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149 秋獵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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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正在教五姑娘,見外頭鬧得厲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外頭是什麼聲音?」她隱約聽見哭聲。
「回祖母的話,是三姐姐的哭聲。」秦翩翩答。
「去找人把三姑娘攆走,她那麼喜歡她表哥,夫人成全她,她應該感恩在心才是,哭什麼。」老太太皺著眉頭不滿地吩咐道。
外面的哭聲逐漸消失。
老太太正色看她:「翩翩,我知道你最為聰明,家裡長輩想看什麼,你就給他看什麼。不過終究一家人都是小打小鬧,到了宮裡,就只有孤軍奮戰了。我秦家雖然敗了,但是當初你二姐嫁他的時候,也曾留人手在,如今活在宮中的還有幾個,我悉數交給你,以後就全看你自己了。」
老太太遞給她一份名單,這幾個人多是職務低的,聊勝於無。
「老太太。」一個老嬤嬤急匆匆地跑過來,看了一眼秦翩翩,臉上有些躊躇。
「現在翩翩就是我們秦家的一切希望,有什麼不能說的,說。」老太太面露不虞。
「二小姐回來了。」
老嬤嬤話音剛落,老太太手裡的茶盞就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還敢回來!是提著頭進來的嗎?」老太太沉聲問了一句。
「不、不是。」
「打出去,讓她提頭來見我,我們秦家沒有這麼蠢的女兒!」老太太氣得咬牙切齒。
老嬤嬤被她嚇了一跳,二小姐是嫡女,未出嫁之前可是老太太最偏疼的一個孫女,如今卻要她提頭來見,足見老太太的氣惱程度。
秦翩翩見到秦驕的時候,她的臉上印著兩個巴掌印,卻不肯低頭,顯然是被秦夫人打的。
「你也敢回來,我當初讓你不要挑景王,你偏說先皇有意立他為太子,還是板上釘釘的事兒。結果呢?秦家所有人都把腦袋拴在褲腰上陪你。」秦夫人邊罵邊又揚起手揮過去。
這一回秦驕伸手握住了她的,臉上的神色有些難看。
「娘,就算我選錯了人,我也是高貴的景王妃。他當了皇帝又如何,還不是不能殺我?所有人都等著大赦天下,他若敢剛即位就殺弟媳婦,言官是不可能放過他的!」
秦驕說這個話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
「好,你既然是尊貴的景王妃,為何要進我秦家的門?來人啊,送客!」老夫人沉聲道。
立刻就躥出兩個婆子,對著秦驕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顯然是想把她拖出去。
「祖母,我知道錯了,您要攆我走也等事情說完再做決斷。爹之前被請入宮,聽說是要找一位妹妹進宮,你們可有了好的人選?」秦驕見到老夫人來,臉色一變,立刻說起正事。
她的視線掃過老夫人旁邊的秦翩翩,眼皮跳了跳。
「景王妃都已經不是秦家人了,就不能管秦家事兒。」老夫人不為所動。
秦驕緊皺著眉頭,心中惱火,急聲道:「皇上要挑秦家女入宮,說句自誇的話,這其中必定是有我的原因。我不知道你們選中了誰,我推薦四妹妹,她與我長得最為相像,也最聰明,小心思雖然多了點,但是敲打一番就能用。皇上——」
「我呸,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撕了你的嘴!」秦夫人極其不雅地沖著她吐了口口水。
屏退左右之後,她才開罵:「全家的小心思都不及你一個。她與你長得最相像有什麼好,送進去是讓皇上想起你如何給他戴綠帽子的嗎?就你這挑男人的眼光,還好意思張口給我們秦家挑人,得了吧,我已經錯了一次,就不會再錯第二次。誰都不如翩翩,她是我們秦家教導出來的最出色的姑娘……」
秦夫人怒火滔天,秦驕是她親生的,沒想到當初那麼不聽勸,這種背叛和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幾乎將她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秦驕被攆走之前,還是想法子和秦翩翩說了幾句話。
「五妹妹,你一向不聰明又虛偽,正是他最討厭的那種女人。你進宮之後,最好安守本份,不要妄想著往他面前湊,否則死的時候,秦家都沒人為你上柱香的。」秦驕此話當真誅心。
秦翩翩眉頭一挑,知道秦驕這是在咄咄逼人,向她展示實力。
明明最應該被秦家捨棄的人,但是當她回來的時候,依然能買通丫鬟領到秦翩翩面前說這幾句挑釁的話,再反觀秦翩翩,都要進宮了,卻依然被秦驕壓制。
「二姐,我一直想說,你才不聰明又虛偽。否則你不會挑錯人,再怎麼猖狂你也就是個王妃。我再怎麼落魄,進宮也是去當皇妃的,一字之差,天差地別。」秦翩翩反唇相譏道。
秦驕的臉色驟變,張口想說什麼,卻見秦翩翩冷笑一聲,對著領她過來的婆子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娘讓你把景王妃送走,你送到我這邊來作甚?看樣子家裡最近被杖責的人還是少了,要不然你怎麼皮癢了呢?」
「景王妃,您這邊請,老奴老眼昏花了。」那婆子立刻拉著秦驕要走。
秦翩翩的臉上儘是奚落,哪怕能買通秦家的下人,最後還是得聽她的話,秦驕在秦家基本上是涼了。
「秦翩翩,你別得意。他就是個變態,你會後悔進宮的。」
那個時候的秦翩翩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等她真正進宮之後,才意識到當初秦驕說的那句話,實際上還算客氣了。
*
整個秦家還在一片睡夢之中,安靜的大門口忽然走來一列侍衛,打頭的是個大內太監,手裡拿著拂塵。
「梆梆綁——」一陣銅鑼被敲響的聲音。
刺耳還不停歇。
秦家整個都沸騰了,大半的下人被驚醒,守門的一打開看到官差,當場嚇得腿軟,立刻稟報主子。
秦翩翩睡得正迷糊,她最近夜以繼日地學規矩,好不容巴望到明天進宮了,可以不用受罪。
老夫人也心疼她,讓她好好睡一覺,哪曉得剛沉入夢想就被推醒了。
「姑娘,宮裡來人了,您快收拾洗漱吧。」李嬤嬤急匆匆地道。
秦翩翩半夢半醒之間,還以為自己是做夢,直到被推了第二次才爬起來。
「什麼?嬤嬤是不是搞錯了,這外面天都沒亮。」
「沒搞錯,您快著點兒吧,宮裡頭的公公已經到了,皇上催的急。」
秦翩翩立刻赤腳下床,用冷水敷面,才勉強讓自己清醒過來。
衣裳就放在床旁邊,幾個丫鬟手腳麻利地替她穿戴梳洗,不過這頭髮還沒梳完,那邊領頭的公公已經帶著兩個小太監沖了進來。
「公公,這也太急了些,好歹讓我家小五把頭髮梳完。否則面聖的時候,儀態不佳,怪罪下來也不好看。」
秦翩翩是睡在老夫人西屋的,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把她老人家驚動了。
老夫人也是一身穿戴不怎麼妥帖,不過這太監都進到屋裡搶人了,她如何都得拖一拖。
「老夫人,對不住您嘞,皇上吩咐的就是今日。此刻已是子時,自然是今日到了,您家沒準備好,皇上可不會等。」
那老太監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轉頭看向秦翩翩,陰陽怪氣地道:「秦家姑娘,您請上轎,不需要老奴動手伺候您吧?」
秦翩翩倒是鎮定,將披風朝身上一裹,兜帽戴上,回以一笑:「不必勞煩公公了。」
她走過老夫人的身邊時,行了一個叩拜大禮:「祖母,我去了。爹、娘那裡還勞煩您替翩翩辭別了。」
秦家女入宮,不得帶任何伺候的人,孤身上轎。
直到出門,秦智和秦夫人才趕上,看著那座青衣小轎穿過迴廊,往大門走去。
秦智的眼眶直接紅了:「翩翩,你在宮裡好好的啊。」
秦夫人立刻追上來,從衣袖裡摸出銀票來給這位公公。
「公公,我家小五膽子小,皇上又催的急,您路上指點她兩句,我們秦家一家都給您道謝了。」
秦翩翩此去事關秦家老小的命運,哪怕傲氣如秦夫人,此刻也要折腰。
眼前這老太監代表的可是九五之尊的意思,皇上要她子時走,秦家拖不到丑時。
上了轎之後,秦翩翩趁著沒人看見,立刻朝天翻了個白眼。
天知道這大半夜的,外面有多冷。
正常入宮,都是大白天,而且是臣子自備馬車送女入宮,哪裡有這般粗魯行事的。
果然秦驕給九五之尊戴了綠帽子,這報應就要落到她的頭上來了。
*
龍乾宮內,身穿黑色龍袍的男人正在批閱奏摺,劍眉緊緊皺起,明顯心情不佳。
「秦家女是在地上爬來的嗎?為何如此慢?」他沉聲問道。
張顯能心驚膽戰地答:「還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他招呼小宮女給九五之尊倒茶,沒想到皇上抬眼一看這宮女,臉色驟變,指著她道:「朕不想看見粉色,讓她去殿外跪著。」
男人低沉的嗓音剛落,身著粉衣的小宮女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求饒的話都不敢出口,就被人拉出去了。
張顯能悄悄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心底祈禱著秦家姑娘快來,否則這殿里的其他宮人都要變成出氣筒了。
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發神經,誰知道粉色怎麼得罪他了!
金碧輝煌的大殿里寂靜一片,落針可聞。
金鑾寶座上坐著一身穿龍袍的男人,他手執硃筆,不時地在奏摺上寫下批註。
秦智跪在地上,頭磕地,兩股戰戰。
他跪在這裡好一會兒了,九五之尊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不讓他起他就得一直跪著。
「張顯能,今日魏國公的次子當街縱馬,死傷多少?」
九五之尊總算開口了,不過問得卻是一旁伺候的內監總管。
張顯能畢恭畢敬地答:「回皇上的話,死一七十老翁,擄一二八少女,傷兩人。」
「子不教父之過。天涼了,魏國公也該歇了。」
聽到這句話,秦智覺得自己也該歇了。
給當今聖上戴綠帽子的是他二女兒,子不教父之過,他的屍體都該涼了。
「去傳朕的口諭吧。」
「是。」張大總管應了下來,經過秦智身邊的時候,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秦智的身體軟了一半,要不是害怕殿前失儀,說不定他當場就尿了。
「愛卿,你來了。」皇上抬起頭,似乎才看見他。
秦智立刻恭敬地磕了個頭:「臣罪該萬死。」
「愛卿何罪之有?」九五之尊的語氣涼薄。
秦智嘴巴都不敢張,給皇上戴綠帽子這種話,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的。
「世人都說你秦家會教女兒,祖上出了幾位皇後來著?」皇上繼續詢問。
秦智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腦門上都是汗,滴在龍乾宮的地磚上,「噼啪」作響,好像是他腦袋被擰斷的聲音。
「回皇上的話,三位。」秦智的聲音啞得嚇人。
「是了,三位。當年秦家鼎盛時期,世人都戲稱你家為皇后之家。朕對有功之臣都是格外優待的,你再送一女兒進宮,讓朕瞧瞧,她究竟有何能耐問鼎后位。」皇上沉吟片刻,悠悠然開口,像是招一戲子進宮唱戲給他聽一般。
秦智當然能聽出九五之尊的戲耍之意,身體抖得更像糠篩了。
他們秦家哪是什麼皇后之家,分明是被人笑話陰盛陽衰,唯一一個不是靠功勛,而是靠女人的肚皮積攢出來的世家。
「臣,遵旨。」秦智再次磕頭。
「退下吧。愛卿不要再送蠢貨到朕的身邊,否則秦家上下男女老少都犒賞三軍好了。」
對於真龍天子最後這句話,秦智嚇得直接踉蹌了一下,當場就磕倒在地,摔得難看。
犒賞三軍能有什麼好,不就是要他們去當軍妓的意思,還有活頭嗎?
最後還是張顯能讓兩個太監扶他下去的。
「嘖,這老匹夫怎麼弄髒了朕的地?他的女兒進宮之後,先來擦地。」皇上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汗液,當場嫌棄萬分。
張顯能在心裡替那位即將進宮的秦家姑娘默哀,天子一怒,豈是那麼好平息的,特別是眼前這位。
*
秦家上下憂心忡忡,新帝登基之後,秦智就賦閑在家了,但是今日天沒亮,宮中就傳出口諭把他叫進宮了。
這都到晌午了,依然沒瞧見人。
秦夫人一直皺著眉頭,幾個庶女膽戰心驚地陪著她,生怕等來的會是一道滿門抄斬的聖旨。
「娘,您不用太著急。皇上先得上完朝,才能與爹說話。若是有幾位朝臣留下商議國事,恐怕要耽誤不少功夫。」
秦翩翩臉上努力揚出一抹笑容來,實際上嘴角直抽搐。
秦夫人緊張得握住她的手,力道十分大,估計這會子已經被掐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