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最後的掙扎
紀國瑞穩穩的坐在茶台前，難得的文雅嫻也陪在旁邊。
紀國瑞喜歡茶藝，偶得閑暇便會在家裡焚香煮茶，這個愛好能使他平靜心緒，保持冷靜和剋制，文雅嫻是喝慣咖啡的，品不出茶的好壞，平日里極少會陪紀國瑞品茶。
今天她呆在這兒是有原因的。
紀霄霆才被保安帶進家門，紀國瑞的手便一頓，文雅嫻眼皮一跳，剛要說話，紀國瑞就把手中的茶洗朝紀霄霆砸了過去。
碗大的茶洗直直的砸在紀霄霆頭上，原本渾渾噩噩的紀霄霆一瞬間就被砸醒了。
守在一邊就怕紀國瑞發脾氣的文雅嫻氣得推了紀國瑞一把，「說好要心平氣和的，你砸他幹嘛？」
紀霄霆覺得額頭又悶又疼，他抬手摸了一把額頭上刺刺的地方，一摸就抹了一手血。
文雅嫻雖然也生氣，但到底是心疼兒子。
紀家兩個兒子，老大從小就穩重懂事，對父母恭孝有禮，卻少了幾份親近，反而是從小就小錯不斷的小兒子更得文雅嫻的喜愛，今天如果砸的是紀霄昀，她可能就算了，砸紀霄霆那簡直是在挖她眼珠子。
紀國瑞也是見了紀霄霆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才控制不住脾氣的脫手而出的，再次之前他跟自己說過無數次要冷靜，可他真的從未如此生氣過。
他是出名的儒商，性格人品為人稱道，到了自己兒子這兒全破功了。
更讓人鬱悶的是，即便是已經砸了一個茶洗，他只要看紀霄霆一眼，心裡的火就壓不下去。
他紀家怎麼就出了這個離經叛道的小魔王。
紀國瑞氣得完全不想說話，文雅嫻也不會給紀國瑞說話的機會，拿手帕壓住紀霄霆額頭上都傷，親自上前扶著他上樓。
她哪裡扶得動紀霄霆，他不願意動，文雅嫻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紀霄霆眨眨眼睛，明明傷勢並不嚴重，他卻覺得眼前一片猩紅。
文雅嫻見他眼神都獃獃的，嚇得不輕，「張媽，快打電話叫李醫生過來。」又哄道：「先跟媽媽上樓去。」
紀霄霆卻一動不動的盯著紀國瑞，「我不會出國的。」
紀國瑞全力剋制著的火氣又被他激得冒煙，「那可由不得你。」
紀霄霆冷笑，「那也由不了別人，」他眼色一凜，「要送就送我的屍體出去吧。」
紀國瑞氣得快吐血了，對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好沖著文雅嫻喊，「你看看，你看看他都成什麼樣了？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威脅我？我倒要讓他看看這個家誰說了算。」他是真氣瘋了，從前他覺得說這種話十分掉身份，今天卻想也沒想的說了出來。
文雅嫻又氣又怕，她是又生紀霄霆的氣，又生紀國瑞的氣，就不明白這兩父子怎麼就不能各退一步，但心裡到底說更怕，怕紀霄霆真硬著脾氣做啥事，她是更傾向於兒子，便委屈的抹著眼淚，「什麼樣子也是我兒子，你敢動他試試。」
說著又讓傭人架著紀霄霆，「帶二少爺回房去。」
說完擦了下眼淚，看也不看紀國瑞，用家裡平時拿來當擺設的電話給在療養院的紀老太太打了個電話，「媽，對不起打擾您休息了，您快回來一趟吧。」
她說話的語氣委屈得不得了，還帶著一絲的哽咽，紀國瑞明知道她是告狀，也不敢說她什麼。
文雅嫻又對著電話說：「我沒事，是霄霆有事。」
紀老夫人一聽自己的寶貝孫子有事，忙讓老傭人收拾自己的行李，邊問怎麼回事。
文雅嫻看了坐在對面沙發上假裝看報紙，實際上支著耳朵的紀國瑞一眼，說：「霄霆犯了點錯，國瑞非要送他出國，霄霆不願意出國，就被砸了。」
她這話說得一點也沒誇大，卻縮小了紀霄霆的問題，老太太一聽那還得了，不到三個小時就趕回了紀宅。
先上樓看了眼實在扛不住睡著的紀霄霆，又把紀國瑞叫出來批評，「幹嘛非要送他出去，那國外有什麼好的？那誰誰的孫子出國染了毒癮回來，那誰誰誰的兒子出去娶了個黑鬼，霄霆他犯了什麼錯你非得把他往國外送。」
老太太當年也是「海龜」一枚，也有不少外國朋友，這下把國外說得跟火坑似的，其實就是捨不得孫子被送出國。在她看來自家孫子找個男的又怎麼樣，她又不是老古董，這圈兒里倆男的或者倆女的在一起的事她見多了，愛得要死要活的她也不是沒見過，可後來還不都是乖乖聽從家裡的安排結婚了。這根本就不是事。
紀國瑞當年要出國留學時還是她親自選的學校，到了孫子輩這兒就捨不得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就不聽勸了，紀國瑞頂著紀老太太和文雅嫻的兩重壓力，多少也有點擔心紀霄霆那混小子真什麼都能幹出來，他是不能在逼紀霄霆，只能去找宋小月。
說來在最初，他也不是一定要讓紀霄霆和宋小月分開，可紀霄霆為宋小月做得越多，他就越不放心繼續讓他倆在一起，紀老太太和文雅嫻沒當一回事的事，在他看來卻是無比的危險。玩玩可以，太過認真就會耽誤事，何況他見過宋小月，深知宋小月並不甘心被人當風箏一樣牽在手裡，他看得出來這孩子是鷹，總有一天要衝上雲霄。
紀國瑞以養傷為由，將紀霄霆關在家裡，這點文雅嫻和紀老太太倒是沒反對，畢竟那點傷在她們看來是很嚴重的，只有被勒令不準去探視紀霄霆的紀霄昀知道這是軟禁，他甚至知道紀國瑞會有動作，但他卻舉棋不定。
紀霄霆被關了一個多星期，宋小月卻決定要出國了。
他曾經很羨慕能出國學習的同學，甚至預想過以交換生的身份出國學習，但因為生活費和小風的關係最後還是放棄了申請的機會，卻沒想到峰迴路轉，紀國瑞告訴他，只要他點頭，馬上就能送他出國，出去後會專門請老師給他輔導，只要他學習夠好，想去哪個學校都隨他跳，並且連小風也能安排好。
宋小月很沒骨氣都動心了，如果說在接受紀國瑞幫他償還父親欠下的債務時，他心裡是有掙扎的，那此時天平便是完全傾斜的。
這個餅對於他來說誘惑力太大了，為了小風他什麼都可以放棄，在小風一切OK的情況下，為了夢想，他也可以什麼都能放棄，尊嚴、愛情都比不上他想要走到高處的夢想來得重要，而且，所謂的尊嚴和愛情，他早就都放棄過了。
因為貧窮，他一次一次忍著內心的恥感接受紀霄霆和秦牧的幫助，他倆的幫助和魏洲他們對他的幫助都不一樣的，你可以說他矯情，但自尊心這玩意有時候就說矯情的不講道理。他能心平氣和的接受魏洲他們的幫助，用自己的能力償還和回報，紀霄霆和秦牧卻讓他有種一輩子都無法還清的壓迫感，不止是物資上的，更多是精神層面上的。可是即使他都快要被壓得喘不過起來了，他還是不停在接受他們的施捨，他沒有一天不渴望能儘早賺錢，儘早還清他所欠下的。
而愛情，他想他是真正擁有過的，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愛過紀霄霆，那太複雜了，複雜到他只想離得遠遠的。紀霄霆的愛讓他太累了，他的熱烈也好，退讓也好，都像是給自己帶上了枷鎖，宋小月總夢想著能把這枷鎖摔到紀霄霆面前，然後毫無負擔的飛走。
現在飛的機會來了，即使這是個更大的施捨，對他來說卻比亞當的蘋果還要誘惑。
因為，他能跟這裡的一切說再見了。
紀國瑞讓宋小月回家做準備，宋小月便把宋小風接了回來。
宿舍的同學知道他要出國，都不知該說什麼。
一方面他們覺得這對宋小月來說個好機會，一方面又對著背後的事無話可說。
要說宋小月會捨不得的，一大半也是捨不得這三位兄弟，剩下的就是學業上項目上的事。
紀霄霆被關了幾天，慢慢也覺出自己是被軟禁了，便拿了護照和錢包，趁其他人不注意又溜出紀宅回到了學校。
宋小月剛辦完離校手續，才走到宿舍樓下就被紀霄霆抱了個滿懷。
宋小月並沒掙扎，任由紀霄霆緊緊的圈著他，紀霄霆抱了一會就捧著宋小月的臉要親他。
宋小月這才受不了的去推他，在被紀霄霆抱住的那一瞬間，宋小月承認自己是有一點點貪戀他懷裡的溫暖的，但已近盛夏溫暖的懷抱總會顯得多餘，紀霄霆到現在也不懂得這個道理。
紀霄霆也不在意宋小月的掙扎，抓著他的手親了親，抵著他的額頭說：「我來接你走，上次是我沒考慮周道，這次我們先去接小風。」
他心中激蕩，一點都沒看出宋小月眼中的冷意，或許他其實是看到了，只是裝作不知，他好不容易和宋小月好好的過了幾個月，他不明白怎麼就突然都變了，不過不管怎樣，有錯他都會改，只要宋小月還在他身邊，他就什麼都不擔心。
可是宋小月卻搖搖頭，說：「小風我已經接回來了。」他抬起頭，直直的看著紀霄霆，「紀霄霆，我們分手了，我要出國了。」
「分什麼手？」紀霄霆被點燃了，「我沒同意分手。」
「出國？」紀霄霆掏出護照，「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