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天下最慘的總經理

「各位老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欠你們的錢我們肯定還，請你們再寬限我們幾天。」

燕京市鹽井口街「同舟飯館」內，聚集了不下二十號人，這些人不是來吃飯的，手裡揮舞賬單，群情洶湧。

他們面前有三個人，一個穿著廚師服油光鋥亮的胖子，一個十六七歲怯生生的女孩，兩個人都縮在角落裡，只留下一個年輕人面對憤怒的人群。

年輕人名叫林晨，二十歲的樣子，是這家飯館的總經理。

雖然同舟飯館不大，但林晨這個總經理可是實打實的，因為同舟飯館以前不叫同舟飯館，而叫同舟浪漫酒家，更早之前叫同舟大飯店，而它最初的名字是江氏集團旗下同舟連鎖餐飲有限公司。

林晨不是經營天才，但也不至於是個敗家子。從總資產接近一個億的江氏集團旗下同舟連鎖餐飲有限公司，經營到只有十二張桌子兩個包間還負債纍纍的同舟飯館，全是因為有一個善良的好老闆，江家三小姐，江曉琪。

「林晨，你看，那些南疆的孩子還要攀登懸崖上學，多危險啊，我們給他們修條路吧。」

「林晨，你看，甘隴的百姓好可憐哦，因為缺水只能修水池存雨水，水池裡都長蟲了還要喝，我們給他們修個水庫吧。」

「晨哥哥，你看，西蜀又地震了……」

「晨哥哥，你看……」

八歲的江曉琪看來看去，到她十四歲的時候，就將她爹交給她的偌大公司，看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雖然這點錢對江家來說不算什麼，但這也是考察江曉琪經商能力的項目，這對江家人來說極其重要，江曉琪現在在家族裡算是聲名遠播了。

自從同舟浪漫酒家變成同舟飯館后，江曉琪倒不惦記著修水庫修路了，可是前段時間她又碰到一個患心臟病的小女孩，林晨怎麼勸都不聽，江曉琪非要為小女孩承擔醫藥費。

這不，同舟飯館現金流枯竭，米老闆，油老闆，肉老闆，菜老闆全部都湧上門催債，林晨能怎麼辦？林晨也很絕望啊。

這個月交不上水電氣，同舟飯館怕是又要變同舟烤攤。林晨就是同舟烤攤的總經理了。

「林總經理，你就別騙我們了，我們全都知道了，你們同舟飯館已經資金斷流，怕是這個月就要關門，再寬限幾天，我們怕都要血本無歸吧？」

「那可是我們的血汗錢，林總經理你可不能昧良心啊。」

「再不還錢，我就去法院告你們。」

眾人七嘴八舌，一個中年胖子站了出來，這中年胖子一身肥肉，但卻穿著修身西裝，綁得死緊，看上去極不協調，不過走起路來卻很自信的樣子。

「大家稍安勿躁，你們七嘴八舌的林總經理聽不清楚，我來代表你們跟他交涉，好不好？」胖子向眾人徵求意見。

「好，那賈老闆跟他說。」其他人同意了。

胖子向眾人點點頭，轉向林晨道：「林總經理，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過我賈不仁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知道你現在資金困難，那就這樣，其他人的錢你可以緩緩，你先把我的三千塊錢還了。」

眾人：「……」

「賈老闆，你過分了吧？」林晨對這賈老闆的態度明顯不同於對其他老闆：「當初我家三小姐看幾個民工被拖欠工資，飯都吃不上，帶著他們去你飯店吃飯，你倒好，不同情這些民工就算了，還馬上叫人改菜牌，一個雞蛋你要五十塊，你那是雞蛋還是炸彈？現在你好意思要我三千塊的帳？」

「哎喲喂，林總經理，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賈不仁連連擺手，笑容滿面地道：「我可沒強迫你家三小姐吃，我讓改菜牌那是先給了你家三小姐過目的，明碼實價，吃不起不吃嘛，我賈不仁會強買強賣嗎？我同意賒賬已經體現大仁大義，怎麼？現在吃完了，還想賴賬？」

「那深更半夜的，幾個民工剛討債未果出來，又累又餓，附近又只有你一家飯館，你讓三小姐帶他們去哪裡吃？」林晨氣道。

「對啊，深更半夜的，我還沒跟你家三小姐算加班費呢。」

「你……」林晨氣得臉色鐵青。

「林總經理，消消氣。」賈不仁拍拍林晨肩膀，換了一個「慈祥」的語氣對林晨道：「唉，林總經理，實話說，我賈不仁是很佩服你家三小姐善舉的（di），也正在學習效仿，但善良就不用還錢么？那善良也太容易了吧？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賈不仁轉頭問其他討債人。

「是個屁。」眾人齊聲回答，對林晨喊道：「林總經理，這賈不仁的錢可以不還，我們的血汗錢可不能少啊。」

一群人堵在飯館門口幾小時，林晨耳朵差點聾了才離開，威脅林晨十天之內不還錢，就要把同舟飯館告上法院。

「經理，怎麼辦啊。」所有債主離開后，那個十六七歲的女孩湊上來，小心地對林晨道。

油光發亮的胖廚師嘆口氣道：「實在不行，我去做鴨，說不定能補貼一陣。」

「哪個鴨？」女孩驚恐地看向胖廚師。

女孩名叫小美，胖廚師叫唐牛，這兩人和林晨一樣，都是受過江曉琪恩的，所以一直沒有離開同舟。

因為林晨遇見江曉琪更早，所以好幾個總經理受不了江曉琪先後離開后，他成了總經理。

「我看我們還是去街上看看哪個位置好，我準備做同舟烤攤總經理了。」

林晨一想到江曉琪做那些事，就氣悶得不行，打算回房間安靜一會，就在這時，門口來了一個提著籃子的大嬸。

「請問，老闆在嗎？」大嬸向店內探頭，用很濃的鄉土口音喊道。

唐牛和小美立即縮回了牆角。

「在，但實在沒錢，老闆能寬限幾天嗎？」林晨無奈回頭，說了無數遍的台詞脫口而出。

「老闆想錯勒，俺不是來要錢的，俺這裡有些野菜，問老闆收不收。」

大嬸一邊說著，一邊扒拉籃子里的東西，籃子里裝著很多黃秋葵，細條細條的，帶著葉子，裡面還帶有很多雜草，看上去不像是種出來的，倒像是野地挖的。

「大嬸，實話給你說，我這飯館已經窮得買不起菜了。」林晨指了一眼冰櫃，裡面只有零星的幾把蔬菜。

「看來老闆也很慘勒，哎，可惜我這山裡挖來的野菜，城裡人都嫌品相不好，賣了一天也沒賣出去，拿回去也是壞掉，這樣吧，老闆看著給點，能給多少是多少。」大嬸近乎央求地道，這些辛苦挖來的野菜放著壞掉，實在可惜。

「經理，咱們就買了吧，你看大嬸也挺不容易的。」小美說道。

「你給錢啊？」林晨白了小美一眼，看大嬸菜籃里的黃秋葵分量，差不多要三十塊，可是掏出錢包，裡面只有十四塊五毛錢，還都是一塊五毛的零錢，凡是上了五塊面額的，都已經被討債的要走了。

「我再湊點。」唐牛搜了自己全身上下，掏出四塊錢。

小美去房間拿出自己的提包，從裡面搜刮出兩塊錢。

「這是我晚上留著買瓜子的，也給你了。」

林晨拿著東拼西湊的二十塊五毛錢，遞給大嬸：「這是我們的全部家當了，你要是覺得不夠，那就找別家。」

大嬸接過林晨手上的二十塊五毛錢，看了看，抽出兩塊還給林晨：「留著給姑娘買瓜子吧，怪可憐的。」

大嬸將野菜倒在鋪好的報紙上，提上籃子搖頭嘆息著離開了飯館。

林晨望著大嬸背影，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草，開公司開到被挖野菜大嬸同情，我也是第一人了，唐牛，最後做頓好吃的，咱們散夥吧。」

唐牛仰天長嘆：「沒想到我堂堂同舟大飯店第一大廚唐牛，竟然混到這地步，蒼天無眼。也罷，後堂還有一隻鴨子，既然買了這些秋葵，今天我就做一盤我最拿手的秋葵涼拌鴨絲，給大家留個念想。」

小美道：「你最拿手的不是川味火鍋鴨嗎？」

「廢話，你買得起火鍋鴨的材料啊？」

小美挑洗黃秋葵，唐牛熱鍋，林晨拿把菜刀到後堂殺鴨子。

「真的要散了嗎？」

林晨一手提鴨子，一手提菜刀，整個人卻很迷茫，如果可以選擇，他真的不想散夥，十四歲跟著三小姐進入同舟餐飲，不管是當雜工，還是趕鴨子上架當經理，六年了，林晨對同舟有很深的感情。

而且這真的不是林晨一開始想要的結果，江家子弟從小就要學習經商，都會有資產打理，由此來判斷每個江家子弟的經商才能，也決定他們成年後在家族中的地位。如果真的散夥，也就證明了江曉琪在經商方面天賦為零，不，為負數。

以後江曉琪不會被任何家族長輩信任，地位絕對是整個家族最低的。

林晨受恩於八歲的江曉琪，這些年更把她當親妹妹一般看待，林晨真的不想她落得那樣的下場。

「哎喲……」

心不在焉的林晨，一刀割破了鴨子的喉嚨，也割到了自己的手，血滴在小美清洗黃秋葵后扔出來的雜草上。

一道濃郁得令人心悸的綠光衝天而起，晃得林晨睜不開眼睛，只見那株染血的野草突然瘋狂生長，在眩暈的綠光中，林晨腦袋天旋地轉，一下子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