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救人

第三章雲南風雨

此生合是詩人末？

細雨騎驢入劍門。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陸放翁和李白的詩詞，盧耀陽和劉滄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要回到雲南，卻又不得不經過四川。不過，他們擔心的並不是道路，而是時下在四川境內，猖獗的農民軍。

張獻忠率著十萬大軍，正在橫掃四川。

我們的王朝，外憂加內患，滿清和農民軍正在瘋狂的吞噬著它瘦骨嶙峋的最後骨架。四川，歷史上本來都是末代王朝的最後根據地，可惜，對本朝來說，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也是王朝的君臣不知遠慮，沒有對四川善加經營的結果。

以至巴蜀險峻之地，竟被張獻忠輕易橫掃。不過張獻忠一路燒殺，擄掠財物，對沿途攻陷的城池卻不知設吏守土，亦不設防，只留有少數的游騎。因此盧耀陽和劉滄湖還是決定護著郡主，從四川而過。

一進蜀境，竟好似到了世外，一連走了兩天，竟是沒有遇到一個人。沿途的村莊也都是城破戶殘，屍骨滿路，所見所聞，儘是怵目驚心之事。

一行人心情沉重，雖聽聞張獻忠在四川境內大開殺戒，卻也想不到竟會到這種地步。盧耀陽悲憤道：「張獻忠這廝，竟比韃子還要狠毒！」劉滄湖帶著大家更加小心，曉行夜宿，不走大道，只走小路，遇有城池，也是繞開。夜晚露營處更是小心選擇，就怕火光引來張獻忠的殘餘。

大家小心謹慎，這一日，終於要出蜀境，進入貴州了，從上到下都是長舒一口氣，因為雲貴一體，都是雲南沐王的封地，到了貴州，自然就是一隻腳到了雲南了。

也是他們僥倖，張獻忠這時正在成都肆虐，四川邊境的事，他和他的部下都無人顧暇，盧耀陽等才能順利通過。

大家心情歡暢，一路壓抑的心情放鬆開來，有說有笑起來。郡主的馬車內，那個長著圓嘟嘟小臉的青衣女婢，不住的挑簾，向外張望。只有劉滄湖依然板著臉，目光警惕的遠望著前方。

就在這時，風中突然傳來一些異樣的聲音。劉滄湖臉色剛一寒，就見盧耀陽已經策馬衝上了一處高坡，舉目向遠方眺望。

風中的聲音漸漸的清楚，竟是馬蹄奔騰，刀槍相交，還有大聲的喊殺之聲。劉滄湖也縱馬衝上高坡，向前望去。只見西南方向，有兩撥人馬正在交戰。

一撥是黑衣蒙面人，人數足有一百多，騎著高頭大馬，揮舞長刀，不住的吆喝喊殺；另一撥卻只有七八個灰衣勁裝的騎士，長刀格擋，正苦苦保護著中間的一個年輕公子，向外急闖。可蒙面人們緊纏不放，他們卻是無法脫身，眼看就要被全數斬殺。

盧耀陽對著劉滄湖：「滄湖兄，我們得立刻救人！」劉滄湖並不說話，只是凝望著相鬥的戰場出神。顯然他摸不清事情的原因，還不想貿然出手。盧耀陽卻已經一甩馬韁，從高坡上沖了下去。

劉滄湖只得撥馬下坡，對著迎上來的韓重等人道：「留一半人守車，剩下的隨我去救人！」說完，拔出長劍，向喊殺之處衝去。韓重連聲命令，留下十幾人守車，自己則帶著另外十幾騎，拔出腰刀，齊聲大喊，也跟著沖了上去。

盧耀陽策馬急奔，拔出青剛劍，運氣大喊：「朗朗乾坤，何方歹徒，竟敢攔路搶劫！」

聲音清郎，遠遠傳來。蒙面人們都是回頭望來，見到只是他一騎，便也是哈哈大笑，一人命令道：「有人來送死，連他一齊料理了！」五六個蒙面人齊聲大喊，舉刀向盧耀陽衝來，其餘的人仍是圍著圈中的七八個人猛砍。

盧耀陽對他們是劫匪，更無懷疑。見那五六個人衝過，劍下毫不留情，霍霍兩劍，將兩個沖在最前的蒙面人砍為四段，鮮血飛濺，落於馬下。剩下的三人見他如此厲害，不禁大驚失色，相互一望，便想勒馬而逃。盧耀陽縱馬趕上，一劍一個，全部砍下馬去。三人喊聲凄厲，驚得圍攻的蒙面人都回頭望來。

見瞬息之間，五六個同伴竟已經全部喪身馬下，都是吃驚。首領又一聲喝：「上！」馬蹄滾滾，十幾騎蒙面人揮舞長刀，向盧耀陽撲來。

盧耀陽劍光霍霍，與他們戰在一起，青剛劍大展神威，所過處，蒙面人長刀斷折，鮮血紛飛，一個個從馬上跌落下去。十幾人攔他不住，轉眼又報銷，盧耀陽縱馬向前，只離他們兩撥人馬相互搏殺的地方，二十幾步了。

蒙面人首領大驚失色，叫聲：「放箭！」除了圍攻中的蒙面人，剩下的全部摘下背上的鐵弓，搭上羽箭，可盧耀陽馬速及快，不等他們瞄準放箭，便已經沖入了他們群中。

只聽蒙面人們驚呼大叫，叮叮噹噹的長刀斷折之聲，響個不停。盧耀陽如虎入羊群，殺的蒙面人抵擋不住，紛紛向兩旁讓出。盧耀陽沖入包圍圈中，卻見圈中只剩那公子一人在揮劍力戰，他身邊的七八個護衛已經全部戰死了。

那公子渾身是血，胸口處猶在汩汩的冒著鮮血，可是卻毫不在意，依然咬著牙關，一臉堅毅的左劈右砍。看到盧耀陽單馬沖入，更是精神大振，口中道：「好功夫！朋友，今日相助，我鄭森永不敢忘。」

盧耀陽說道：「不用多說，先殺出去再說！」揮劍上前，又砍落兩個蒙面人。四下的蒙面人見他如此厲害，無不膽寒，遲疑著一時無人再往上攻。蒙面人的首領見狀，在後大聲呵斥：「上，給我上，後退者，斬！」眾蒙面人不敢再遲疑，齊聲呼喊，咬牙再上。

這時，就聽的馬蹄陣陣，喊聲大起，劉滄湖帶人風一般的卷了過來，一陣的亂砍。

蒙面人們本就被盧耀陽殺的心驚，再看又來了援兵，頓時陣腳大亂，圍不住了盧耀陽和那公子，四散著要退。首領見敗勢已定，喝止不住。於是只得打馬先逃，首領一逃，餘眾更是一哄而逃。

那公子望著逃去的蒙面人，叫一聲：「僥倖！」突然一個翻載，從馬上跌落了下去。原來是受傷頗重，暈死了過去。

盧耀陽急忙跳下馬，試探他脈搏，見他雙眼緊閉，面色蒼白，脈像更是微弱，知是流血過多，於是撕扯開公子的胸衣，露出創口，見鮮血仍在流淌，連忙用手緊緊捂住，回頭，叫道：「誰有金創葯，快拿來！」

劉滄湖和韓重等人圍了過來，大家一陣衝殺，所幸並無人傷亡。劉滄湖從懷中掏出金創葯，蹲下身子，撒在公子的創口。盧耀陽則撕了自己的一塊衣襟，為那公子緊緊包紮好。公子這時悠悠醒來，睜開眼，望著他們，想要說什麼，可是疲弱無力，連哼都哼不出聲，只能用眼光對盧耀陽等人表示深謝。

盧耀陽道：「他受了重傷，得讓他安穩休息，不然性命難保。」眾人都是明白，要救這人的命就得帶著他上路，這本不難，可要讓他安穩休息，那就難了。大家都是騎馬顛簸，怎麼能安穩。

這時，就聽的一人道：「郡主說了，讓這位公子坐車。她和大家一起騎馬。」聲音清脆，卻是那青衣女婢走了過來。她的身後，藕色紗衫的女郎，已經走下了車，正站在車旁，向這裡張望。

眾人都是一驚。韓重忍不住的道：「這怎麼可以，郡主千金之體，怎能騎馬？我看再想別的辦法。」

青衣女婢對著他：「韓重，郡主的話你也敢違抗嗎？」

韓重耷拉下頭：「是。」眼睛卻望向了劉滄湖。劉滄湖沉吟道：「救人要緊，郡主既然都這麼說，我們自當遵從。來啊，把他抬到車上去。」

兩個大漢上前，輕輕的架起那公子，向馬車走去。

那公子死裡逃生，已是精疲力盡，又受了重傷，虛虛的眼也要睜不來了。到了車旁，兩個大漢抱他上去，將他橫卧在馬車的車廂里。

車廂是郡主的地方，兩個大漢不敢多停，急急就跳下來，退到了旁邊。

郡主一直默默的站立，對青衣女婢道：「小青，你上去照看這位公子。」聲音輕柔，十分的動聽。青衣女婢答應一聲，上了馬車，鑽進車廂。

車廂中，那公子迷迷糊糊，卻是沒反應。

這時，韓重已經為郡主牽來一匹白馬，單腿跪在馬前，請郡主踩肩上馬。郡主微提起裙角，露出兩隻小小的，精緻的繡花鞋，左足在韓重肩頭輕輕一踩，竟是靈巧無比的上了白馬。

想來她也是經常騎馬的。

不遠處。十幾個漢子得了劉滄湖的命令，正在處理屍體，他們把散落在方圓一里之地的蒙面人的屍體，聚集在一起，刨了個大坑，一一埋了。又把那公子的隨從也聚在一齊，刨個小點的坑，也是埋了。

盧耀陽望著他們忙碌，嘆一聲道：「這些人生前爭鬥，死了卻要緊臨而居，唉，不去殺韃子，卻在這裡自相殘殺，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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