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128 對你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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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正在訓斥庶女。
「桃紅色的大袖交領雙層衣,齊腰藕色襦裙,再配上紫藤蘿的刺繡。三姑娘真是要乘風歸去,羽化登仙了,你也不怕風大把袖子吹起來,糊你一臉。」
三姑娘立刻低頭,窘迫異常。
「四姑娘穿的倒是素凈,好歹是家常襖裙。」秦夫人的視線像一把刀一般,刮過四姑娘全身,進而皺眉:「只是你頭上這支蝴蝶振翅簪露了行跡,多了幾分艷俗。」
「六姑娘這一臉喪氣樣兒是裝給誰看,我還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把臉抹得煞白號喪。」
秦夫人這一連串的訓斥,嘴巴都不停一下,直把幾位庶姑娘都說得無地自容,面色慘白,她才稍作休息。
「娘,喝茶。」
唯一未被挑刺的五姑娘,雙手奉上茶。
秦夫人接過茶,溫度剛好,茶湯濃烈,香氣四溢,恰到好處,頓時她的火氣便消了兩分。
「你們要是皆如翩翩這般乖巧聽話,我要少耗費多少心思。如今是什麼世道,你們心裡不清楚嗎?我三令五申說過,新皇登基了,舉國歡騰,正是要緊的時候,你們都給我夾緊了尾巴做人。要是被挑到什麼錯處,連累整個秦家,看我不要你們好看!」
秦夫人「啪」的一聲蓋上了茶盞,幾個庶女都抖了抖,不敢辯駁一句。
「夫人,老爺回來了。」小丫鬟屏聲斂氣地前來通稟。
話音剛落,秦智就一臉愁容地走了進來,下巴上的胡茬都變得雜亂了,看著憔悴異常。
「老爺,幾位大人怎麼說?」秦夫人立刻迎上去。
秦智擺擺手,愁雲慘淡地道:「別說人了,我連府門都沒進去,沒一個見我的。這幾個老傢伙,當初秦家繁盛的時候,一個個見著我跟狼見到肉一樣撲上來,現在卻棄之如敝屐。都等著看我秦家的下場啊。」
一個兒女成群的大老爺們兒,說著說著都快哭了,悲從心來。
「爹,您喝茶潤潤喉,嗓子都啞了。」
五姑娘及時送上一杯茶,秦智喜歡淡茶,這水是沖泡第三回的,恰好和他口味。
「還是翩翩乖。」秦智抿了一口,將堵在嗓子眼兒里的委屈咽下。
「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去找他們夫人,要是不讓我進,我就賴在門外不走了。看誰都能耗得過誰!」
秦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顯然是氣得不輕,她性子急邊說邊起身就要往外沖。
「夫人,夫人!」秦智一把拉住她:「何苦呢,我們秦家犯得不是小錯,而是——」
他說到這裡又猛地頓住了,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了,丟人啊。
「數著日子過吧,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人生在世,及時行樂。」
秦智長嘆一口氣,神情無奈又蕭索,甚至還像得道高僧一樣安慰起自己來。
「這怎麼行,老爺你說得是什麼話,秦家上下一百二十五口人,如果當真天子一怒,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啊。我——」
一向主意多的秦夫人,此刻也是毫無辦法,她頹然地靠在椅背上,人生頭一回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
「我不想死。爹、娘,你們想想法子,我不想死啊……」
膽子最小的六姑娘最先忍不住,直接嗚咽地哭出聲來,原本就慘白的面色瞧著更加楚楚可憐。
「混賬東西,我都讓你不要號喪了,你哭什麼哭!掃把星托生的啊?」
秦夫人眉頭一皺,順手就把茶盞摔了出去。
她正是煩躁的時候,六姑娘還來哭,簡直是雪上加霜。
「嗚嗚嗚,女兒不想哭,但是忍不了。」六姑娘哭得都快抽過去了,完全就是眼淚做的美人:「我真的不想死,娘,我才十四啊。好多好吃的還沒吃完就死了,好可惜啊……」
秦夫人眼睛一瞪,那眼白都翻出天際了,一看就要發火。
還是秦智攔住她了:「夫人,你對著她一個小姑娘發什麼脾氣,都是自家孩子。之前還說起六丫頭的親事,不如你挑一家門第低的,把她給嫁出去,禍不及出嫁女,能保一個是一個。」
「呵。」秦夫人冷笑一聲:「你也說了那是之前,現如今這光景,我見你在外奔波辛苦,沒好告訴你。這幾位姑娘都得與秦家共存亡了,門檻都被來退親的人踏破了。」
秦夫人話音一落,室內四位姑娘,全都心有戚戚焉。
「娘,不如我們找二姐——」四姑娘這話剛開個頭。
秦夫人的面色急變,目眥盡裂道:「住口,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否則我第一個要你好看!」
「莫要再提二丫頭了,你們都先下去吧。這幾日想吃什麼就趕緊買,想穿什麼也別捨不得,錢財留著沒用,趁著有命活的時候都花了吧。」
秦智揮揮手,聲音里充滿了疲憊。
守在門外的丫頭見到幾位姑娘出來,都心裡打突,也不知道老爺和夫人說了什麼,四位姑娘哭了三個。
唯有五姑娘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四姑娘最見不得五姑娘這種模樣,輕哧一聲道:「五妹妹這會子就別故作高深了,親自挑的親事還不是被退了?要熊熊一窩,到時候滿門抄斬可少不了你。」
說起這件事情,四姑娘就生氣,明明四位庶出姑娘之中她最聰明,但是爹娘都偏寵五姑娘。
秦翩翩慢悠悠地打量了她一眼,沉聲道:「閉嘴吧你。」
「秦翩翩,你屬狗的啊?在爹娘面前乖得跟什麼似的。怎麼一到我面前,就齜牙咧嘴的,一轉眼就翻臉!」四姑娘立刻跳腳。
「四姐,其實我就是面鏡子。爹娘和善,照出來的自然是和善。你若是狗,那照出來的也成不了別的玩意兒啊。」秦翩翩眼睛一轉,神情變成十足的無辜,幽幽嘆息道。
四姑娘氣得咬牙切齒,高聲在她身後叫囂著,秦翩翩已經一扭腰肢走了,連個眼神都欠奉。
姐妹四人不歡而散,偌大的秦府被愁雲籠罩,好像隨時都會被推上斷頭台,斷了生機。
秦翩翩回到院子的時候,她的奶嬤嬤已經恭候多時了。
「姑娘,夫人可有什麼話說?我聽說好幾個有門路的婆子,已經拿出老本準備贖身了。都說秦家要垮,不想最後落個殺頭殉葬的命。」李嬤嬤滿面愁容。
秦翩翩秀眉一蹙:「別走這條路,夫人必定是不允的。目前情勢不明,最好別大動干戈,否則真龍還沒發火,府上的就要發怒了。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定會給嬤嬤謀個自由身,省得被牽連。」
以秦夫人說一不二的暴脾氣,若是知道有下人在這種時候,想棄主而去,估計不僅不會放人,還會親自送他們歸西。
李嬤嬤連道不是:「老奴年紀大了,就算出去也沒有什麼奔頭,不如陪著姑娘。最怕這種時候人心不穩,底下這些人容易出亂子,偷雞摸狗的事情都能幹出來。」
「嬤嬤看好院子,這時候可不能出差錯。還有將我那些廣袖紗衣都收起來,母親最近看什麼都不順眼,若不是我提前打聽好了,今兒一準也要被罵的。」秦翩翩低聲吩咐道。
李嬤嬤一愣,轉而拍了拍大腿:「夫人這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之前到處誇廣袖的衣裳好看,說穿起來跟仙女似的。您才提前兩個月定做的,結果這會子一次還沒穿就要收起來,白花了銀子。」
秦翩翩意有所指道:「此一時彼一時。」
秦家名滿整個大燁朝,也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情,現如今新皇登基,全京都都等著看他家的笑話。
將身邊人都支走,秦翩翩獨坐在窗前,嘆息連連。
當今天子是她的前二姐夫,之所以是前,因為現在二姐夫已經換人了。
不過想必此刻的二姐,連腸子都要悔青了。
她與皇后之位失之交臂,還給秦家帶來了滅頂之災。
「眼神不好是病,治不好就要命。二姐啊二姐,你還真是把真龍丟了,選了個臭蟲。還要妹妹也陪著你,把腦袋拴在褲腰上。」
良久,她哀嘆出聲,邊說邊搖頭,苦惱異常。
反正高太后若是追究她們,她們也想好了對策,心中早已有諸多不忿。
高太后最不耐煩聽那些宮規條文,一看就是沒讀過多少書的女人,到時候她們就拿這些壓她,高太后也會妥協。
「你們既然都不耐煩看到哀家,便散了吧。雪桃仙子留下來便成。」
高太后不想看底下那些哭喪著臉的妃嬪們,就都把她們攆走了,唯一留下了秦翩翩。
其他妃嬪幾乎是錯愕地看著,她們倆手拉手好得跟親姐妹似的進了內殿,幾乎每個人心裡都在咒罵秦翩翩這個狐狸精。
不僅要勾走皇上,甚至連高太后這個老女人也不放過。
「坐,哀家這裡的茶都是藩國上供的好茶,你嘗嘗看。」
高太后一見她這副喜氣洋洋的表情,就從心眼兒里喜歡。
「好茶,果然與天上的仙茶一樣透著一股仙氣,奴妾喝了一口,就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好眼力,這是哀家特地命人用去年存下的紅梅雪水烹制的,才得了幾罐子。待會兒這茶和水啊,你都帶走點招待客人,也能拿得出手。」高太后那叫一個高興。
秦翩翩連連道謝。
「奴妾見太後方才並不高興,所為何事?」她見高太后始終鬱鬱寡歡的樣子,不由得問出口。
高太后眉頭一皺,不高興地道:「你也該看出來了,方才那些女人都瞧不上哀家。哀家知道,她們表面上喜氣洋洋地給哀家請安,還要捧著哀家,實際上背地裡都瞧不起我,覺得我只會給皇家蒙羞。」
高太后顯然是憋得狠了,她與皇太後過招,導致後宮一分為二,一部分妃嬪跟著皇太后,剩下的人跟著高太后。
為了避免皇上不高興,覺得她們苛待皇上生母,哪怕後宮里大部分的妃嬪都想去跟著皇太后,依然得服從安排,來捧高太后臭腳。
「那太后您為什麼不說呢?」秦翩翩歪歪頭。
「說什麼?」
「說她們板著一張臉,讓您不高興了。」
高太后皺眉,想了想之後又立刻搖頭:「不行的,哀家只會撒潑,不會講道理。我要是說她們板著臉,她們就說是敬畏哀家,而且在哀家面前,不能嬉皮笑臉,否則有失身份。」
高太后說著說著還委屈上了,顯然她經常這麼被壓制。
「她們跟哀家講道理,哀家就跟她們撒潑。鬧大了到了皇上面前,哀家站不住腳。不過她們也不敢怎麼鬧,最多氣氣哀家,畢竟哀家肚皮爭氣,皇上是從這裡爬出來的,她們就得捧著哀家。」
秦翩翩聽得嘴角直抽搐,難怪二姐原來經常罵這位婆婆。
聽聽高太后這話,她不會講道理,只會撒潑,像二姐那種性子高傲的人,碰上這種有理說不清的,估計能被折磨得撞牆。
不過這種人,最符合秦翩翩的口味了,誰讓她是戲精呢。
「太后,您就是太仁慈心軟了,對她們也太過縱容了。」秦翩翩抿了一口茶,一本正經地道。
她這話說得太過認真,導致高太后自己都迷茫了。
「哀家仁慈心軟嗎?」
講真這是高太后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聽這種話。
「當然,您不高興了,還收斂著脾氣不沖她們發火,比皇上還憐香惜玉呢。您要想啊,您是長輩又是至高無上的太后,皇上都不敢給您氣受,她們還能比皇上高貴了?」秦翩翩義憤填膺地道。
高太后被她說的,頓時就覺得心中有股火氣蹭蹭往上冒。
是啊,她兒子是九五之尊,都得捧著她,那些小賤-人算什麼!
「你說得對,哀家應該生氣!狠狠地生氣!」高太后一拍桌子,轉而一向又覺得不對勁,好容易湧上來的火氣頓時消了三分:「可是她們跟我講道理怎麼辦?」
高太后迷茫的連「哀家」都忘了說,只以你我對話,顯然是把秦翩翩當成她的智囊團了。
秦翩翩都被她逗笑了,難怪高太后在與皇太后的對峙之中連連失敗,她也真就仗著先帝的寵愛,皇上的生母才活了這麼久。
「那您也跟她們講道理啊。道理這種東西,本來就有正反之分,您講歪理便是了。她們說板著一張臉是為了維護皇家威儀,您就說她們哭喪著臉像是替誰奔喪一樣。她們若是還胡攪蠻纏,您就說改日要去問問皇上,這些妃嬪到他的面前是不是也維持皇家威儀,成天哭喪著臉,若是誰敢區別對待,在您面前冷若冰霜,到了皇上跟前笑顏如花的,一律撕爛她們的臉。您看看,到時候誰敢不對您笑!」
秦翩翩這番話說得極其順溜,而且語氣昂揚,讓人聽著就心生鬥志。
高太后兩眼放光,似乎已經瞧見自己大發神威的時候了,拉著秦翩翩的手就是一通拍:「對,你說得真好,哀家下次就這麼干!」
「太後娘娘,其實講道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撒潑。這是您的延壽宮,您說什麼就是什麼,還有人敢讓您不高興,直接罰呀。多罰幾次就都乖了。最主要的是,人家講道理的時候,您哪怕發現講不過她了,也萬事別慌,反正您是太后您最高貴,您就不搭理那個話題,指出她別的錯。比如明妃娘娘今日穿的玫紅色紗衣您不喜歡,您就說哀家這幾日眼睛不舒服,瞧著這些鮮亮的顏色就難過,明妃你還是先退下吧,別哀家面前晃了。」
秦翩翩邊說還邊拿捏著太后的語氣,言傳身教。
高太后越聽越興奮,就差為她鼓掌喝彩了。
「這個法子好,哀家讓她退下,那明妃就算憋了一肚子道理,她也得乖乖滾蛋。哈哈哈……」
高太后說完之後,就盤算起來明兒要如何懲治她們。
「最後就算您真的沒轍了,您還可以叫奴妾來幫您。奴妾可是西王母座下最受疼愛的雪桃仙子啊,奴妾對您忠心不二,一定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秦翩翩最後表白一波衷心。
直把高太后說得表情真切,拉著她的手就不肯放開了。
「劉嬤嬤呢,把哀家年輕時候帶的頭面簪子都拿過來,給桃貴人挑一挑。」她邊說邊吩咐了一句,顯然是要投桃報李。
雪桃仙子這麼為她兩肋插刀,視死如歸地挺她,她也一定要好好待秦翩翩,把她當親閨女看。
站在一旁聽了全程的劉嬤嬤,嘴角抽了抽,雖然內心不贊同,但還是動作麻利地將首飾盒取來了。
這首飾盒很大,一打開就是光燦奪目,有無數的寶石和金銀,款式更是讓人眼花繚亂。
「哀家年輕的時候愛俏,長得也好,先帝就喜歡賞賜這些給哀家,許多都是新的一回都沒戴過。你撿好看的挑,反正哀家如今也戴不了了,否則又得被那些人圍攻,說哀家不莊重。她們不讓哀家戴,哀家也不讓她們戴,哼,都變成尼姑庵的尼姑打扮好了。」
高太后在其他方面還能忍,但是不讓她漂亮,那是萬萬不行的,因此在打扮一事兒上,她特別較真。
秦翩翩看了一眼首飾盒,立刻道:「奴妾可戴不了這樣貴重的首飾。太后若是不嫌棄,明日奴妾早些過來給您梳頭,保證能讓您重新戴上這些簪子。」
「此話當真?」高太后的眼睛里裝滿了星星。
「那是自然,奴妾怎敢騙太后。奴妾以前在家中,就經常替長輩們梳頭。奴妾的娘親和祖母,很喜歡奴妾梳的髮髻。」秦翩翩保證。
最後高太后還是硬塞了兩支珠釵給她,並且千叮嚀萬囑咐,她明日一早一定不能睡晚了。
秦翩翩是哼著小曲出了延壽宮的,她從來都是一個識時務的人。
她知道因為二姐的原因,秦家女在後宮是不受任何人歡迎的,君心最難測,她必須還得給自己找個靠山。
皇太后是個人精,宮裡大部分妃嬪也都去抱她的大腿,相反高太后因為性格的原因,反而真正貼心的人少。
外加高太后的性格很合秦翩翩的胃口,該抱就抱,誰猶豫誰傻叉。
柳蔭在外面等她,立刻跑到她跟前,瞧見她平安無事才鬆了一口氣:「高太后沒有為難您吧?」
秦翩翩卻猛然盯著她的臉看,低聲問:「你的眼睛和臉是怎麼了?」
柳蔭不敢抬頭,立刻道:「沒事兒,奴婢剛剛撞樹上了。」
「到底怎麼了?你在龍乾宮應該學過,不得欺瞞主子。」秦翩翩皺眉,語氣揚高了兩分。
「明妃娘娘出來的時候,奴婢看了她的裙擺一眼,她說奴婢以下犯上,衝撞了她,就讓人打了奴婢兩巴掌。」
秦翩翩面色沉了沉,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便沒了。
「走。」她從牙縫裡吐出一個字來,帶頭往賞桃閣走。
沒想到半路上卻遇上了一撥人,領頭的恰好就是明妃,顯然是有備而來,專門等著她的。
「喲,桃貴人從延壽宮出來了啊,本妃還以為——」明妃臉上掛著冷笑,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秦翩翩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來,眼看她乖乖地俯身行禮,明妃還沒得意片刻,秦翩翩已經猛然站起,直接給了明妃身邊的宮女兩個耳光。
金鑾寶座上坐著一身穿龍袍的男人,他手執硃筆,不時地在奏摺上寫下批註。
秦智跪在地上,頭磕地,兩股戰戰。
他跪在這裡好一會兒了,九五之尊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不讓他起他就得一直跪著。
「張顯能,今日魏國公的次子當街縱馬,死傷多少?」
九五之尊總算開口了,不過問得卻是一旁伺候的內監總管。
張顯能畢恭畢敬地答:「回皇上的話,死一七十老翁,擄一二八少女,傷兩人。」
「子不教父之過。天涼了,魏國公也該歇了。」
聽到這句話,秦智覺得自己也該歇了。
給當今聖上戴綠帽子的是他二女兒,子不教父之過,他的屍體都該涼了。
「去傳朕的口諭吧。」
「是。」張大總管應了下來,經過秦智身邊的時候,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秦智的身體軟了一半,要不是害怕殿前失儀,說不定他當場就尿了。
「愛卿,你來了。」皇上抬起頭,似乎才看見他。
秦智立刻恭敬地磕了個頭:「臣罪該萬死。」
「愛卿何罪之有?」九五之尊的語氣涼薄。
秦智嘴巴都不敢張,給皇上戴綠帽子這種話,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的。
「世人都說你秦家會教女兒,祖上出了幾位皇後來著?」皇上繼續詢問。
秦智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腦門上都是汗,滴在龍乾宮的地磚上,「噼啪」作響,好像是他腦袋被擰斷的聲音。
「回皇上的話,三位。」秦智的聲音啞得嚇人。
「是了,三位。當年秦家鼎盛時期,世人都戲稱你家為皇后之家。朕對有功之臣都是格外優待的,你再送一女兒進宮,讓朕瞧瞧,她究竟有何能耐問鼎后位。」皇上沉吟片刻,悠悠然開口,像是招一戲子進宮唱戲給他聽一般。
秦智當然能聽出九五之尊的戲耍之意,身體抖得更像糠篩了。
他們秦家哪是什麼皇后之家,分明是被人笑話陰盛陽衰,唯一一個不是靠功勛,而是靠女人的肚皮積攢出來的世家。
「臣,遵旨。」秦智再次磕頭。
「退下吧。愛卿不要再送蠢貨到朕的身邊,否則秦家上下男女老少都犒賞三軍好了。」
對於真龍天子最後這句話,秦智嚇得直接踉蹌了一下,當場就磕倒在地,摔得難看。
犒賞三軍能有什麼好,不就是要他們去當軍妓的意思,還有活頭嗎?
最後還是張顯能讓兩個太監扶他下去的。
「嘖,這老匹夫怎麼弄髒了朕的地?他的女兒進宮之後,先來擦地。」皇上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汗液,當場嫌棄萬分。
張顯能在心裡替那位即將進宮的秦家姑娘默哀,天子一怒,豈是那麼好平息的,特別是眼前這位。
*
秦家上下憂心忡忡,新帝登基之後,秦智就賦閑在家了,但是今日天沒亮,宮中就傳出口諭把他叫進宮了。
這都到晌午了,依然沒瞧見人。
秦夫人一直皺著眉頭,幾個庶女膽戰心驚地陪著她,生怕等來的會是一道滿門抄斬的聖旨。
「娘,您不用太著急。皇上先得上完朝,才能與爹說話。若是有幾位朝臣留下商議國事,恐怕要耽誤不少功夫。」
秦翩翩臉上努力揚出一抹笑容來,實際上嘴角直抽搐。
秦夫人緊張得握住她的手,力道十分大,估計這會子已經被掐紫了。
「我如何能不急?這究竟是生是死,一句話的事兒,總這麼吊著,簡直把我的心肝兒放在火里烤,聖旨還沒下來,我先被自己給急死了。」秦夫人這番話說得頗為咬牙切齒。
秦翩翩挑眉,顯然上位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不說殺你,就是要急死你。
「皇上應該沒有震怒,否則哪還需要這麼長的時間。沒有壞消息傳來,那就是好消息了。」
秦夫人見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此鎮定,情緒也稍微安穩了些,再一轉頭瞧見另外幾個沒出息的庶女,眼中只剩下嫌棄,越發稀罕這個五姑娘。
「還是翩翩能成大事兒。」秦夫人滿意地點點頭。
四姑娘一聽秦翩翩又拔了頭籌,頓時心涼了半截,即使心中害怕得不行,也坐直了腰板想要撐出一副淡然的模樣,可惜那發抖的雙腿還是泄露了她的恐懼。
「老爺回來了。」
外頭的小丫鬟急聲稟報著,秦夫人立刻站起身來,急急忙忙地就往外沖。
秦智是被人抬回來的,他面色蒼白,手心裡都是冷汗,都已經回到自己家了,依然是一副驚魂未定的神色。
「老爺,你這是怎麼了?皇上打你了?秦家——」秦夫人驚呼,她嘴唇不停地抖,有些說不下去了。
秦智這模樣活像是被脫了一層皮,凄慘異常。
「我不想死啊!」
哪知道秦智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的六姑娘只聽見秦夫人的話,又是一嗓子哭出來,不過還沒嚎完眼睛一翻便暈過去了。
在秦夫人失態之前,秦智一把抓住她的手,總算是開口了:「夫人莫急,秦家保住了。」
只這一句話,讓周圍一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甚至還有幾個老嬤嬤喜極而泣。
誰能想到給皇上戴了綠帽子的秦家,竟然還能保住,那真是上蒼保佑了。
秦智說完這句話就暈過去了,秦家又是一片兵荒馬亂,秦夫人更是以為皇上給了他什麼罪受,當時就慌了手腳,也幸好大夫來得快,原來就是跪的時間久了點,外加心跳太快被嚇暈過去了。
半個時辰后,秦智清醒的第一時間,就讓人把秦家老夫人請來,幾位庶女也都到了前廳。
秦家長房齊聚一堂,看到老夫人也來的時候,秦翩翩眉頭一皺,心底隱隱湧出幾分不詳的預感。
「皇上仁慈,並沒有追究秦家之前的事情,只是要我們秦家挑選一女入宮。」
秦智靠在椅子上,膝蓋上還搭著厚毛毯,手裡捧著杯熱茶依然抵不住臉色的蒼白,顯然還沒有緩過勁兒來。
秦夫人舒了一口氣,視線從四位庶女身上掃過,顯然是在參謀人選。
幾位姑娘皆是渾身一凜,若是平時秦家選女入宮,必定會爭得頭破血流,進宮了就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可是如今誰都知曉,皇上挑選秦家女入宮,定是有萬千刁難在前方等著,羞辱、折磨,甚至是直接弄死都有可能,帝王之怒豈是那麼好平息的。
暴風雨之前,越是寧靜就越可怕。
「爹——」六姑娘這一嗓子還沒嚎出來,已經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爹、娘,我、我肯定不行的,我蠢得很,進宮只會更加連累家裡。」三姑娘立刻辯駁。
眼看一下子已經有兩位姑娘排除在外,四姑娘立刻就著急了。
「我也不能進宮。女兒早已心有所屬,如果爹娘硬逼我進宮,我唯有三尺白綾一杯毒酒了。」唯有五姑娘悄然無聲,哪怕其他三位姐妹都已經拚命退縮,她依然悠悠捧著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五丫頭,你可願意入宮?」老夫人沒有責備其他姑娘,反而直接發問。
秦翩翩點頭,看著上座的三位長輩,認真地道:「皇上既然給爹下了旨意,我們秦家豈有抗旨不尊的道理。其他三位姐妹皆有原因不能入宮,也唯剩翩翩無事一身輕。若是祖母和爹娘不嫌棄翩翩蠢笨,可以一試。」
她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大義凜然的意味,嬌俏的臉上全是認真的神情。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代表了老夫人此刻的好心情。
「秦家養了這麼多姑娘,唯你最有骨氣。從此秦家便與你榮辱與共,至於其他丫頭。」老夫人看了一眼其他三位姑娘,語氣頗為陰沉:「兒媳婦,剩下的便是你的事兒了。皇上既不追究秦家,秦家女就能出嫁,甭管門第高低,只要嫁出去就成。還有那以死相逼的,也別想討了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