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林薇回到家，也沒吃晚飯,直接回自己屋子。

第二天等著其他人都走了,林薇找出自己的書包開始給姑姑寫信。

一封長長的信中表達了自己對姑姑的思念,想要繼續上學的期望,哥哥的不理解，以及自己如果能再上學一定考上鎮中的決心。最後寫了希望姑姑支持她上學，希望姑姑可以借給她五塊錢讓她繼續上學。她會感激姑姑一輩子。

林薇認真看過一遍后拿著吳菲菲給的兩角錢直奔縣城郵局。

***

林美娟收到信的時候，聽說是老家寄來的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

婆家公公婆婆都不在了，妯娌之間很少有書信往來。林田每次給她寄東西也是到了深秋，寄一些不好買的紅豆綠豆。這還是第一次這個時候給她寄信。

林美娟認字不多,等秦明回來趕忙讓他念信。

秦明原先也只跟著掃盲班學過一陣子,後來還是在部隊慢慢學到很多東西。

接過信從頭到尾給林美娟念了一遍。

林美娟沒上過學，現在認一些字還是秦明教的。她小時候也幻想過能像林三叔家的勝男姐一樣可以上學。可惜，家裡條件不允許。

林美娟看向秦明,「明哥，我看大丫挺有決心,還是讓她接著上學吧。」

秦明對林薇的事情不感興趣，反正一年也就幾塊錢的事情,他還不至於跟個小妮子計較。

「這件事你自己決定。」

林美娟開心的笑起來，「還是讓大丫接著上吧。考不上也斷了她的念想，省的惦記一輩子。」

林美娟讓秦明寫了回信，囑咐林薇好好學習,還在信封里放了五塊錢讓林薇交學費。

林薇寄走了信,在家裡勤快很多,林田以為她想通了，不再想著上學的事情了，正逢要催社員們交電費接下來沒怎麼關注她。

等著過了大半個月，林薇接到回信，看到裡面的錢得意的笑了。

哼，你們不肯給我錢，我也能想辦法上學。

林薇把信藏起來，沒有和家裡人說姑姑來信給錢的事情，默默等開學。

等林芳和林水開學，林薇後腳也拿著書包去了村裡的小學，自己熟門熟路的交了學費，進了五年級上課。

林田知道自家大妹又去上學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氣的他狠狠罵了林薇一頓，知道姑姑同意林薇接著上學，學費也是姑姑給的，林田最後到底沒把林薇從學校帶回去。

林薇最終如願以償。

***

新的學期，班裡換了一次位置。林芳被調到了最左邊靠窗的一排，林芳在挨著過道的一側，裡面靠窗的是個高高壯壯的姑娘高楠。高楠以前是林芳的后桌，兩人關係還不錯。林芳右邊是過道，隔著過道是宋建安。

宋建安見林芳看過來，挑眉一笑，「林小芳，巧啊！」

林芳轉過頭，暗嘆倒霉，怎麼和這招蜂引蝶的傢伙離這麼近？

宋建安沒趣兒的撇撇嘴。

林芳的同桌高楠非常崇拜宋建安，據高楠說宋建安會打架，她想向他學打架，畢業后報名去參軍。

林芳有點懷疑，打架和參軍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因為這個高楠對宋建安非常關注，十句話里有五句是關於他的，如果不是她個子太高，坐在外邊影響身後的同學，老早就和林芳換位置了。

學校的生活規律又輕鬆，課本上的知識比前世初中簡單很多，林芳成績不錯，一直保持在班級前三。除此之外一個月中還要參加幾次，學農、學工、學兵。

這天早上，林芳剛剛到學校沒多久，大喇叭里傳來廣播讓所有人去操場上參加公審大會。

公審大會有兩種，一種針對全縣人民，所有人都可以圍觀參與，通常被審判的人會很多。還有就是人少的時候在鎮中，教育警醒所有學生。

林芳和高楠搬著高凳子往後面操場走，到了石子澆築的水泥台前，高楠急不可耐的坐到了第一排，林芳在她恨鐵不成鋼的目光中把凳子放在了靠後的位置。

胖乎乎帶點禿頂的校長照例是一番激情昂揚的政治感言，教育同學們要好好學習，報效祖國。要誠實守信，遵紀守法。

汽車轟鳴的聲音漸漸臨近，校長快速把話說完。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大門口。

軍綠色的大卡車緩緩靠近，氣氛頓時嚴肅起來。

兩輛軍用大卡車在主席台旁邊停下，車上下來幾個軍官模樣的人。他們健步走上主席台，在右邊角屬於領導的座位坐下。

接著卡車車廂的一側被放下，頭戴鋼盔胸前斜著長、槍的戰士兩兩拖著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反壓著男人的胳膊走上主席台。

今天被審判的總共四個男人，他們在主席台中央站成一排后，身後的戰士一踢膝窩，齊齊跪在地上。

跪地的四人背後插著一塊高高的木牌，牌子上寫著名字，名字上有血紅色的『×』，名字下面是他們所犯的罪行。四個人都是低著頭，除了驗明正身時被身後的戰士抓著頭髮扯著抬了下頭，一直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一個中年軍官模樣的人在四人驗明正身後，宣布審判大會開始。

「郭大力！谷郭村生產大隊大隊長，1968年9月強、姦殺害下鄉知青丁玉玲，郭大力對其行為供認不諱，經過人民公審現判決執行槍決！」

之後三個人分別以「殺人罪」，「企圖叛國投敵罪」「現行反、革命罪」經過公審后宣布執行槍決。

審判結束，四個人被拖回車上，兩輛大卡車直奔法場。

同學們高呼著黨和人民萬歲，毛、主席萬歲，追著大卡車往法場跑。

「林芳！快點！要不就跟不上了！」高楠把凳子扔回自己位置轉身拉著林芳就要往班外沖。

林芳使勁掙脫高楠的手，「我害怕！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高楠很難理解，看到罪犯罪有應得這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情，有什麼可怕的！

「我真害怕！你跟其他同學去吧！我先回家了。」說完林芳匆匆跑開了。

「真是個膽小鬼！」高楠嘟囔一句追著同學跑了。

整個學校空蕩蕩，老師同學都跟著去了法場。林芳去林水教室看了看沒看到人，背上書包出了校門。

縣城路上也沒什麼人，一路空蕩蕩的。

林芳有點不知所措的直直往家走。

上一世初中的時候學校也舉行過公審大會，審判完那些人被拉走槍斃。當時林芳什麼也不懂，也不覺得害怕。後來長大了，回想起來反而怕的很。

圍城村南邊窯坑往南走上幾里地有個安平縣的監獄。窯坑靠近監獄的地方有個法場，經常有人在那裡槍斃。學校里的人正是去法場看行刑。

林芳承認自己膽子小，她反正是不敢去看。

宋建安見過很多次處決人，對看熱鬧沒興趣，乾脆趁著縣城人少跑去供銷社看看能不能買點緊俏的東西，結果縣城的人也跟著跑光了。宋建安無趣的騎著車回圍城村，半路看到慢慢走的林芳，扯扯嘴角跳下車，推著車和林芳並排著走。

「林小芳！你怎麼沒去法場？」

林芳抬頭看了宋建安一眼，「你不也沒去？」

宋建安不答反問，「你是不是害怕？不敢看？」

林芳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坦然的點頭，「害怕，不敢看。」說完扭頭看宋建安，「你也害怕？你是男生啊！膽大的男生啊！」

宋建安被噎的萬分後悔停下來，跨上車子準備走，蹬了一下又停下來，扭頭問林芳，「林小芳，要不要我帶你回去？」

林芳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笑眯眯的答應，「好啊，不過你慢點，我跳不上去。」

二八大杠這種有橫杠的自行車，要是腿足夠長，可以直接從前面跨過，這時後面的人可以先坐好，否則只能騎的人先從後面座位上跨過騎著走一段，後面的人小跑著跳上座位。

宋建安個子還不夠高，自己一個人腿還能勉強從前面跨過去，帶人的時候就不行了，只能騎慢點讓林芳自己側身跳上去。

「你慢點！」

「這都不夠慢？再慢就站不住了！」

「啊！你回來，我還沒上去你就走了。」

「你是蝸牛嗎？跑不起來跳不起來！」

折騰了好幾分鐘，林芳終於坐上了免費自行車。

坐上了也沒消停。

「你怎麼這麼重？比我姥姥都重！」

「瞎說！你剛剛明明說我是跑不起來跳不起來的蝸牛，蝸牛能有多重！明明是你自己力氣小的蝸牛都帶不動！」

宋建安深深覺得自己剛才提議帶林芳回去肯定是風太大，智商被颳走了。

哼哧哼哧把林芳帶到村口，怕被人看見，宋建安扔下林芳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