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
第二十三章瘋狂
聽說是麗嬪之後,裴清殊有點尷尬地說:「既然麗嬪娘娘來了,我們還是走吧。」
裴清殊知道,從他到瓊華宮的第一天開始,麗嬪就不怎麼喜歡他。所以裴清殊一直盡量避免和麗嬪的直接接觸,平日里能避開就避開。
可是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單獨撞上。
玉欄猶豫地看著他:「殿下,咱們都瞧見她了,不打個招呼好么?」
按照規矩,皇子遇到貴嬪位以下的妃嬪,只要行頷首禮就好。不過裴清殊覺得,他和麗嬪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還是不要那麼死板地恪守規矩了:「黑燈瞎火的,就當是個宮人,沒看清吧。」
說完就要回去。
誰知就這麼說話間的功夫,麗嬪已經提著宮燈,搖搖晃晃地來到了裴清殊跟前不遠處。這會兒他們的距離太近了,裴清殊沒辦法再無視她,只得硬著頭皮問候了一聲:「麗娘娘安好。」
麗嬪像是喝醉了,左手提著一盞燈籠,右手竟然握著一個白玉酒壺。裴清殊的問候,她就像是沒聽到似的,只是笑著仰起頭,往嘴裡倒酒。
裴清殊微微皺起眉頭,看了玉欄一眼。玉欄連忙站出來,扶住了麗嬪:「麗娘娘醉了,讓奴婢送您回去吧。」
「放開!本宮沒醉!」
玉欄眼中露出一絲無奈——還說沒醉呢?麗嬪又不是一宮主位,哪裡有資格自稱「本宮」?
像是讀懂了玉欄眼中的深意一樣,麗嬪突然惡狠狠地盯著她說:「看、看什麼看!要不是有人出爾反爾,不肯幫我,我早就能夠當上貴嬪,甚至把定妃那個賤人從妃位上擠下來了!」
「麗嬪娘娘慎言。」玉欄知道這會兒麗嬪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只能在象徵性地說了一句之後,給小德子使了個眼色。
小德子會意,兩人一同上前,試圖制住麗嬪,把她扶回房裡去。
誰知就在這時,麗嬪突然瘋了似的掙紮起來。她先是將手中的酒壺打翻在地,再是將那紙糊的燈籠狠狠一甩。火苗瞬間吞噬了宮紙,在裴清殊腳下開出一朵艷麗的花兒。
裴清殊向來怕火,冷不丁看到一個紅不隆冬發著光亮的東西朝自己擲了過來,他下意識地雙腿發軟,踉蹌著退後了幾步。好在小悅子反應快,見狀連忙把手裡的燈籠一丟,衝過去扶裴清殊,這才沒叫裴清殊摔著。饒是如此,裴清殊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扭到了腳,衣擺處還燒破了一小塊。
幾人都嚇傻了,沒想到麗嬪竟會突然做出如此瘋狂之舉。今夜淑妃不在,他們連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此時也不知拿麗嬪如何是好。
到底是玉欄年紀大些,先回過神來,忙叫小德子去喊人。
麗嬪也像是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一樣,面如紙色地盯了一會兒那兩個燒在一起的燈籠之後,她忽的一下站了起來,轉過身就要跑。
玉欄氣壞了,也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膽子,衝上去攔住麗嬪:「麗嬪娘娘的酒醒了?」
麗嬪愣了愣,趕緊搖晃著身體,試圖甩開玉欄:「誰、誰說本宮醉了?我沒醉……我沒醉!」
「甭管您醉沒醉,麗嬪娘娘傷到了我們殿下,甭想就這麼走了!」
「放肆!」麗嬪借著酒勁,一個耳光打到玉欄臉上,「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婢女而已,竟然敢攔本宮的路!」
玉欄被她打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卻因為麗嬪的身份壓制而不能還手,只能死死地擋在麗嬪前面,不讓她走。
小德子帶著福貴他們趕過來的時候,玉欄的臉上已經印了好幾個紅手印。
裴清殊剛才崴了腳,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看著干著急。一見福貴來了,如見救星一般,忙道:「麗嬪瘋了,快把她拿下!」
福貴個子高,力氣大,制服區區一個麗嬪,簡直易如反掌。
麗嬪風光的時候雖然早已不在,可她什麼時候被一個奴才這樣扣著肩,當犯人一樣地押起來過?她氣得面目扭曲,破口大罵,話越說越難聽。
要是淑妃人在這裡,早就讓人把她的嘴堵上了。可淑妃今夜偏偏去了乾元殿侍寢。現在瓊華宮裡,只剩下一個膽小怕事的信貴人,還是個比麗嬪位份低的,指望她做主是不可能的了。
裴清殊想了想,對身旁的玉岫和孫媽媽低聲吩咐了幾句話。兩人點點頭,各自依言行事。
玉岫趕緊去取了宮牌,趁著宮禁的時間還沒到,去寶慈宮請榮貴妃過來幫忙。
孫媽媽則指揮兩個小宮女,先把受傷的玉欄扶下去上藥,再讓幾個小太監和福貴一起,把麗嬪綁了,押去瓊華宮正殿,等榮貴妃過來發落。
麗嬪見他們要綁自己,掙扎得更厲害了。
見自己怎麼掙都掙不脫之後,麗嬪竟向潑婦一樣,對著一個孩子破口大罵:「裴清殊!我好歹也是你父皇的妃子,是你的長輩,你憑什麼讓人綁我!」
裴清殊剛剛趴到孫媽媽背上,正準備回去修整一下。聽到這話,他權當沒聽見。和麗嬪這種瘋女人,他沒什麼好講的。
結果麗嬪見他不理人,就更加生氣了:「你,你有什麼可狂的!宮裡人誰不知道,當年儷妃進宮不到十個月就生下了你,還不知道是跟誰生的野雜種呢,還真把自己當龍子皇孫了!我呸!」
裴清殊聽她提起當年的事情,不由眉頭微皺。
他剛想下令讓人堵住麗嬪的嘴,就見福貴已經先他一步,用手死死地捂住了麗嬪的嘴巴。
不愧是乾元殿來的人,這魄力就是不一樣。
很多時候,做奴才的不能自作主張,不能越雷池一步。可有的時候,為了維護自家主子的利益,他們不得不逾越。
這,就需要做下人的自己權衡利弊了。顯然,福貴的這個度拿捏得極好。
裴清殊放下心來,讓孫媽媽把他抱回了自己的房間。
「呀!哥兒的腳脖子都腫了。」孫媽媽回屋一看,心疼得跟什麼似的,就要打發小悅子去傳太醫。
裴清殊自己倒覺得沒那麼嚴重,想著只要擦點葯,過兩天就能好了。不過孫媽媽不放心,硬是要請。裴清殊想了想,鬧大了固然麻煩,不過回頭處置起麗嬪來,也更名正言順,便由著孫媽媽和小悅子他們去了。
榮貴妃和薛太醫幾乎是前後腳到的。榮貴妃來的稍微要早一些,到了瓊華宮之後,她沒有直奔正殿,而是先來看望裴清殊。見他沒有大礙,才稍稍鬆了口氣,去正殿見麗嬪。
臨出門之前,她握住裴清殊的手說:「殊兒你放心,你只管好生養著,這件事情就交給本宮,本宮定饒不了那個麗嬪。」
裴清殊點點頭,心中稍定。
榮貴妃來到正殿之時,麗嬪還沒有放棄掙扎。就算被堵住了嘴,還是不停地發出唔唔的聲音,扭動著身體。
榮貴妃在主位上落座之後,優哉游哉地說:「讓她說話。」
福貴聞言,便把堵在麗嬪嘴裡的東西取了出來。
麗嬪跟條惡狗一樣,在福貴取出布巾的瞬間,惡狠狠地想要咬他。可惜福貴閃得快,麗嬪除了上牙咬下牙,差點把自己一口牙齒咬碎之外,什麼都沒咬著。
「喲,麗嬪該不會是害了什麼不幹凈的病吧,怎麼瞧著竟跟瘋了一樣?」榮貴妃淡淡地問:「她的宮女呢?」
「都在這兒了。」玉欄因著還要作證,回屋擦了點葯,就又趕了過來。
榮貴妃微一頷首,讓玉欄把事情的經過複述一遍。
玉欄說完之後,榮貴妃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麗嬪大著舌頭,無賴般大聲喊道:「她、她胡說!」
麗嬪的宮女小紅也趕緊站出來說:「啟稟貴妃娘娘,我家主子她這幾天心情不太好,晚上多喝了幾杯,奴婢怎麼勸都勸不住。奴婢也沒想到,一轉身的功夫,她就拿著酒壺從屋裡跑出來了。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還請貴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寬恕我家主子的酒後失態之舉。麗主子她、她也不是有心的啊!」
「酒後失態?」榮貴妃冷笑一聲,寒聲道:「說的倒是輕巧。她手裡又是酒,又是火的,誰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要燒傷小皇子的呢!這回是十二皇子福大命大,只是衣服上燒了個口子。要是麗嬪再多靠近一步,這火是不是就要燒到十二皇子身上去了?」
「這、這一切都是巧合,都是誤會呀……」榮貴妃平日里看著和善,可她嚴肅起來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嚇得小紅雙腿發軟,喉嚨打結,說話都不利索了。
可她知道,麗嬪要是倒了大霉,她身為麗嬪的貼身宮女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小紅只能硬著頭皮,為麗嬪說話:「我家主子她只是喝醉了,她絕不是有意的,請貴妃娘娘明鑒啊!」
榮貴妃理都不理她,只是笑吟吟地看向麗嬪:「麗嬪,你不會以為喝了幾口酒,就能把事情全都推到酒上了吧?你是自作聰明呢,還是把別人都當成了傻子呢?」
不等麗嬪再說什麼辯解的話,榮貴妃收起笑容,面如寒霜地下令:「來人,把她拖到院子里去,用井水澆醒了,再來回本宮的話。」
麗嬪被人拖走之後,榮貴妃讓一干人等都先下去候著,屋裡只留她從寶慈宮帶來的幾個心腹。
外人不在,榮貴妃立馬露出了疲態,發愁地揉了揉額頭。
玉藻連忙上前幫她揉著:「娘娘可是為難了?」
「唉,清官難斷家務事啊。」榮貴妃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本宮位份雖高,但並非皇后,又不是這瓊華宮的主位。處置起麗嬪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玉藻附和道:「可不是么,這十二皇子到底是年紀太小了,出了這事,應當先找皇後娘娘,或者去請淑妃娘娘才對呀,怎麼會想到讓人來找您呢?」
「這你就不懂了。」榮貴妃擺擺手,示意玉藻可以了,「本宮倒覺得,這十二皇子將來怕是有大造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