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直面
一陣奔波之後，洪易帶著手下，來到了西山腳下。
距離上次祭拜母親夢冰雲，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去年的時候，只有洪易和王凡兩人前來擊敗，孤零零的，好不凄涼。
但是如今，洪易帶上了二三十個手下，帶著各種貢品、酒水、果蔬、元寶香燭等東西，隆重了許多，宛如大戶人家祭祖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王叔不願意和我一起前來祭拜母親。」洪易看了看身周，少了王凡的身影，他感覺有些不習慣。
踏著地面的碎冰，抬頭看著升上夜空的明月，洪易心中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似乎，王凡即將離開了。
感懷了一陣，洪易沿著山中小路，慢慢地登上了西山。
半山腰處，就是母親的墳墓，遠遠地看去，墳旁的野草都長得很高了，上面覆蓋了一層積雪，枯黃的葉片，隱隱約約地顯露了出來。
「嗯？是誰？」
洪易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看見自己母親墳前竟然站立了一個人。
這個人的身體影影綽綽，淡化得有些模糊，彷彿是鬼影一樣，沒有散發出一點氣息，即便是以洪易如今的神魂，也是在接近到了十丈範圍內，才感應到此人的存在。
這個人站立在墳前，若有若無，好像融入了浩大的虛空當中，沒有半點痕迹，彷彿和整個天地融為了一體。
天人合一！
以神魂感應，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用肉眼去看，卻能夠看見這個人的存在，這個人彷彿是整個宇宙的中心，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整片天地的大勢，整個人不斷散發著天地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之力。
這個人雖然背對著洪易，身穿錦衣，頭戴紫金冠。
洪易一剎那間就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洪玄機！」洪易一字一句道。
不錯！
這個如今站在夢冰雲墳前，身穿錦衣、頭戴紫金冠的人，正是洪易的親生父親。
大乾太師，武溫侯洪玄機！
洪玄機的身體勻稱，面白無須，如同玉石一般，看樣子只有三四十歲的模樣，瀟洒而沉穩，堅實而不虛浮，在普通人眼中，是一個成熟穩重、學識豐富的學者大儒。
而在洪易這種修鍊了道術的人眼中，卻又是另外一番形象。
只是隨意站立在那邊，洪玄機的身上便散發著無比恐怖的氣勢，澎湃磅礴的氣血，就好像是一輪血陽，照耀著整座西山。
這種情景，就好像是統領天地眾神的神王來到了人間！
冷風吹拂之中，洪玄機周身的錦衣好像是鐵鑄的一樣，一動不動，但是聽到洪易直呼他的姓名，讓他的衣襟不由抖動了一下，起了一絲波紋，好像是水面被石子打破，起了水波一樣。
「洪易，你也讀了這麼多聖賢書，還是鄉試解元，連一點禮法都不懂？三綱五常不明白了？倫理道德不明白了？竟然直呼我的名字？」似乎是過了很久，洪玄機才開口道。
寒風越來越大了，風魔發出了歇斯底里的號角聲，在天地之間盤旋撕扯，似乎要將人間萬物扯得稀爛。
洪玄機的聲音很平和，清晰地傳到了洪易的耳中。
沒有一點殺氣、惡意，沒有一點壓迫力，也沒有怒氣等等各種負面情緒，反而無比平靜，就好像是在教導一個心愛的兒子一樣。
語氣當中，有一種循循善誘、耐心的意境在。
但洪玄機越是這樣，洪易便感覺到越厭惡，心中的仇恨也越發濃烈起來。
洪易心中的警惕越來越重，
同時，一股火焰從洪易的心中生出，彷彿要把全身的血液都燒得沸騰了起來。
「報仇！」
洪易心中猛地生出了這個念頭。
在渡過了四重雷劫后，洪易的實力已經到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步，在面對洪玄機的時候，也忍不住生出了為母親報仇的想法。
洪易的心中，為母親報仇，是排在第一位的事情。
除了要將趙夫人千刀萬剮之外，還要將洪玄機帶到母親的墳前，廢掉武功，然後磕頭賠罪，以慰母親在天之靈。
洪易清楚地明白，趙夫人雖然是下毒殺害母親的元兇，但沒有洪玄機的縱容，她也斷然不敢如此膽大妄為。
「綱常倫理，是要看對什麼人的，對於有情有義的人自然要講綱常倫理；對於無情無義之人，還和他講什麼綱常倫理？古聖人有雲，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也就是這個道理。天地君親師，對於無情無義的君主，臣子也可以將之視作仇人，又何況是無情無義的親人？」
看著站立在墳前的大乾太師洪玄機，自己的親身父親，洪易抖擻精神、眼神爍爍，絲毫沒有躲避退縮，言語鏗鏘，聲音從喉嚨裡面迸發出來。
親不義，則大義滅親。
這就是洪易的道理。
「我母親是怎麼死的？」洪易一吐為快。
從前，在洪府之中，洪易只能唯唯諾諾，不敢問出這句話，是因為他沒有力量，不能支撐心中的道理。現在有了力量，他終於能夠直面洪玄機，暢所欲言！
一剎那間，洪易感覺到了無比的暢快。
念念無滯，是為功德！
「嗯？」
聽見洪易這句問話，原本背對著洪易的洪玄機終於將身體轉過來，與洪易面對面。
兩人相距兩百步，一箭距離。
陡然之間，一股無形的壓力，壓迫到了洪易的精神之上。
洪易只覺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大山壓住了一樣，咯咯作響，彷彿下一刻就要被壓碎了。
輕輕的一聲「嗯」，聽在洪易的耳中，不掣於天雷悶響。
「看來你知道了一切，你母親是夢冰雲，也是太上道的聖女。」洪玄機緩慢道。
這位大乾太師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
「不錯，我知道了一切，現在在母親墳前，我要問你，母親是不是被趙夫人害死的？而你是不是知道這一切，卻充耳不聞，任由發生！」洪易的聲音越來越凌厲。
「我洪玄機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洪玄機眉毛挑了挑，似乎想要發作，只是看到了一旁夢冰雲的墳墓，忍耐了下來，「我畢竟是你的父親，你這樣對我說話，還有沒有父子倫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