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 144 章
此為防盜章何雲一道:「何須那麼多。」
「不多不多,換著穿么,這有什麼的,不足掛齒。不知你的道觀在何方,我這就派人去捐個千八百銀子,旺旺香火。」
「不必了。」
所以這世界還得實力說話,王瑞見識過何雲一的能耐,再不敢把他當做尋常走江湖的雲遊道士看待。
很快,廚房傳來消息,說是菜肴做了大半了,問他開不開席。王瑞餓了一天,確實有些餓了,傳話下去開席,便有數個丫鬟進來,或抬桌子,或搬椅子,忙碌了起來。
不多時,素齋開席,王瑞招呼著何雲一入席:「這裡有杜康、東陽酒、瑞露酒、紅曲酒,還有自家釀的葡萄酒,不知道你喜歡喝哪一種。」
「無所謂。」
「那就都嘗嘗吧。」王瑞先給他斟滿一杯杜康。
等何雲一入席后,丫鬟開始布菜,說廚房做了十個素齋熱菜,六個素齋冷盤,四個素湯,問夠不夠?
這一次沒等王瑞說話,何雲一先道:「夠了。」
「那暫時就這麼多吧。」
素齋沒什麼吃頭,王瑞作陪吃的很艱澀,但還得裝作很高興的樣子。
何雲一道:「我只有牛肉、烏魚、鴻雁、狗肉等四禁不吃,你以後沒必要特意準備素齋。」
王瑞香想,他就說嘛,出家人素食這套是南梁那個信佛的皇帝搞出來的,覺得南朝的和尚吃肉很不慈悲,南朝的和尚於是很慚愧,開始不吃,北朝一看,對面都不吃,自己吃的話也很慚愧,在壓力下也不吃了,於是成了規矩。
道家沒被皇家荼毒的那麼深,而且流派眾多,最重要是不裝大逼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所以要逍遙多了。
「我就知道!」王瑞喚丫鬟:「吩咐下去,重新做一桌子菜,不要牛肉、烏……」
不等他說完,何雲一打斷他:「不必了,我就是與你說一聲而已。」
「也是,再做需要時辰,肚子還得挨餓,那就先這樣,明日再準備別的菜肴。」王瑞笑道:「對了,冒昧的問一句,你們可以結婚嗎?」
「怎麼,你想出家?」
「沒那打算,就是問問。」王瑞張開胳膊,挺起胸膛:「不過,你看我根基如何?」
何雲一見他皮膚白得透亮,眼睛烏黑明亮,整個人散發著稚嫩的少年氣,不禁哼笑道:「沒有半點慧根,修佛修道修儒都走不通。」
「我只知道儒家是考功名用的,如何還能修?你說我沒慧根,是不是這輩子走不通科舉之路,不能出仕做官了?」
如果是的話,就把他領到父親面前,告訴他,真人給他算過了,他這輩子考不中,別勉強他了。
「修儒道是修正氣,跟俗世的科舉考試是兩回事,至於你能不能金榜題名……手來。」
王瑞趕緊獻上自己的左手掌心,何雲一捏著他的手察看了一下,略蹙眉:「奇怪,你命里本該有的,怎麼後來又變化了?」抬眸瞅他:「一定是你荒廢學業所致。」
王瑞一驚,難道是因為自己穿越來的,所以把原來的手相給改變了?他怕看出破綻,趕緊將手縮回來:「我知道了,得多用功。」
「你除了這個之外,其他的地方也很奇特……你怎麼縮回去了?」大概是沒看夠,還想研究一下,他略顯失望的道。
「其實能不能中舉,我本人是無所謂的,愛中不中,順其自然罷。」
既然手相的主人這麼看得開,何雲一也沒必要放在心上了:「你看得開,那就好。」
王瑞見他酒水喝凈了,再給他斟酒,真心的詢問道:「這世上怎麼這麼多妖魔鬼怪,我趕考回來遇到了屍魔,這又遇到一個披著人皮吃人的妖魔,是我八字的問題,一輩子都這樣,還是我一時倒霉,過一段日子就好了?」
「八字說來聽聽。」
王瑞趕緊報上自己的生辰八字,何雲一沉默卜算了須臾:「不是八字的問題,你八字還算太平。」
「那就是一時倒霉了?我就知道,這段日子不順,坐船船沉,出門迷路還遇屍魔。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走正運?」
「過個三五年就好了。」
「要三五年?」
「運勢有高有低,每一勢少則三五載,多則九十載,本是很正常的事。」
王瑞垂淚:「我感覺我早晚得被妖怪吃了。」
「多做善事,不動邪念,想吃你沒那麼容易的。這兩次你不都逢凶化吉了么。」
「今天還不是多虧了你,別客氣,吃菜、喝酒。」王瑞說著給他夾了一筷子菜。
王瑞酒勁上來,臉頰泛紅,更顯得膚白如玉:「說真的,今天我真是死裡逃生,我逃到大門口,那破門說什麼都打不開了,幸好關鍵時刻,我一下子翻出牆外了,否則就被開膛了。」腦袋枕著一隻胳膊,拿筷子在空中畫圈:「哎呀呀,當時恨不得穿破大門出去。」
猛然間,他這番話提醒了自己,要是自己會穿牆術就好了,不禁今天的困局可破,以後逃命也方便。
他當即坐直身子,熱忱的盯著何雲一:「請教我穿牆術吧。」
何雲一到嘴邊的酒停下了,挑眼看他:「穿牆術?」繼而語氣一變:「你一提穿牆術,我想起你在玉滿樓的所作所為了,你……」
這個小心眼咋還記得呢,不是道過歉了么:「對不起,當時我有眼無珠。」王瑞拿著筷子朝天一指,大著舌頭道:「但是現在,就這一刻,我無比真誠的希望能夠跟隨你學習,旁的也不用教我,只要教我穿牆術,方便我逃走就行!」
何雲一沒搭腔。
王瑞喝的醉醺醺的,沒個正經的扯著他的衣袖晃悠:「你就教我吧,我是真心求方術的。」
「判、判官?」朱爾旦揉了揉眼睛:「顯靈了?」
他一向木訥,雖然驚奇,但卻不怎麼害怕,只是盯著走來的判官,驚奇的移不開眼睛。
「顯靈又有什麼奇怪,你們人類給我們塑造在人間的泥胎,不就是希望顯靈嗎?怎麼,顯靈了,又怕啊?」
「不怕,學生只是欣喜。」朱爾旦趕緊拿下供桌上的酒肉遞給判官:「學生三生有幸,能夠見到大人。」
判官衣袖一揮,廟中多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坐吧。」
朱爾旦將酒肉放下,親自給判官斟酒:「您用。」
判官接過酒杯,爽朗的道:「我姓陸,你這學生叫什麼?本官看你們一群書生帶著伎女,放浪形骸,怕不是什麼好人吧,對了,還偷我的貢品,雖然那些糕點風化僵硬了,可你們也不能偷拿罷,是不是戲耍本官?」
「我叫朱爾旦,我們絕沒戲耍您的意思。」朱爾旦便將發生的一切如實說了。
陸判捏著鬍鬚的一撮道:「你文採的確成問題,難怪他們看不起你戲耍你。」
文人間存在嚴格的鄙視鏈,秀才看不起童生,這是符合規矩的,不光陽間,連陰間也認。就比如朱爾旦作的那首打油詩,也就是同窗之間說說,若是傳出去,個別脾氣大的官員說不定還要打他一頓,因為狗屁不通的詩詞流傳出去,簡直是有辱斯文,給讀書人抹黑。
朱爾旦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天生如此,我也看開了。不過,今天能夠遇到陸判你,是一件人生奇事,那麼多文採好的人,也未必遇到。」
陸判哈哈大笑,與朱爾旦推杯換盞,足足喝得飄飄然,才重新回到了泥塑中。
而朱爾旦因為早前已經喝過了,早醉得睡了過去,等醒來發現自己趴在地上,而陸判早沒了蹤影。
難道自己是做夢?
朱爾旦拍拍腦袋,最近這腦子是越來越不好使了。
此時天邊放亮,朱爾旦踏著晨曦回到了別墅,別墅內的其他人也都醉成了一片,有睡在趴在桌上的,有倒在榻上的,不一而足。
這時王瑞聽到動靜,坐了起來,揉著眼睛道:「你回來了?夠慢的。」
被朱爾旦打擾,眾人也都逐漸醒了過來,各自由各家的小廝領著,出門坐車打算回家休息去。
王瑞才坐上自家的馬車,霍桓就追了上來,他扶著車門道:「王大哥,聽我哥哥說你家有《新編程文》,能否借我看看?」
「應該有吧,我回去找找,找到派人給你送去。」
霍桓卻等不了,想現在就拿到,王瑞這一回去,睡一覺回頭再忘了,又得空等:「如果王大哥不嫌棄的話,我跟你回去取一趟吧。」
王瑞打了個哈欠:「你不嫌累的話,那就跟來吧。」
霍桓笑道:「那好,我在後面跟著你的馬車。」
王瑞的馬車在前,霍桓的馬車在後,向城內去馳。
因為昨天絮絮揚揚下了一夜的雪,這時候王家衚衕里,僕人們正在清雪,才清理出一條路,王瑞的馬車就進了衚衕。
兩人下車邊走邊聊,一路進了書房,文順等書童還沒起身過來伺候,王瑞便去書房親自給霍桓翻找著書籍。
這書房是王瑞院內的小書房,不同於外面的書齋,是平時處理簡單文書的地方,所以也有藏書。
找書的空隙,他隨口道:「你和韋興賢夠默契的,回來誰都不說那廟中有人。」
霍桓一愣:「什麼人?」后脖頸冷風嗖嗖的。
「還裝不是,就是那兩個販布的商人,我去的時候,廟內有一簇篝火,兩個人正在那喝酒,還說看到你們了,一說你們的打扮都對得上。」
霍桓呼吸一窒:「我、我沒看到啊。」
「不可能,那麼大個人在那兒,怎麼可能看不到。」霍桓為了證明自己沒見鬼,嚴肅的道。
這時候,就聽門外有人在咯咯巧笑,接著門被撲開,王瑞的妹妹王青瑗穿著一件銀白色的斗篷,笑著進來:「哥,雪下得好大啊,咱們來堆雪人呀?」
她最愛雪,昨夜下雪,興奮的一夜沒睡好,早早就起身玩雪,聽說哥哥回來了,便過來書房找他。
霍桓見了青瑗,起身作揖:「小生霍桓見過王小姐。」
青瑗禮貌的回禮后,便不再搭理他,而是上去纏著王瑞道:「哥,你自從回來,整日不著家,找你可難了。」
王瑞心想,我就是整日在家也不可能跟你個小丫頭玩吧。這時,他找到了書:「原來塞在這裡,找到了。」將書遞給霍桓,卻見對方正魂不守舍的看著自己的妹妹。
霍桓年紀小,沒那麼多次城府,見王青瑗姿容美麗,不懂得隱藏,直勾勾赤|裸裸的看人家。
王瑞心裡生氣,你和你哥哥怎麼都一個德行?他將書塞到霍桓手上,調轉他的肩膀送他出門:「好了,回去好好休息罷。」
霍桓捧著書,但心思在不在這上面了,他表達不出具體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心跳得厲害卻又空落落的,趕緊回頭又看了眼,正巧青瑗也瞅他,四目相對,臉騰地紅了。
王瑞全看在眼裡,便提著霍桓的后衣領,將他拽出了門。
臭小子,想泡我妹妹?回家睡覺去罷。
霍桓幾乎是被王瑞給攆了出來,坐在回家的馬車上,他整個人還是呆怔狀態,他之前從沒對女子動過心,但是剛才遇到王瑞的妹妹,卻神奇的彷彿一瞬之間就體會到了從前沒有過的感情。
他魂不守舍的回到家裡,霍家也是縣城的富貴大族,雖然比不上王家巨富,卻也能在城裡排上前幾名,平日里伺候的奴僕也是成群,圍著他轉。
於是霍桓情緒出現狀況,很快就被周圍的人察覺,上報了給霍家老爺和太太。
霍家老爺太太叫來小兒子一問,很快搞清楚了問題的結症,原來是兒子長大了,愛慕上了女子,這是好事啊,平日里寵愛他太過,他一直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似的,父母還為他擔心呢,如今他開竅了,竟然主動想成長了,很好很好。
當即,做出決定,向王家求娶王青瑗。
霍家請來本地最能說會道的媒婆,給了重金,叫她去王家說親,在媒婆帶回消息之前,霍家是很有自信的,首先兩家情況差不了多少,而且自己的小兒子十一歲那年就中了秀才,前途無量,相信王家會很願意結親的。
自打上次王瑞把霍桓「送」走了,轉身就將這件事給忘了,在他眼中就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出於某種衝動多看了少女幾眼而已。
這天王瑞被父母叫過去商量一點事,他去的路上一直擔心,是不是自己最近太逍遙沒有碰書本,要被父母教訓了。
結果到了才知道是霍家來向妹妹提親了,父母找他詢問一下霍家的情況。
對於霍桓,王瑞沒什麼印象,要是嚴格來說,肯定比他哥強,但關鍵是霍桓年紀還小,看不出他青春期過後究竟是個什麼德行,目前唯一能考證的就是他讀書算是有天分,是縣裡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秀才。
可是傷仲永又不是沒有,不好說不好說。
王瑞道:「這件事還是小妹自己拿主意吧,她自己的親事得讓她自己拿主意。」
王永德和趙氏覺得有道理,命丫鬟將小姐請過來說話。
青瑗還不知道自己的婚事提上了日程,進門后好奇的問:「爹娘,叫女兒來,什麼事呀?哎?哥哥也在?」
王永德捋著鬍鬚笑道:「霍家派了個媒人來,想說合咱們兩家結親呢。別瞅你哥哥,不是給他,是給你,他們家想為他家的小兒子霍桓求娶你。」
趙氏跟著笑:「我們想聽聽你的意思。」
王瑞提醒妹妹:「就是下雪那天,你在書齋見到的那個來取書的少年。」說著,比劃了一下:「這麼高。」
在哥哥的啟發下,青瑗想起那個人來了,畢竟她見過的男子屈指可數,那天的少年算是一個,不過那人卻沒給自己留下什麼印象,簡單來說沒印象沒感覺。
青瑗怒了努嘴,不是很滿意:「他多大了?」
王永德從媒婆那裡拿到了霍桓的生辰八字:「他跟你差不多大,只比你小兩個月。」
「……我不喜歡比我年紀小的。」青瑗斬釘截鐵的道:「況且他也矮呀。」
王瑞摸著下巴,考慮了下霍桓哥哥的身高,贊同的點頭:「確實是個缺點。」
王永德其實內心有點贊同這門親事的,這個年代,男人外表都是浮雲,只要有功名在身這一點,什麼缺點都能吹散:「你們一個屬相,是同年,小一兩個月不差什麼的。」
青瑗聽父親一說,更不喜歡了,十分抗拒的道:「我就是不想那樣,再說他上次見到我,一直拿眼睛盯著我看,十分討厭。」想到這點,她更討厭了,就怕父母將自己嫁給那個人,愈發反抗了,到母親身邊,纏著趙氏道:「我不要嫁他。」
趙氏心疼女兒,趕緊安慰道:「不嫁不嫁,這件事就當我們沒提過。」
青瑗這時候努嘴朝哥哥道:「再說哥哥都沒娶親呢,幹嘛惦記上我的親事。」
「的確,瑞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出去玩樂也該討一房妻室,幫你照管後院了。」
眼瞧自己要被拖下水,王瑞趕緊將話題擺回正規:「那咱們就派人回霍家的話兒吧,別耽誤他們找別家的女兒。」
「沒錯,一會叫跟媒人說,咱們青瑗年紀還小,不急著出嫁,聯姻這件事就先算了。」王永德道。
王永德和趙氏將這個理由搪塞給媒人,媒人則回到霍家回話了。
霍桓聽到王家無意結親,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王家的小姐,竟然魂不守色,茶飯不思起來。
霍柯見弟弟如此,顧不得自己怨恨蕊雲和朱爾旦那點事兒了,當即替弟弟擔心起來。
他解決弟弟神傷的辦法很簡單,請他去喝花酒,結果在路上,稍微沒注意,弟弟就不見了,等發現的時候,弟弟正在街上渾渾噩噩的瞎逛。
霍柯一見狀況嚴重了,趕緊把王瑞請到家裡,看來朋友一場的份上,救救自己的弟弟。
王瑞也很無奈啊,總不能救你弟弟就犧牲我妹妹吧,感情這種事很難勉強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不過,王瑞倒是把青瑗不中意的霍桓的原因說了,她嫌他年紀比自己小。
霍桓一聽,不僅沒釋然,反而更鬱結了,其他什麼都能改,唯有年歲改不了,總不能重回娘胎早出生罷。
霍柯只得勸弟弟算了,這種理由,不是你能改變的,而且對方是王家小姐,若是別家的姑娘,使些手段說不定就逼迫對方就範了,可是王家不行,自己想開點吧。
可是霍桓偏想不開,這件事掛在心上,每日鬱鬱寡歡,書也不讀了。
這一日,他在家中的花園遊盪,說是遊盪,其實是出來透氣,不能整天悶在屋裡,可在花園裡,他又沒什麼目的,一個人獃獃的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