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霍念,是你的兒子……
向暖漠然的站在一邊,杜問蘭攙著她的手臂站在她身側,她們兩個人就這樣看著那些人裝模作樣的做戲。
雨絲紛紛,彷彿是萬千纏綿的絲線將她的心臟一圈一圈的勒緊,她知道,裴煥定然是不在乎這些身後榮耀的,可她卻不想讓他背負著一身的罪名離開。
不管怎樣,她的心愿已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可以牽動她的心了。
「我們走吧。」
她聲音輕輕,杜問蘭臉上卻是怨憤的表情,哭的紅腫的眼睛里蘊著凄楚的不甘:「他們在這裡,真是髒了阿煥哥的地方。」
「隨他們去吧。」
向暖蹣跚轉過身去,墓碑上裴煥的面容俊逸而又明朗,像是最璀璨的一道陽光,溫暖過她之後,再也不能有東西去替代。
她一步一步,走的緩慢而又凝重,雨滴落在她的臉上頭髮上,卻不覺得冰涼,是不是裴煥還未曾走遠,是不是他也不捨得她,是不是他的手在撫觸著她?
她久久未曾落下的淚,就這樣決堤。
「暖暖姐……」
杜問蘭捂住嘴,眼淚簌簌掉落下來,她手裡的傘掉在一邊,她望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向暖,心裡痛的似乎是皮肉被撕裂開一般。
他活著,縱使不能與他成為夫妻,卻還可以看到他對著她燦爛的笑,他死了,她的人生彷彿還未曾向放就已經凋零了。
將他公寓里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整理起來,她若是走了,他的東西,他的房間,怕是再也沒有人收拾。
向暖將C城的公寓託付給了杜問蘭,而最後的一夜,她要在這裡度過。
盤腿坐在他們卧室的地板上。
床單是領完證那一天她臨時去買的大紅色,火紅俗艷的顏色,卻讓人覺得喜慶無比。
她還記得那一天,她依偎在他的懷中,他們說了半宿的話,兩個人都沒有睡意,彼此望著對方怎麼都看不夠。
向暖將臉輕輕的貼在床上,眼淚總是無聲無息的落下來。
她說過不要去哭,他不喜歡她哭,他不捨得她掉淚,可是她控制不住。
裴煥,你不要走遠,我很快就來陪你,很快很快,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冰涼的刀片貼在手腕的血管上,只要輕輕一劃,她就可以再見到他。
向暖輕輕的閉了眼睛,刀片劃開皮肉,卻不覺得痛楚,反而滿心的都是歡喜。
裴煥,你等著我……
眼角的淚,緩慢的滴下來,耳邊卻忽然傳來稚嫩的一聲輕喚:「媽媽?」
是幻覺嗎?是她的小雨點與裴煥一起來接她了嗎?
她忍不住的彎起嘴角,我來了,小雨點,我來了,裴煥,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
「媽媽……」
那一聲輕喚卻是那樣的近,似乎就在她的耳邊一般,而手裡的刀片倏然的被人搶走,她霍地睜開眼,入目的卻是一張陌生而又稚嫩可愛的小臉。霍霆琛將那刀片丟在地上,不過是短短几日,他整個人似乎瘦的脫了形,雙頰都凹陷了下去,眼睛里也是滿是通紅的血絲,鬍子拉碴的樣子,與以往的他,真是判若兩人
。
「你想死,我可以理解,但是,你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他的聲音那麼的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強作的冷漠之下,是多麼濃深的痛楚和心酸。
她要為了裴煥去死,她的心,她的眼裡,再也沒有了他的位置,瞧瞧,他是多麼的可憐?
可就算是如此,他卻也要卑微的用一個孩子去強留下她。
「兒子?」
「姐,霍念他,真的是你的兒子……」霍亦秋上前一步,在她身畔蹲下來,他的手指按在她出血的腕上,滿目的憐惜,將霍念的身世一一道來,向暖怔仲的望著面前那個小小的孩子,他亦是在看著她,可目光
里卻透著戒備和與年齡不符的疏離。
「霍……念?」
她低聲喃喃,忍不住的顫抖著伸出手來。
可那小小的孩子,卻忽然後退一步,他大眼圓睜,抿緊了唇緊緊的揪著霍霆琛的衣袖,烏黑的眼瞳卻是膽怯的望向向暖:「爸爸說,媽媽不想生下霍念……」
「霍念!」
霍亦秋愕然無比,霍霆琛卻是面色絲毫不變。
這句話,是來時的路上他教給霍念的。
他怕她會去尋死,他怕就連霍念的存在都不能讓她放棄殉情的念頭。
所以他要用愧疚鎖住她,要她因為這一份愧疚而活下去。
他得不到她,卻甘願,遠遠的看著她,就心滿意足。
哪怕是用這樣不堪的方式,哪怕是要她痛,要她猝不及防,可這一切,總比她死了好。他看著她,她的瞳孔中映出慘烈的痛楚,豆大的淚珠兒氤氳在晶瑩的眼眶中緩慢的滴落,他的心都被她的淚擰在一起,可他兀自站在那裡,就這樣任憑手指捏出青紫的痕
跡,也沒有再開口。
「姐……」霍亦秋心如刀絞,他不明白為什麼三哥要對霍念這個不滿三歲的孩子說出殘忍的話語,他此刻心中只有痛惜,她經歷了這樣多殘酷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在她的心上再插上
一把刀子?
她跪坐在地上,像是一具只有皮囊的木偶,她的眼淚連串的落了下來,彷彿是斷了線的珠子,而霍念,那個早慧而又聰穎的孩子,亦是一動不動的望著她。
他漆黑的瞳仁中是與年齡不符的安靜和憂鬱,小小的孩子抿緊了嘴唇望著面前哭泣的女人——他的媽媽,心裡卻是滿噹噹的失落和疑問,媽媽她,為什麼不願意要他呢?
「姐,霍念還小,他什麼都不懂,說了這樣的話你也別傷心,來日方長,你們母子好好的……」
霍亦秋輕輕搖晃著她的肩,她的嘴唇哆嗦著,終究是輕喃出聲:「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麼?」
「姐……」霍亦秋臉上是愧疚的後悔,他真是悔斷了腸子,若是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樣不受控制的地步,他當初真是不該這樣袖手旁觀。這樣兩個在愛情里都是如此被動的人,怎麼能奢望於他們自己去解開彼此心上的疙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