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半個時辰后,牛車終於行到了鎮上,時間已過正午,段懷瑾摸了摸空癟癟的肚子,餓了。
兩人下了車,喬子瑜把裝著一錠銀子和一百文錢的錢袋遞給段懷瑾:「你拿著吧。」剛剛的點頭,並不代表他真的願意試著相信,若今天這人拿著錢卻不去賭,他才願意真的試那麼一回。
看出喬子瑜小心思的段懷瑾笑了,雖然他真的很想讓子瑜把持財政,但是這遭考驗看來很必要啊,不妨就陪小夫郎驗一驗。
「好。」
把全部家當遞給段懷瑾后,喬子瑜其實有那麼一絲的後悔,他這是不是也算在賭?賭這人真的是開始改過了,還是這人其實騙了他......然後他們要繼續餓十天的肚子?
而且,這人餓了后可能還會打他。
小夫郎的心情忽然有些低沉,段懷瑾自然沒有漏過,輕輕握了握喬子瑜的手腕,把人弄回神,「子瑜,我們去吃午飯吧,好餓。」
喬子瑜彆扭地把手抽回來,微微點頭,「嗯。」
段懷瑾帶著人走進了一家小麵館,要了兩碗招牌面。雖不敢奢侈,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和子瑜的肚子。
面碗很大,微黃的湯汁滿到快溢了出來,喝起來味道還不錯,像是用葷油榨的湯,雖沒有雞湯或大骨湯熬的湯頭的香濃,但這個味道已經讓段懷瑾轆轆的胃和飢腸感到滿足了,再夾起麵條放入口中嚼了嚼,不夠筋道但口感也算合格。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講話,耳朵被輕微的咀嚼聲和攤子外面嚷鬧的人聲塞滿。
吃了幾口后,段懷瑾抬頭看了看對面的喬子瑜,發現對方吃面的速度並不比他慢,明顯也餓得很了,但喬子瑜的速度雖然快,卻偏偏和狼吞虎咽這四個字沾不上邊,反而有一種隱藏於骨子裡的那種溫文有禮的優雅。
喬子瑜感到了對方掃視的眼神,不由得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拘謹起來。
段懷瑾連忙收回了眼神,轉而盯上了胖胖的麵條上卧著的雞蛋和幾片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六文一碗的招牌面就是不一樣,量大不說還有蛋有肉,雖口感偏老但吃起來夠滿足啊!
都說飯桌上做能拉近關係,段懷瑾快速地解決了大半碗的麵條后,覺得不能錯過這第一次培養感情的機會,便笑著開了口,「子瑜覺得這面好吃嗎?」
不知段懷瑾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喬子瑜頓了頓才回答,「挺好的。」
「其實,我對做飯很有天賦的,以前是我不想做,其實我看一遍就會得差不多了,以後我做飯給你嘗嘗?」段懷瑾笑了笑慢聲說道,他這個小夫郎雖然人好又勤快,但是做的飯......實在算不上好吃。
當然,也和原材料不好有關——段懷瑾還主動給小夫郎找了個理由。
聽了段懷瑾不打草稿不喘大氣的「吹」,喬子瑜很想嘲諷回去但又怕把人惹毛了,便一言不發地繼續吃面。
被晾了的段懷瑾:「......」他怎麼感覺到了淡淡的諷刺?
......
兩人解決了剩下的半碗面后,段懷瑾掏出十二文錢付了賬,這一頓吃掉了小夫郎一天多的工錢,段懷瑾還是有些心虛的,他也會怕自己表現不好而在子瑜的心裡又被拍回原形啊。
兩人走出小麵館,準備先去賣米面的鋪子買糧食,途中段懷瑾還買了兩個背簍,大的自己背著,小的讓喬子瑜背著。
不知是不是這裡人人都修鍊元氣身體更好的原因,這裡的糧食畝產量比起中國古代來說要好那麼一些,不過還是遠遠比不上現代的產量的。米面的價格比他想的要便宜,糙米只要兩文一斤,而精米是四文,白面也是四文,至於那種夾著糠的黑乎乎的面,段懷瑾根本就沒問。
買了十斤精米和五斤白面放進背簍后,段懷瑾又在隔壁的肉鋪買了兩斤偏瘦的豬肉和兩根大骨頭,偏瘦的豬肉十二文一斤,而骨頭則便宜些,一文就能買兩大根,肉攤老闆見段懷瑾沒了零錢,他暫時也破不開十兩的銀錠子,還給抹了那一文零頭。
十五斤米面和兩斤肉把背簍塞得滿滿當當,段懷瑾卻一點沒覺得吃力,看來這進階二階后,身體著實是強了不少。
喬子瑜見段懷瑾買了那麼多精米精面和肉,心想這段懷瑾的確還是不知省錢,但又見他的確也沒露出任何想賭博的意思,就沒有出言反對。花錢多一點就多一點吧,只要不賭就行。
而後來段懷瑾把買的東西很自然地全部塞到自己的背簍里,卻不像以前那樣把他當牲畜一樣使喚,喬子瑜心裡,真的產生了半分願意相信的念頭了。
買完了米面肉,段懷瑾又帶著喬子瑜進了成衣店,給他的小夫郎挑挑揀揀地買了兩件成衣,一件暗青色的厚棉衣和一件青藍色的春秋穿的偏薄的長衫,他的子瑜那麼好看卻天天穿打著補丁的灰棉衣,簡直是暴殄天物。
本以為段懷瑾進成衣店是給自己買衣服,沒想到這人一進門卻讓掌柜按他的身形推薦了一些衣料很不錯的成衣,還認真地挑出兩件直接買了,喬子瑜有意出言阻止,卻被段懷瑾說的什麼「我就要給子瑜買衣服,疼夫郎是天經地義的」給堵了回去,把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當然,最後段懷瑾也給自己買了一件厚棉衣,三件成衣一共花了近一兩,掌柜的還附贈了兩條綁頭髮的髮帶,段懷瑾在心裡默默地分配,青色的給子瑜,棕色的給自己。
出了成衣店,段懷瑾發現前面一個店鋪前圍著格外多的小孩女人和雙兒,便也樂呵呵地往前湊去,進了門才發現原來是個點心鋪子,段懷瑾是不喜歡這些甜膩膩的東西的,但是瞄了一眼身邊的喬子瑜,他決定還是買一些給子瑜吃,順便嘗嘗的異世的點心有沒有什麼特別。
長長的櫃檯上擺了十幾個大大的木盒,有方方正正的糕點塊,也有捏出花樣的蒸糕似的點心,十幾樣糕點的價格分了六七種,最貴的半錢一斤,而最便宜的只要十五文。
正想問喬子瑜喜歡哪一種,耳邊就陡然響起一個嬌嬌弱弱的女聲,「懷瑾哥,你不要再來纏著我了,我已經和你說清楚了,我並不喜歡你。」
接著,又有一陣刺耳的女生響起:「段賴子,你要點臉吧,別死纏我們嫣然不放了!」
頓了兩秒后,段懷瑾才意識到這個『段賴子』罵的是自己,煩躁地側頭一看,一個穿著黃襖的矮個子女人正鄙夷地看著他,彷彿再看一條噁心至極的蛆蟲,而她旁邊則站著一個穿著粉衣的女子,女子身材窈窕,柳眉輕蹙,盈盈眼波中好似裝滿了為難,但段懷瑾卻沒漏掉那一閃而過的厭惡。
冤家路窄,居然遇到了原主的前白月光!
這個粉衣女子就是原主討好了好多年的王嫣然,而她旁邊那個穿黃襖的女人和王嫣然玩得很好的一個小姐妹,叫王柳花。
段懷瑾簡直氣極反笑,當初王嫣然看原主人傻錢多還捨得給她花,那可是常含情脈脈地給原主送些自己做的小荷包啊什麼的,王嫣然的行為讓原主這個傻子以為美人對他也很有意,於是就更加昏了頭似的拚命討好,可沒少花銀子買些簪子玉鐲送給她。
不料一朝家敗,這王嫣然再也沒有主動找過原主,而原主後來在路上遇到過幾次這嫣然妹妹,對方都是一副『她其實很擔心他但是因為父母不讓她和他交往所以才不去找他的』為難樣子,結果又把原主家裡僅剩的銀錢哄去了不少,讓喬子瑜是氣得不行但又沒辦法。
不過,在原主連房子都賣了后,王嫣然在路上遇到原主后也不願說些什麼話了,只是那副白蓮姿態一直做得很足,原主這個傻子也就一直不死心,逮到機會就會湊上去。
對於這樣的女人,段懷瑾表示必須有多遠離多遠。
關掉原主記憶的段懷瑾厭煩地扭過頭,牽過身後的喬子瑜,柔聲道:「子瑜,你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震驚於段懷瑾剛剛居然無視了王嫣然,喬子瑜愣了愣就快速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想要的。」
被徹底無視了的王嫣然和王柳花尷尬地站在一邊,王嫣然哪裡被段懷瑾這樣對待過,眼裡迅速地盈滿了淚花,嬌嬌弱弱地道:「懷瑾哥,你還是怪我對不對,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的,你......你別這樣對我啊。」說著,眼淚就半掉不掉地綴在了下睫毛上,委委屈屈地看著他。
段懷瑾腦海中閃過大大的兩個卧槽,他怎麼對她了?不跪舔她就是對不起她了?
一旁的王柳花見此更是拔尖了嗓子罵道:「段賴子你居然和你家買的一個下賤的奴隸一起欺負嫣然,也太不要臉了,真噁心!」
自己再次被罵不說,竟然連喬子瑜也被罵了去,段懷瑾心中蹭地竄起火,扭過頭似笑非笑地說道,「希望嫣然妹妹少自作多情,我以前眼是瞎,但現在可不瞎,哦對了,管好你那小姐妹,別放出去亂咬人了,另外,子瑜是我夫郎,在我眼裡比你們身份高得多。」言下之意就是她們才是下賤的那個。
聽到此話的王嫣然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眼裡滿是委屈和控訴,她怎麼也沒想到段懷瑾居然向著那個雙兒說話,以前明明是特別厭惡他而且動不動就會打他來逗她開心的。
周圍的人聽見段懷瑾如此說話,竟紛紛不滿地指責起來,尤其是王嫣然的愛慕者們,更是打抱不平道:「段懷瑾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應該向嫣然她們道歉!」「段賴子這人真是越來越噁心,居然這麼說一個女子!」「段......」
「懷瑾哥,你誤會了,我......」不等王嫣然說完,段懷瑾直接打斷了她矯揉造作的表演,「行,你別說了,我知道了。」
被噎地一口氣哽在半路的王嫣然死死地絞了絞帕子,淚汪汪地咬著嘴唇,委委屈屈地看了段懷瑾一眼,「懷瑾哥,即便你這樣誤會我,我還是不會怪你的。」接著便拉過又要開吵的王柳花走了出去。
這女人手段的確不低啊,這樣還能大大方方地顛倒黑白「原諒」他,怨不得原主被耍的團團轉,還連累了子瑜。
打發走糟心的人,段懷瑾叫來管事的人稱了三樣最貴的點心,放進了喬子瑜的小背簍里,雖然子瑜說沒有想吃的,但怎麼能信呢?
稱過點心,段懷瑾帶著人往外走,喬子瑜猶猶豫豫地想開口,卻還是閉上了嘴。
「怎麼了?有什麼想問的?」看出喬子瑜的猶豫,段懷瑾笑著發問。
「沒什麼。」喬子瑜閉緊了嘴。
段懷瑾笑了笑,雖然子瑜不問,但他還是要說的,「我不喜歡王嫣然了,我現在喜歡的是子瑜你。」
「我去買菜。」喬子瑜慌忙丟下一句話,就奔向了前面的菜攤子,段懷瑾得意地彎了彎嘴角,子瑜撩起來......真的很可愛啊!
兩個人最後把銀子花到還剩八兩七錢零七十三個銅板,便心滿意足地準備打道回府了,這次沒有帶來當票,不然還可以贖回兩畝下等田。
兩人又坐上了來時的牛車,喬子瑜瞄了眼心情很好的段懷瑾,心裡也生出了一絲笑意,今天過後,他願意試著相信這人真的準備改過了。
另一邊,王嫣然氣哼哼地回到家裡,把手裡的帕子快要絞爛了,王嫣然的母親劉華芳和哥哥王海成見到她這麼生氣地回來,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聽完複述,劉華芳也是氣得拍了桌子,王海成卻轉了轉眼珠子,轉念又一想,說道:「妹妹,你說你在那個最貴的點心鋪遇到的段賴子?」
「是,怎麼了?!」王嫣然一想就氣得肝疼,這段懷瑾居然敢這麼對她?!
「他不是沒錢了嗎?難道他又賭贏了不少銀子?」王海成識些字,在鎮上賭坊對面的酒館當賬房,經常見這段賴子去賭錢。
「他賭不賭贏又怎麼了?居然敢這樣氣我,還因為柳花罵了那個雙兒就罵柳花!」
「妹妹你傻啊!他又有錢了,你可以去哄點來呀,咱家最近正攢錢買地呢!」
「他都這樣了還怎麼哄錢?!」一想起下午在點心鋪里的事,王嫣然就氣不打一出來。
「他以前那麼瘋狂地喜歡你,不可能這麼快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你的,」王海成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我看啊,他這是在欲擒故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