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長時間的行走,兩個人都有尿意,也不知道是出於害怕黑的彷彿有實質感的公共廁所還是害怕吵醒廁所附近的人家。她們兩選擇了在院子的角落解決。
走到那裡的時候,沒有想到的是竟然已經有人佔領了。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低著頭背對著兩人,看樣子也是在解決生理問題。或許是腳步聲驚動了他,男人緩緩的轉過身來,兩個小姑娘驚恐的壓抑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渾身的血液都迴流到胸腔,繃緊著,恐懼著。
那個男人,他沒有頭。
他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竟然漸漸虛化,脖頸處猙獰的斷面也漸漸看不清楚,頃刻間消失在兩人面前。
兩個小姑娘終於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劇烈的心跳好像還在剛剛,卻已緩緩平復。她媽媽還沒緩過神來時,就聽見她潑辣的女伴對著男人剛剛站立的地方就是一口唾沫混雜著濃痰。嘴裡不停的罵罵咧咧著很多難聽的話。她聽清後有些害怕,就拉住了女伴,阻止了她剩下的辱罵。
經歷了這事後兩人都沒有心情了,可是生理問題還是要解決的,匆匆了事以後就各回各家了。
第二天還是周末,不知怎的,她媽媽一覺睡到了下午才起床,這對於她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起床洗漱后,她就聽到了一件讓她至今想起來都害怕到瑟瑟發抖的事情,以至於臉都要恐懼到扭曲,整整如影隨形了她四十多年。
她的女伴從早上騎自行車出門給家裡人買東西,在路上騎行的好好的,突然摔倒頭給碾壓到大貨車的車輪下面去了,當場死亡。
據說她死的時候,身體完整,唯有她的整個頭都給壓扁爛掉了,只剩下一個身體,和昨夜她們遇到的男人一模一樣。
她媽媽同她們說起這件事時,聽我姐姐說,那是她長這麼大見過最飽含恐懼的臉,絕不似作假。她媽媽警告說:這世上鬼神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放尊敬為好。
那天下午我回家時,背脊都是冰涼的。荒郊野嶺。
媽的。鬼三八罵一聲,往地上吐痰,忽然想起來自己是鬼,沒痰可吐,於是就呸了一聲。鬼三八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編號,那麼靠前的數字,可見他算是有一定年代的鬼了。很多年前他就開始在地府當差,哪怕最近地府業績不景氣,裁員還裁不到他頭上。
但是日子也不好過。
他在這片地方來來回回已經半個月,這裡孤墳很多,偶爾有些人被拋屍在這裡,所以鬼流量還算可以,但是硬是談不下來一個客戶,傳單都沒有發出去多少。鬼三八手上攬了一疊傳單,上面印著幾個大字,奢華地府,養死聖地,野鬼的價格,天仙的享受。口號有點誇張,但是沒辦法,不誇張怎麼吸引客戶。
媽的。鬼三八又罵了一聲,他這個月的KPI又要慘不忍睹了,月底恐怕只能拿到保底冥幣,但是因為地府運營狀況日益惡劣,保底冥幣也越來越少了,這真是見鬼。
鬼三八正為慘淡的生活生著氣,東邊幽幽地飄來一個白衣的鬼差。鬼三八仔細看,不認識,再看,才認出來。
鬼五六,兄弟,是你嗎。
那邊的鬼差點點頭。
兄弟,你怎麼瘦成這樣了。鬼三八吃驚道。
可不是么,那鬼五六披著一件白幡樣的長袍子,身體就像晾衣服的竹竿,臉更是瘦得要透明了。這傢伙以前不是飽死鬼嗎。
別提了,兄弟。鬼五六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娘的,同行競爭太激烈,好幾個月沒有吃飽飯了。鬼五六說。
鬼三八給他看自己手裡沒發出去的一疊傳單。鬼五六給他投去理解的一瞥,然後憤憤說。
就在剛才,老子剛剛碰見一個到處飄的女鬼,好說歹說,終於說服她住咱們地府。一筆提成眼看要到手了。沒想到從旁邊跑出一個大鬍子鬼差,硬要去拉那個女鬼。
其他公司的啊。鬼三八說。就算是競爭,這樣強行搶客也太過分了。
你就讓客戶被他搶走了?
哪能啊。鬼五六狠狠說。我拉著那女鬼的裙帶往回扯,那邊的大鬍子鬼差硬說這女鬼生前出門不帶面紗,死後應該下火獄。我罵了他幾句,娘的,他不知道從哪裡抽出把西瓜刀就砍。還好我最近餓瘦了,比以前飄得快。
鬼三八一呆,這是哪家公司的鬼差,也忒霸道,居然拿刀砍同行,完全可以到天上告他們。又一想,得了吧,天上也正鬧著呢,那麼多神仙在相互競爭。玉皇大帝,如來佛祖,還有什麼帝釋天,上帝,宙斯,阿拉,卡門斯普,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大神,掐來掐去,哪有時間來管陰間的秩序。
鬼三八搖搖頭,狠嘆口氣,說。我也接連領兩個月保底了,先前還想努把力,從鬼差升職到無常來著,想著能夠主動上門等客戶死掉后再談單,業績總會好一些。
鬼五六撇撇嘴,笑說。得了吧,你以為做無常日子就好過了?
鬼三八餓的有點發昏,把傳單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繼續聽鬼五六講。
白無常,你知道吧。鬼五六說。
怎能不知。
白無常和黑無常,其他的無常都用顏色代碼表示,只有他們直接用顏色來冠名,因為資歷實在太老了。
鬼五六繼續說。白無常也算是銷售部的談單傳奇了吧,上個月硬是一筆單都沒談下來。據說他路過一人家,見裡面有人不行了,就在床邊等著,哪想到那人這一秒眼看不行,下一秒又活了,這一秒不行,下一秒,嘿,又起死回生了。白無常不信邪,硬是在床邊等了一個月。這人最後居然從床上爬起來,容光煥發,還去江上劃了一圈船才回來。
鬼三八瞪大眼睛,這白無常也忒倒霉。
白無常被氣得臉比黑無常還黑。鬼五六說完這段逸事心情總算好點了,可接著又嘆了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