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皇子掌心寵(十一)
面對這麼合理的要求,白曦點頭了。
這可比繡花兒容易多了。
雖然白曦擅長飛針走線,可是原主不會,她不得不裝慫。
她從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方軟軟的帕子來,給垂頭的容伶擦汗。
元和長公主笑吟吟的目光就從南關侯的身上轉移。
南關侯一頓,將重劍放回兵器架,正看見容伶側頭,一邊安分地叫白曦給自己擦汗,一邊示威地看了自己一眼。
南關侯覺得景王真是個討厭的傢伙。
他哼了一聲,大步走到了容伶的身邊。
「繼續揮刀。」他淡淡地說道。
「叫小十也歇歇,你也累了吧?」元和長公主哪裡肯叫容伶與白曦不好,她如今不只希望白曦與容伶親近,而且是希望越親近越好,更喜歡容伶本是個冷漠的少年,卻在白曦面前柔和了眉眼的樣子。
見南關侯沉默不語,她遲疑了一下,就和聲說道,「多年不見你,你與從前並未有什麼改變。這麼多年在邊關,你過得好不好?跟我說說話兒吧?」她也想知道故人這段時光的生活。
「好。」南關侯不理容伶了。
他專註地看著元和長公主,彷彿是在等待她開口。
這樣一雙黑沉內斂,卻彷彿燃燒著莫名光彩的眼睛,令元和長公主有些不自在。
她隨手轉動著皓腕間的一隻細膩的羊脂玉鐲子,就試探地問道,「我聽皇兄說,你到了如今還沒有娶親?」
「嗯。」南關侯淡淡地應了。
「皇兄擔心你呢。」
「我心裡有人,不會再娶別的女子。」
就連皇帝都沒有問出南關侯為何不娶,如今南關侯卻對元和長公主坦言了,元和長公主心裡莫名生出幾分怪怪的感覺,卻笑著問道,「是誰家的女子有這樣的幸運?你只管說來,叫皇兄給你賜婚就是。」
她笑吟吟地說話,話音未落,卻見眼前高大的男人帶著幾分忍耐地看了自己一眼,那雙眼裡複雜的情緒,突然令元和長公主語塞。她心中慌亂,下意識地就退後了一步。
南關侯就垂下了眼睛。
「還有汗。」容伶見白曦豎著耳朵偷聽,就在一旁輕聲提醒道。
他突然鬆了一口氣。
看來南關侯不是來跟景王殿下搶心上人的。
「我,我得去和皇兄說話了。入宮這麼久,還沒有去見皇兄。」元和長公主踉蹌了一下。
她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模樣。
顯然是沒有想到過,從很多年前,就一直靜默地立在皇帝身後的這個人,他目光看著自己時,不僅是作為侍衛守護的責任。
還有……
她又有幾分悵然。
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她也已經年近不惑,人生都已經過去一半兒,或許過兩年,自己都能抱上外孫。
可是他卻依舊這樣英俊,英姿勃勃。
「母親?母親!」見元和長公主幾乎是不敢面對似的就快步走了,腳下匆匆,甚至差點兒被華貴的長裙給絆倒,白曦一下子就不知道長公主心底到底在畏懼什麼了。
在白曦看,白家的死鬼駙馬,死了也就死了,並不應該成為元和長公主梅開二度的妨礙。她也並未將那個男人當做自己的父親,而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既然辜負了元和長公主的男人已經去見了閻王,為什麼不能再去嫁給一個願意珍惜自己的男人呢?
她如今才明白,上一世,南關侯為何沒有娶親生子。
若是,若是他上一世就如同此刻一般愛著元和長公主……
「阿曦?」一滴眼淚從白曦雪白的臉上滾落。
白曦詫異地看著落在自己手心的眼淚,晶瑩剔透,又彷彿藏著無限的心酸。
那不是白曦的感情,而是原主的。
她偏頭,就對上了容伶一雙慌亂的眼睛。
英俊的少年伸手竟將白曦手背上的眼淚抹去,帶著炙熱與薄繭的手微微顫抖,突然輕聲說道,「我不醋了,你別傷心。」
他看著茫然的白曦,抿了抿自己薄薄的嘴角說道,「我知道你是為姑母著想,你別難過,我不會再吃醋。」他總是這樣貪心,得到了白曦的縱容,就希望得到白曦全部的目光,他不願意白曦去親近南關侯,可是當看到白曦難過的樣子,又覺得,「只要你開心就好。」
容伶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很小氣的人。
「可是我喜歡你醋啊。」白曦震驚地說道。
男人若是大方起來不吃醋了,這豈不是要完?
少年霍然看住了她。
「可是我醋了。」
「多吃醋才健康。」白曦這話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他覺得自己的心一瞬間被治癒了。
「可是……」
「南關侯大人自己追不上我母親,那是他自己無能,笨,我們怎麼操心呢?」白曦神神秘秘地湊在容伶的耳邊,甜美的氣息吹在少年的耳尖兒上,容伶的臉驟然紅了起來,試探地伸手,握住了少女長長的裙擺,彷彿這樣就能緊緊地抓住她。
他微微側身,將南關侯抽搐的目光阻攔在自己的背後,專註而無法轉移地側頭,看著自己心愛的姑娘。他只覺得自己在這宮中一切的冷遇,都算不上什麼。
「我們快去追母親吧。」
白曦對沒用得追不上女人,因此不得不打光棍兒的老男人失望極了。
南關侯看著這撒歡兒跑了的少女,眼角都在抽搐,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他覺得白曦是個倒霉孩子。
等南關侯大人當了她爹的。
白曦突然打了一個寒戰。
容伶陪著她一塊兒往皇帝的宮中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彷彿是給她溫暖。他這樣貼心,白曦只覺得滿心歡喜。
白曦:「原來戀愛是這樣美好的事。」
系統這回沒吭聲。
大概在小黑屋裡罵街中。
白曦並未在意系統這一次的遲鈍,她歡歡喜喜地牽著少年的手一塊兒到了皇帝的宮殿前,大紅的雕花紅木門半開,裡頭傳來了容譽清朗優雅的聲音。
白曦腳下一頓,臉上露出一個明媚驕傲的笑容,牽著臉色陰沉的容伶就進了大殿,卻見皇帝一隻修長的手撐著自己的臉頰,正眯著眼睛看著在自己下方玉樹臨風而立的英俊青年,許久,皇帝對白曦招了招手,一面突然笑了笑。
「你多日不進宮,進宮之後與朕說的,就是這些話?」
見白曦沒有停頓,與容譽錯過眼裡都是自己走到自己的面前,皇帝就笑著叫一旁的宮人給白曦在身邊設座。
白曦就覺得原主招了宮中眾多記恨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皇帝這偏愛偏得太厲害了。
皇子們尚且在下首束手而立,可是她卻已經在皇帝身邊兒有座兒了。
她不客氣地坐在皇帝的身邊。
「舅舅,怎麼不見母親?」她坐在座位里還不老實,四處看著。
元和長公主可是說來見皇帝了。
「你母親沒來,不過沒來也好,聽見這孽障的話,只怕是要動怒。」皇帝就疼愛地看著白曦對容伶招手叫他陪著自己坐,神采奕奕的樣子,令皇帝伸手揉了揉白曦的小腦袋,看她捂著頭不開心地看著自己,就失笑道,「越發小氣。」他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容譽卻聽到皇帝對自己的評價之後,臉色驟然就白了。他的雙手顫抖,臉色慘白地看著皇帝,聲音嘶啞地說道,「父皇,兒臣……」
「阿譽,朕對你很失望。」容譽洋洋洒洒跟皇帝說了許多,皇帝卻並沒有興趣去聽。
什麼薄待外祖家會令聖名有損,為天下非議,這在皇帝的眼裡狗屁不通。
更還有容譽求皇帝饒恕白婉兒,不要為難一個無辜無助的少女,更令皇帝失望極了。
他莫名地覺得容譽這在自己面前擺出正直忠心的模樣侃侃而談,很像一個人。
就是他的那個死鬼妹夫。
皇帝突然想要冷笑了。
他花了這多年心血教養出來的皇子,竟然還會為一個矯揉造作,故作清純的外室女迷惑。
這叫他怎麼敢將自己這天下交給他?
且容譽這麼聽那白婉兒的話,那麼若來日,當真有一日他駕崩,與白婉兒同父異母的白曦的未來會如何?
皇帝心中一凜,側頭去看身邊驕傲且無憂無慮的白曦。
他的目光落在白曦與容伶交握的手上一瞬,若無其事地轉移開了目光。
「朕之所以厭棄承恩伯府,是因承恩伯府沐浴朕的恩德,卻不將朕與這皇家的尊嚴放在眼中。阿譽,你見過哪一個人家,敢將外室女帶入宮中,折辱朕這個皇帝?她的身份是恥辱,你也應該知道,承恩伯府也應該知道。既然有膽子觸犯朕的威嚴,就要有承擔這一切的準備。」
皇帝冷冷地看著容譽輕聲說道,「可你,不知維護朕,卻在為一個不忠不敬的家族與外室女來忤逆朕?」
「父皇,無論婉兒身世如何,她是白家的骨肉,與阿曦畢竟是姐妹,為何一定要有出身上的三六九等?她也出身承恩伯府,同樣是高門貴女。」容譽忍不住開口問道。
皇帝一頓,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曾經最疼愛的兒子,許久,眼底慢慢冷淡下來。
他笑了。
「既然你覺得她的身份同樣尊貴,又這樣憐愛她。」
皇帝和聲說道,「那朕今日,就將她賜給你,為你正妃,令你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