您的身上?!」
「真的不是,榮姐姐她不是怪我……她只是想查清楚,到底是誰害了她的兒子而已。殊兒,別聽你姐姐瞎說。」淑貴妃拉著裴清殊的衣袖,讓他在自己對面坐下來,「你站在她的角度上想想,既然我們傅家是知情人,她想問問是不是我們泄露了消息,不也是很正常的么?」
「可她就算懷疑誰,都不應該懷疑您啊!」
這就像四皇子並沒有因為裴清殊知情,就懷疑是裴清殊泄露了消息一樣,裴清殊認為,如果關係真的親密到了一定地步的話,就不應該對對方有所懷疑。
這個道理其實淑貴妃也明白。裴清殊覺得她雖然嘴上為榮貴妃辯解,但心裡肯定還是為這件事情而傷心了,不然她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掉眼淚。
令儀也在旁附和道:「就是說啊!我聽榮貴妃剛才說的什麼,他們容家的人肯定不會多嘴啦,程家人恐怕沒這個膽子啦,那不就是在說是傅家人泄露了秘密么?可她也不想想,傅家和四皇兄也是有親的,傅家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真是的,我看她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在怪母妃和傅家!」
「好了好了,你這個小壞蛋,少在這裡火上澆油的。」淑貴妃打斷她說:「殊兒,別理你姐姐,她最近心情不太好。」
四皇子和左大姑娘的事情雖然沒有對令儀產生什麼直接的影響,但他們的事情也算是一樁皇室醜聞。令儀每回聽到別人議論此事,都會覺得面上無光。而且容家是四皇子的外祖家,令儀又是容家的兒媳婦……
現在整個容家都是陰雲密布的,害得令儀只能躲在公主府里,一時半會兒都不敢回婆家了。
「哎呀,母妃!我一心為您說話,您卻在這裡說我的不是!」令儀的小脾氣上來了,說走就走,「我不跟你們說了,我回去了!」
看著令儀離去的背影,淑貴妃無奈地搖了搖頭:「都這麼大的人了,這麼個風風火火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啊?」
「這樣也挺好。」裴清殊想起三公主的女兒,那個年僅五歲就不得不乖巧懂事的小婉雲,低聲對淑貴妃說道:「您想想三姐。令儀姐還是挺好的。」
提起三公主,淑貴妃就不說話了。
三公主現在倒是老實了,整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是她這日子,過的也沒什麼指望了。
淑貴妃才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變成那樣。
「唉,你說的是。」淑貴妃嘆了口氣,看向窗外,「其實別看我老說你姐姐,我對她還是比較滿意的。就是她嫁的這個夫家……」
淑貴妃說了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裴清殊卻已經明白了。
現在榮貴妃和淑貴妃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裂痕,令儀身為容家的兒媳婦,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影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