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025章
「可以訂做,具體大概要多少個?」林靜好掛起笑容,語速不急不慢的問著,讓人感覺很舒服。
「得有三百來個吧?」年輕人看模樣是問了一下翠翠,旁邊的女子也不太清楚,盯著翠翠。
翠翠嘆了一口氣,說道:「還得多一些,一號早上就得要,能行嗎?」她這個妹子當的,比她哥還清楚,這叫什麼事兒啊。
多是有點多了,不過倒是也不難,現在還有四五天的時間,天冷放的住,最後兩天集中做,是來得及的。
「行,沒問題。具體的你得提前兩天告訴我,不能太晚。」林靜好心裏面已經計算起來。
「今天就是來問你一聲,你確定行,我跟我爸問好,就找你商量。」翠翠點著頭說,看看左邊的看看右邊的,算了,還是她自個兒靠譜。
后兒林靜好才知道,原來翠翠這麼土豪,是因為她爸是裁縫廠的廠長,她上頭有兩個哥哥,下面有一個弟弟,就這一個女孩兒,倆哥都不咋靠譜,也不願意去裁縫廠幹活,沒辦法,翠翠最後就去了廠里。
廠長的兒子結婚,那必須是大辦,所有裁縫廠的工人都會去,還有一些親朋好友,人多的很。
擺的席是四葷六素十菜一湯,可謂大花手筆,就連喜糖都是去市裡面採買的,縣城上面瞧不見的新品種。
也難怪會想著來林靜好這裡訂做點心了,這年頭好看的點心可以說是幾乎沒有,結婚也討個好彩頭,人人都有份,數兒可不少。
第二天翠翠就帶著她的准二嫂來了攤子上,這次來的早,吃到了竹筒飯,她的准二嫂多吃了好幾個,最後實在是撐得慌,和翠翠一直在公交站遛彎兒,直到林靜好收了攤,才開始商量這筆訂單。
因為距離問題,他們的要求並不高,不需要送到現場必須特別熱,左右點心也不是不能溫著吃,就是數量要求比較大,她二哥的婚禮地點又在廠子裡面,送貨的話沒有那麼方便。最後還是翠翠叫了楊樹,讓他到時候騎著三輪車送到裁縫廠。
勞務費有人出,林靜好自然願意,連忙應下來。
土豪就是痛快,翠翠一口氣兒就把錢先給了林靜好,她抱著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放進存錢罐,這是她來這裡的第一筆訂單,她激動了一晚上,起的比平時還要早了一個鍾,要不是因為大家還睡著,她要哼著小曲兒去蒸竹筒了。
到了月末的最後兩天,林靜好白天還是一如往常的出攤,只不過相比之下數量有些下降,不過不算多,只不過就是收攤的時間早了一些。
回到家之後,竹筒飯這邊她交給了吳艷芬,只是往竹筒裡面抹油塞材料,吳艷芬做的得心應手,用不多大會就能塞完,碼在籠屜裡面就成。
至於林靜好和張美蘭,中午回來的時候就揉好了面,炸了油酥炒了棗泥,晚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包,做了那麼多年西點,證也不是白拿的,林靜好在用量上面控制的非常精細,睡之前一百五十個剛好包完,不多不少,一點兒材料都沒有剩下。
到了一號早上,她和張美蘭起的可以說是比雞還要早,兩個人把做好的棗花酥全部都送到樓下的三輪車上,兩個人一塊兒推出去,街道上沒有一個人,林靜好先點了煤爐,然後搓了搓手,把鐵板放到上面,開煎了。
這在鐵板上煎,雖然煤爐熱的慢,但是鐵板夠大,比煤氣灶做的要快的多,等到天光亮起來的時候,林靜好正好把所有的棗花酥全部都裝在了翠翠送來的籠屜裡面,等著楊樹一到,裝車,她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剩下的林靜好就沒有操過心,只不過後來在攤兒上面聽說了那天的婚禮特別的好,誰去誰誇,還有小花一樣好看的點心,就跟專門去市裡頭買來的一樣,可是還熱乎著,結果一撥人都在問,這是誰家做的點心這麼好吃?
有人問自然有人答,尤其是裁縫廠又有一個行走的廣告,小紅爭啊搶啊的才吃到一個,免費的比平時自個兒掏腰包的吃著還要爽快,這不一會兒就把林靜好的攤位在這些人跟前吹了個天上地下。
行行行,我們都知道了,人還結婚呢,你快別吹了,小心廠長不高興!
這一單做的其實挺累的,林靜好和張美蘭幾乎是兩天晚上都沒有睡覺,包括一號早上,她還是正常去擺攤了,不過好在也就是這麼兩天,這一單她賺了不少,接下來這幾天她和張美蘭不用做那麼多,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結果,這才三號,林靜好的攤子前面不知道為啥,就開始人滿為患。
平時下午人也不少,但那都是公交車下了之後,很少有這種公交車還沒來,人先擠滿了的,而且這些人,多數是要棗花酥的,還都很面生。
她這段時間的主打產品本來就不是棗花酥,誰知道它就偏偏迎來了第二春,第一趟車才下來,棗花酥就全賣完了。
這還真是出乎意料了。
這種意料,出乎了不止一天,第二天下午,還是一樣的。
「給我來五個帶走。」第一個跑過來的人乾脆的掏出來五毛錢給林靜好,然後就等著出鍋。
結果後面來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說:「你也來買啊?我兒子那天回去之後就吵著鬧著要吃,我都快煩死了。」
說完,他也給了張美蘭兩毛錢,說要兩個。
這都啥跟啥啊?林靜好瞅了瞅他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把鐵板填滿。
「可不是,我媳婦那天動作太慢了,結果只吃了半個,昨兒我又來晚了,沒買上,回去差點被把我骨頭給擰下來。」那人一回頭,胳膊搭在後面的人的肩膀上,說話間帶這些無奈。
「我媳婦都給兒子吃了,不過倒是還好,她沒念叨,我估計今兒我這帶回去,那明兒還得來。」他也跟著嘆了一口氣,感覺以後每天下班都得跑一趟公交站了。
「那是肯定得來,我昨天就早早來買了幾個,帶回家一夜之前全沒了,今天早上一睜眼,她就站在我床頭,說晚上要是帶不回來,也不用回來了。」哥們兒都是一樣的,後頭又走上來一個小夥子,兩隻手搭在這倆人身上。
「你們是在哪兒吃到的?」林靜好邊聽邊問,她這是聽得一頭霧水,這是哪兒來的客人啊?
結果沒等那哥仨出聲,小紅這就從後頭挽著翠翠走了上來,聲音不低的說著:「瞧瞧你們這個沒出息的樣兒。」
翠翠跟在後面,聽見小紅的話就忍不住發著笑,還梗著脖子問林靜好:「還多不?」
有了前車之鑒,林靜好今天做的自然是要比昨天多了些的,這會兒倒是還富裕著呢,就說了句:「還多著呢,夠。」
「夠就行。」站在最後面的人也梗著脖子看,聽見林靜好說的話,立馬就安了心,還好還多著呢,今天買不回去,估計是沒得睡覺咯。
「還不是因為咱們廠長啊,上次她哥結婚那個點心,可算是把我媳婦給吃著了,這連著兩天了,我家遠得很,騎車過來十幾分鐘呢。」哥仨中間的那個瞧見翠翠,倒是也不虛,直接就說了出來。
說完還看著林靜好說:「你都不知道,我媳婦多愛吃你這個點心,我就不明白了甜膩膩的,有啥好吃的?」
「你這是沒怪頭了,廠長請你吃,你還怪咱們廠長了。你去你的吧。」小紅毫不留面的說了這麼一句。
「我哪兒怪廠長,要怪……要怪……就怪它太好吃!」那人指了一下鍋里的棗花酥說著。
「沒錯沒錯。」立馬有人附和著。
這話不假,小紅一時也接不上嘴來,他說的沒錯,無從反駁啊。
「行了,紅丫頭,你都吃了多少次了,趕緊到大娘後頭去,上次嘗了一口,這會兒大娘還饞著呢。」後頭的大娘上來,一把就把小紅給提溜到後頭去了。
瞧著還都是熟人,林靜好也終於明白這批客人是從哪兒來的了,看來這翠翠二哥的世紀婚禮,給她打了個不小的廣告啊,平日裡頭不住在縣城這幾條街上的,全都來買了。
「您嘗嘗竹筒飯不?」輪到那大娘,林靜好給了一個特別良心的建議,瞧瞧後面那些陌生面孔,八成都是為了棗花酥來的,也是時候給她的竹筒飯打上一波廣告了啊。
「行啊。」那大娘早就聞見糯米香了,這會兒林靜好話音落地,她就明白原來是另一個味兒,倒是沒有拒絕,直接就應了。
在林靜好的推薦下,大娘選了個甜的,撒了一半糖一半綠豆粉,結果這一吃,就跟開了竅一樣,拍了一下腦門就對旁邊那三個哥們兒說:「買這個,帶回去,做了啥錯事你媳婦都能原諒你!」
騙人的吧,三個人同時看向大娘,搖了搖頭,表示不信。
「你嘗嘗就懂了!」大娘廢話不多,吃掉,再來一個。
哥仨兒有點動心,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行,嘗就嘗唄,一人買了一個,這不吃吧還好,一吃。
嗨,大娘您真沒說謊!以後我算是有法寶了喂!
往常林靜好要等好幾趟公交車才能賣完的點心,這幾天,第二趟還沒來,林靜好就收攤了,這實在是怪不上她,只能怪,人太多啊!
當然,也有很多人,沖著棗花酥來,愛上竹筒飯的。
這倒不是重點,重點是,林靜好的訂單,自此就開了路。
要不是這個婚禮,她還真沒注意到,夾在84到85年中間的這個鼠年,是個雙春年,因為有兩個立春,所以大家都趕著在這一年趕緊把親事給訂下,否則就要再等一年,這年頭年尾啊,喜事特別多。
裁縫廠的廠長大手筆,擺了富貴席,又弄了點心來,別人家比不上,但是也不想太差了去不是?左右點心也不貴,左右也沒有裁縫廠去的人那麼多,花個幾塊錢還是有的。
再說了,棗花酥棗花酥,那棗子餡兒做的,就是早生貴子,這彩頭多棒啊!
於是,她的攤位在經歷了裁縫廠的一場洗禮之後,又因為別的排上了長龍。
「我兒子八號結婚,我想訂點棗花酥擺席。」人群後頭有人喊。
林靜好滾著竹筒飯的手一停,果然是有一就有二,雖然做訂單很累,但是她還是扯著嗓子喊了一句:「要多少個啊?」
這一嗓子原本沒事,但是沒想到炸出來好幾個人,那排在後面的大多數都是婦女,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喊著。
「我先來的好不好,我兒子也是八號結婚,我也要訂做棗花酥!」
「你們別擠啊,都走開點,我兒子六號結婚,比你們都早,讓我在前面。」
「都不要搶我的好彩頭,明明是我先來的,沒看我在隊伍前頭嗎?」
……
凡是訂單,林靜好來者不拒,畢竟不是天天都要加大量,只需要集中在一兩天,拋開累不談,她絕對是做的過來的。
沒辦法,要說婚禮,這個如果是廣告位的話,那一定是時代廣場上的LED大屏幕,現在還是給錢還讓她上,不上不是人啊!
鄰里鄰外,親朋好友,來來去去不少,愛吃的自然還會過來買,生意也自然會越來越好。
好記點心,這個名字第一個在縣城上響亮起來,卻是因為成為了婚宴第一點心,凡是結婚的,少不了要去買上一些,不為別的,也是為了個好彩頭!
林靜好看著手裡面這一堆訂單,笑眯眯的全部都寫了好日子,一個一個的排放整齊,做好一個,就撕掉一個。
在她眼裡,這不是訂單,而是萌萌噠的毛爺爺啊!
也有個不好的地兒就是,因為訂棗花酥的人比較多,所以林靜好出攤的時候盡量都帶著竹筒飯,棗花酥的數量急劇下降,搞的報刊亭的王大爺有一天想要重溫那棗花酥的味道,卻被告知,沒有了……
第二天還是沒有。
第三天還是沒有。
行吧,最後他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只好嘆一口氣說:「我是不是要找我老伴兒來,在結一次婚?」
所以,之前為什麼只愛竹筒飯,拋棄棗花酥呢?現在心裡痛了吧,吃不到了吧?
「要說啊,幾天不吃,還真的有點想,那甜甜膩膩的味道,算了,再給我來一個竹筒飯吧。」王大爺搖了搖頭,還是掏出來一毛錢拍在三輪車上,有的吃總比沒有強。
林靜好搖了搖頭,然後就掏出來了最後一個甜的給她戳上籤兒,這會兒已經很晚了,攤子前面就剩下了王大爺一個客人,他已經收了報停,這會兒就是準備回家。
林靜好也不著急,慢悠悠的收拾著,等她收拾妥當,王大爺那邊剛好也吃完了,倒是沒有見他著急走。
「明兒早上能帶點棗花酥不?我那個婆娘念叨了好幾天呢,我這都沒買回去,又該鬧騰了。」王大爺嘆口氣,唉,早知道就不告訴她棗花酥了。
現在可好,吃到了吃不夠,吃不到了還要鬧。
「行,明兒給您帶。」林靜好點點頭,也怪她,這幾天訂單太多,棗花酥實在是坐不了那麼多,出攤的時候有富裕的就帶,沒有就暫時沒帶了。
「行,回頭你大爺那不爭氣的兒子結婚,也要買上它一大籠子!」王大爺聽了這話,心口的石頭落了地,說完哼著小曲兒就走了。
林靜好笑著搖了搖頭,好在那波棗花酥的客人已經被竹筒飯征服,把煤爐滅了,就聽那王大爺的小曲兒沒了音兒,不一會兒說了一句:「哦,你說的是棗花酥,往前走,那有個公交站,點了個煤油燈的就是了。」
他聲音不低,林靜好老遠就聽見,然後看見王大爺給人指著路,那人聽了她的話,忙點頭,快步就朝著林靜好的攤位走了過來。
走近后,她先是打量了一下林靜好的攤位,又細細的瞧了瞧林靜好的招牌,確定了沒錯之後,才問:「你們鎮上結婚,擺席都是從你這兒訂的點心嗎?」
看她有些狐疑的神色,林靜好笑道:「棗花酥都是從我這裡訂做的,其他的點心我不太清楚。」
那人聽聞點點頭,然後又說:「聽說吃了你的點心,不愛吃飯的孩子會自個兒吃飯,生了的怪病都能治好?」
「我只是個賣點心的。」林靜好又笑著說。
她聽了林靜好的話,眼神裡頭有些失望,好一會兒才又說:「我是隔壁鎮上的,上次來你們縣城上參加婚禮,吃到了那個什麼棗花酥,都說吃了你的點心,能治病……我就想來試試。」
「哪能治病呀,那都是碰巧,大娘您要是治病,還是得去社區醫院。」林靜好趕忙擺擺手,她這兒又不是道館,治病跑到這裡來幹啥?
「算了……你還有棗花酥嗎?我想買一些回去。」她說。
「今天賣完了,明兒您早點來,或許還能趕上。」林靜好把籠屜掀開給她看了一眼,今兒她是真的賣的乾乾淨淨,就連竹筒飯都沒了。
「那這樣吧,我從你這兒訂三十個點心,明天過來拿,成不成?」她又看了看林靜好的招牌,確定了她畫的是同一個點心,才又說。
「我這個棗花酥是煎著吃的,你要是提前來拿,我只能給你生的,耐放。回去你自個兒要在鐵鍋上抹了油,一個一個煎透了才行,煎好了放一夜,味兒肯定不好,現煎好吃。」林靜好看了看張美蘭,和她說著。
隔壁縣城,這一來一回的也要兩個多小時,要是純粹做好帶過去,那都得涼,何況是提前一天呢。
「你就給我生的吧。」她也不計較,話回的很是果斷。
等那大娘走了,林靜好這才回過味兒來,她的生意都做到鄰鎮去了?還有那些吹牛逼的傳言,都傳到鄰鎮去了?要不是見過大風大浪,她估計都得腿軟一下,畢竟吹出去的牛逼,不好圓啊。
第二天,那大娘果然來了,她這次不是夜裡趕來的,最後一班公交車剛走,她就從那路口拐了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個不高的姑娘,頭埋得的很低,衣服穿得很寬鬆,緊緊地跟著那個大娘,肩膀還有些一聳一聳的。
她停下來,壓著聲音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姑娘的頭低的更低了,大娘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緩和了半天,才朝著林靜好走過來。
「三十個做好了嗎?」大娘大概是剛才置了氣,這會兒和林靜好說話也不太客氣,模樣有些凶神惡煞的。
「做好了。」林靜好掀開籠屜,看大娘還拿著個籠屜,就接了過來,把所有的棗花酥整整齊齊的擺在上面。
「媽,我不想吃……我噁心……」旁邊的姑娘就好像是蚊子叫一樣,細細的聲音和旁邊的大娘說,還沒說完,就跑到不遠處的樹坑那兒,猛吐了一回。
「你給我閉嘴。」大娘立馬就黑了臉,遠遠就指著姑娘吼了一嗓子。
就好似沒聽見,林靜好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連忙把裝好的籠屜遞給大娘說:「都裝好了,三十個,回去煎著吃,蒸著吃都行,您看您自個兒喜好,一共三塊錢。」
大娘點了點頭,接了籠屜,利索的掏了錢,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那個姑娘,然後就帶著人朝著來時的小巷子走過去,嘴上還說:「我還不是為了你和我肚子裡面的孫子?你都吐了三個月了,一點不見好!」
那姑娘低著頭沒說話,林靜好也當沒聽見,把煤爐的火滅了,就見兩個人消失在那巷子口。
這臘月的訂單最多,過的也最快,林靜好每天都不得閑,除了睡覺的時間之外,不是窩在茶几前面和張美蘭做棗花酥,就是在廚房裡面蒸木桶飯,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和著糯米棗泥融為一體的時候,臘月總算是剩下了最後兩天。
這兩天已經沒了訂單,大概是日子不好,迎親大隊的熱鬧氣兒總算是消了,不過她也覺得有點可惜,這來年沒春兒了,怕是婚宴的訂單就會少上很多。
數了數這些日子賺的錢,短短一個多月,竟然攢下來了小一百,林靜好瞧了瞧鍋上那一籠屜蒸好的竹筒飯,還有滿滿的幾籠屜的棗花酥,每樣拿出來幾個,裝在小鐵盆裡面,然後放在爐台上面蓋嚴實,就和張美蘭帶著出了攤。
這是年前的最後一次擺攤,早就和一些老顧客說好的,那些忙著攢年貨的人,路過這邊的時候,都會帶上一兩個回家,畢竟這過年期間,是吃不上了,回老家的回老家,就算不回去,難不成你指望人家大過年的給你擺攤啊?
雖然今兒廠子上已經停了工,但是還是有不少人在公交車站這兒圍著買點心吃,有那麼幾個回村裡頭過年的,都買了生的棗花酥,沒讓林靜好煎,說是要帶回去,讓村裡頭的人也嘗嘗,這一買就是十來個。
林靜好也樂的賣,她賣著輕鬆。
至於小紅那個吃貨,也是掃了不少回去,翠翠則是又批發了一通,可憐了最後從班車上面下來的大胖小子,等他的趕到的時候,竹筒飯都只剩下兩個了。
旁邊的王大爺本來還想吃上一個,結果看胖小子那口水都掛在嘴邊了,算了,他跟孩子搶什麼,搖了搖頭,捨不得捨不得的回了報停,左右等不了幾天!
但是林靜好覺得有點可惜,胖小子啊,她今兒是瞧不見那天的表演了。
「我媽還說晚上來,晚上她也沒什麼號來的,這啥都不剩了。」胖小子吃完最後一個,把簽子丟在林靜好準備的垃圾桶裡面說著。
「初八我就出攤了。」林靜好笑眯眯的和他說。
「你可說好了啊?」胖小子問她。
「嗯,初八一準出攤。」林靜好把東西都收拾好,她這就準備回去了。
除夕那天,林靜好還是和往常起的一樣早,她細細的把錢數了一遍,都碼好,落在一起,然後拿出來三十塊錢,遞給吳艷芬說:「姥,這錢您拿著,這段時間我們接了不少單,您一直在幫忙,不能白忙活。」
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要是沒有吳艷芬,她那些訂單,全都接不下去,全靠著吳艷芬的幫忙,她才能訂單擺攤兩不誤。
「你這是幹啥,不把姥當親人了!」吳艷芬板著臉,她們母女給她生活費,她不願意收,她們硬塞,於是就收了。
林靜好和張美蘭雖然住在她這兒,但是平時的活那是沒少乾的,她也輕省不少,這幫個忙,還要給錢了,她能不生氣嗎?
看吳艷芬是真的有些不高興,這錢林靜好就沒有強推給她,而是換上笑臉說:「姥,是我不好,這樣您看行不行,也過年了,今天百貨大樓還開著呢,我帶著您,我媽,咱去買身新衣服穿。」
她是有些欠妥了,原本想著給錢讓吳艷芬去買些喜歡的,結果她忘了她這個姥,雖然看著溫和,但是氣性也大著呢。
瞧著她賣乖的樣子,吳艷芬的火下了大半,到底還是跟著一塊兒去了百貨大樓。
年前一天了,百貨大樓裡面的東西也不算太多,她們一人買了一身衣裳,又給吳艷芬買了一身新衣服一雙新鞋,林靜好還給張寧剛帶了一條皮帶,過年,怎麼能少了禮物。
張寧剛直到晚上才回來,廠子裡面人都走了,但是他還得善後,等他打了二兩酒回了家,年夜飯都已經做好了,一家人都不著急,就等著他,這一桌的大魚大肉是她們下午一塊兒做的,這會兒好些已經涼了,林靜好又拿回去熱了一番,這一頓飯也算是吃的有滋有味。
感慨最多的是張美蘭,吃完飯和張寧剛少喝了一杯,拉著吳艷芬的手直淌眼淚,嘴裡頭嘟嘟囔囔的,張寧剛有些不知所措,把酒全拿開,不一會兒他自己都喝了。
林靜好瞧著這一屋子人,坐在靠邊的沙發上吃著下午買回來的水果,心裏面也有暖暖的,這年過的,沒有春晚,沒有炮仗,但卻異常溫暖呢。
歇了兩天,林靜好就想著怎麼把她的小攤兒升級一下了,趁著張寧剛也放假,她說了一下她自個兒的想法,再帶上張美蘭,三個人一塊兒動手,就把她的小三輪車改成了一個小攤位。
她老早就有了這個想法,只是收拾的話,首先肯定是要花不少錢的,也好在年底賺了一筆,她也可以稍微搞搞,用木板子把整個三輪車都包起來。
三輪車的中間是騰空的,外面的木板到林靜好的腰間那麼高,在放煤爐和籠屜的地方挖了兩個一樣的圓洞,林靜好把東西塞進去,不大不小剛剛好,一個露出來竹筒飯的籠屜,一個露出來鐵盤。
把材料都放進去,林靜好又找了兩個木棍,在上面定了一個木板,木板上面依舊寫著她的招牌語,在瞧瞧下面的木板空空的,林靜好也乾脆的添了些畫上去,這下她才點了點頭,難看的地方都擋住了,現在看著洋氣多了。
這幾天過的還真的有些無聊,不用去炒餡兒,也不用泡糯米,林靜好這幾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喂家裡人,結果這大魚大肉的吃了不少,把家裡人都喂圓了一圈,吳艷芬嚷嚷著不讓林靜好做飯,她覺得行動都沒有以前那麼利索了。
掰著手指到了初八,林靜好摸著黑爬起來,發現張美蘭已經在廚房裡面,瞧見她走進來,張美蘭說:「想著要出攤,睡不著,就乾脆出來多包幾個棗花酥。」
林靜好笑著走過去,把煤氣打著,其實她也睡不著,盼著賺錢呢。
今年過年過的晚,早上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冷,林靜好和張美蘭推著三輪車慢悠悠的走到公交站,然後照常把竹筒飯放到位置上面,鋁鍋蓋在木板上面,又把鐵板擺上去,剛好嵌進那個圈裡頭,附近撒了水,也燒不著。
王大爺哼著小曲兒從攤兒面前走過去,又倒了回來,這過了個年還有搶位置的?以前咋沒有見過這個攤兒?正準備讓人離遠點,為他的竹筒飯保留一席之地,就看見了林靜好正在擦鐵板。
「喲,是你啊,這三輪車哪兒去了?」王大爺看見林靜好,也就沒了趕人的心思,先摸了摸兜,嗯,沒忘帶錢。
「改造了一下,看著好看些,沒有那麼亂。」臨近扶了扶車把。
王大爺點點頭,然後掏出來幾個硬幣,數了數,剛好兩毛,遞給張美蘭說:「一個咸竹筒飯一個棗花酥,鹹的不煎要黃豆粉,棗花酥煎狠點兒。」
老客戶這要求就是一次說到位的,林靜好點著頭,看著王大爺指了指報刊亭,她點頭道:「好了給您送去,鐵板還沒燒熱呢。」
王大爺得了話,又哼著小曲兒走了。
剛進報刊亭,小紅又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一邊遞錢一邊說:「這真是我上班的動力了,我以前從沒盼著這麼快開工,心裡頭現在太爽快了,來兩個棗花酥,再來一個甜竹筒飯,一個咸竹筒飯。」
隨著她的聲音,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就連浩子都拿著過年收到的壓歲錢來買吃的,小攤兒面前一瞬間又圍的滿滿的,林靜好心裡頭覺得特別舒服,這才是她的攤兒嘛,心裏面那叫一個滿足喲!
早上賣得好,下午林靜好特意多帶了一些,還去的早了點,剛站穩腳,就瞧見老太太帶著大胖孫子來了,這會兒正拍這肚皮,走到攤兒跟前,話沒有多說,先給了一塊錢。
得,林靜好看他這架勢,這又來吃自助來了。
請開始你的表演。
大胖孫子遇到自個兒愛吃的,那是不停歇啊。
雖然竹筒飯並不很大,但是這五個下去,已經是一碗飯那麼多了,上次是林靜好看傻了沒反應過來,這次自然不能讓他吃那麼多,又開了一個竹筒飯遞給他,也不怕砸生意,直接說:「不能再吃了,糯米吃多了會不消化的。」
大胖孫子看看林靜好,瞧出她的認真,只好喪了口氣說:「好吧,還剩了多少錢?」
「五毛」林靜好說。
大胖小子拍著肚子,看了看林靜好,說:「我媽早就回市裡了,走之前還惦記著你這個花餅子呢,你直接給我弄五個吧,我走的時候帶上,回去給她吃。」
行吧,你有錢,你說是花餅子就花餅子。
「好的。」林靜好說著,然後把五個棗花酥放在鐵板上。
後面看完表演的人也圍了過來,看完胖孫子吃之後,就覺得特別有勁,買買買啊,他們也要多吃點!
這邊正掏著錢,那邊就看著一個大娘罵罵咧咧的就來了,手裡頭還扯著一個姑娘的胳膊,那姑娘頭恨不得埋進胸口裡面,肚子又大了一圈,一路上都不肯走,那大娘半推半拉,倒不是特別使勁,邊走邊說:「你給我快點!找她算賬去!不是說吃了什麼都包好的嗎!你咋還吐呢?」
聽見了聲兒的林靜好抬起頭來,看著那大娘勁兒又使大了一些,硬是把人拽到了她的攤位前頭來。
原本排隊的人見她來者不善,就算擠到前頭了,也沒有人說話,都在後頭等著看戲。
看著她,林靜好心裏面隱隱約約猜到了七八分,面上沒有說,還是帶著笑說:「大娘,您吃啥?我這兒有棗花酥,還有竹筒飯。」
「我吃個屁!」那大娘甩掉那姑娘的胳膊,看著林靜好就吼了一嗓子。
林靜好皺了皺眉頭,沒說話,就等著她說下文。
「不是說吃了你那個什麼玩意兒,包治百病嗎!我買了三十個回去,她咋還是吐呢!肚子都這麼大了,吐個沒完!!」她怒氣沖沖的瞅著林靜好,旁邊低著頭的姑娘抬起頭來,帶著些歉意看著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兒來。
「大娘,你說啥,我聽不懂。」林靜好收了笑問那個大娘。
「聽不懂?不是你說的么,你這個棗花酥治了縣城上的怪病,什麼不會吃飯的小孩吃了都病好了,婚宴搶著都要訂!」那個大娘一股腦兒的說出來這麼一串子,都不帶歇的。
「您是上次鄰鎮那個訂做點心的大娘吧。您啊把棗花酥點心吃成,但是要是把它當偏方使,我沒辦法。而且我沒說過你您的那話,我真的就只是個賣點心的。」林靜好睜大眼睛,一臉真誠的看著那個大娘。
她真的只是個賣點心的,又不是賣葯的,今兒這兒的客人,誰沒有聽過她這句話啊?
當初楊大娘那事兒鬧得沸沸揚揚,傳是那般傳,但是誰心裡頭都清楚,哪有那麼邪乎啊,一個點心要是都能治病了,那以後還要那些個社區醫院幹嘛?
這大娘怕不是腦子裡面不清醒吧?
她可不就是腦子不清醒嗎?林靜好都這麼說了,她還是說:「你少跟我在這胡扯,你這玩意沒有用,把錢還我!」
……這不是胡攪蠻纏么?
那能忍?
人一個小姑娘,和母親一塊兒擺攤,你要是說她做的不好吃,退錢,行。你說她賣的吃的不能治病,你這不是亂來么?更何況你還是個鄰鎮的,欺負人?就算你要算賬,沒瞧見大傢伙兒還排隊買吃的呢?
「幹啥啊,別擋路,我們還要買點心吃呢。」選擇困難症的年輕人早就在車上決定了他要吃什麼,一門心思的等著買,前面看著大娘勢頭太大沒好意思喊,現在他可是忍不住了,他得快點買,不然一會兒又要後悔!
「就是就是,別擋路。」有一個人開了頭,自然就會有人跟。
聲音越來越多,那大娘也有些下不來台,想吼上一嗓子吧,家裡那個不爭氣的兒媳婦又一直拽著她的衣角,大娘怒瞪她一眼,聲音不低的說:「連你也給我添堵是吧?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要不是為了你肚子裡面的孩子,你說說我能跟你在這兒受這個氣?花這個冤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