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別得罪她
張二姑娘生氣地扭頭示意,身後的丫鬟就把個精緻的粉緞盒子拿了出來,放在陸清清跟前的桌上。
陸清清輕輕掃了一眼,就對張二姑娘道:「二胡娘怎麼用上假貨了?」
「假貨?你一眼就看出是假貨?」張二姑娘驚詫道,她可是用了好幾天都沒發現。若非今日在侯爺夫人的壽宴上,她拿出來跟小姐妹們炫耀,被當場揭穿是假的,她到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塗得粉都是次等貨,難不得她這兩天感覺自己的臉有些干還起來痘子,先前還以為是天氣的緣故。
「二姑娘或許看不大出來,但我們內行人一眼就能辨明。且不說裡面,單從盒子就看出來,我只從這盒上包裹的鍛布光澤就能瞧出是假的了。」陸清清笑了笑,「這粉二姑娘必定不是從陸家的水粉鋪里購買。」
「今天來就為這事找你。以前都說好了的,這最上等的水粉每月都留一盒給我和母親,這個月怎的就沒有了?」
「二姑娘也知道這種叫『粉面桃花』的粉有多精貴,當然錢對您來說也不值什麼,可要緊的是它東西少,有錢也未必能買得到。一個月就產這麼一斤,又逢淮南那邊連日下雨,裡頭最重要的一味粉料無法採集,只能用以前的存貨,所以在此月產量極少。這在陸家訂貨的有公主、郡主、國公夫人、尚書夫人……哪個是我能得罪起?自然是按照品級高低去送,後面的沒貨了,也都以禮道歉了。」陸清清說罷,又裝作不知道一般,訓斥手下竟然沒有跟張二姑娘去說明和道歉。
「不、不必了!他們來找過我道歉。」張二姑娘臉掛不住了,都知道她的水粉不是從陸家的鋪子里購買,粉鋪子的掌柜早就道歉過了。這會兒叫人來,只會損毀她自己的名聲,再落個不講理的潑婦名號,她親事還沒定,以後可真嫁不出去了。
「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張二姑娘就把自己買假貨的具體經過說給陸清清聽。
張二姑娘當時沒得到好粉,負氣之下就親自帶著婢女去脂粉鋪和掌柜理論,不得說法后就往回走,不想半路被人攔下了,說有陸家的上等水粉剛從京城運過來,但是價格要貴一點。張二姑娘瞧著像是一樣,加上她大後天就要參加侯爺夫人的壽宴,就乾脆一併買了下來。
「可恨我花了兩倍的價錢,竟買了假貨!當時叫人取出來,跟侯爺夫人的一比,真真是丟大人了。陸姐姐,我是講理的人,自不會和那些公主、郡主爭。咱就說當初,您可是說好了,這好東西會特意給我留一份,你現在可不能說變卦就變卦了啊!」
「不是不守承諾,是情況有變不得已罷了,誰說話也不能保證句句都能做到,連你父親也是如此。再者說這水粉的事真是意外,我是沒真顧及上。最近忙著限期破案的事兒焦頭爛額,都快忘了還有家業生意要打理。估摸是下人粗心忘了,回頭我一定囑咐他們,下個月一定悄悄給你留兩盒送過去。」陸清清打了一竿子過去,又用好話圓了場。
張二姑娘聽出事情多少跟自己父親有關,又問陸清清忙得是什麼案子,得知是因潘青山的死父親難為他。張二姑娘立刻跟陸清清保證,她回去會請母親幫她求情。
「就麻煩你了,」陸清清笑了笑,隨口再次感慨,「這假貨可真坑人,不過讓張二姑娘遇見或許也是好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張二姑娘不解地質問陸清清。
陸清清:「這要是別人遇見這種事,最多也就吃個悶虧算了。但讓二姑娘碰見就不同了,你是誰?脂粉里的巾幗。二姑娘的父親可是知府,把這一報上去,讓知府大人隨手一揮查抄了假貨,不僅朝廷賺一筆,讓你父親立了大功,二姑娘也長臉啊,造福一眾姊妹了。那以後就再沒有姊妹會不小心被騙,誤買假貨往臉上塗了。別的假貨還好說,這擦臉的要是出問題了,那可是會毀容。這等恩情她們豈會不記在二姑娘身上,好好感謝呢。」
張二姑娘點點頭,覺得陸清清說得很有道理,「我回去就讓父親狠抓這些造假的禍害。」
「唉。」『粉面桃花』我這裡是真沒有,只能等下月了。」陸清清讓張二姑娘被傷心,她立刻招手叫人來,五樣精緻的首飾隨即就被丫鬟端了上來,讓張二姑娘挑兩個走,權當是賠罪。
張二姑娘看到精緻寶貝,立刻就沒了脾氣,一面答應一面琢磨挑選,最後猶猶豫豫難以抉擇。「都好看,不知道選哪個了。」
「那就都送你。」陸清清立刻叫人包好送了張二姑娘。
張二姑娘驚喜不已,想想自己剛剛來勢洶洶,卻又有些不好意思拿了。
「行了,你我誰跟誰,就別客氣了。我這還有十斤上好的燕窩,帶回去送給夫人。」陸清清說罷,就笑眯眯地打發人把『小麻煩』送走。
裴經武一直在外等候,眼見著張二姑娘紅著眼進門,滿面含笑一臉知足的出門,心中忍不住又暗嘆陸清清厲害。
「可惜賠了五樣金飾進去。」夏綠不甘心道。
「不賠,省了。這打假的活兒我要是自己來做,花費何止那幾兩黃金,還容易招惹麻煩。」
陸清清拿起桌上的信送到了燭火邊焚燒。
「不過一碼歸一碼,之前的『仇』還不算完。天越來越熱了,停掉給汝寧府的冰塊的供應。」
「那知府大人若追問起來怎麼辦?」夏綠問。
「跟他說今年冰窖出了點問題,存冰少,還都給監察御史用了,他怕熱。」陸清清接著又道,「對了,新開的那幾家暗號多撥點錢過去,將來指不定有用。」
夏綠應承,立刻去辦。
「你有事?」陸清清見裴經武愣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經武回神,「啊,對,是宋御史,他還沒走,他還派人在縣城內看房,還買車,雇了不少人,包括廚子,只怕一時半會兒不會走。」
陸清清:「嗯,我知道了,繼續觀察。」
陸清清覺得有些悶,腦袋也不舒服,就想出去走走,透透氣,正好可以看看而今的長樂縣縣城樣貌如何。
半個時辰后,陸清清在陸家茶鋪的二樓落坐,喝著上等的碧螺春,聽樓下人說書,偶爾出神,閑散發獃,也算是別樣愜意。
一個故事講完了,忽然聽那說書人提起了新來的監察御史,陸清清眉目清明了,把目光投向樓下。
「話說這位宋姓御史,長得貌比潘安,賽過宋玉,一到我們長樂縣就得了很多閨中女子的芳心。那身姿,穿咱們白丁的衣裳也能顯出雍容氣派來,且別說女兒家,就是我一個男人見了都為之動容。多少人問他的來歷,皆不知曉,在下不才,剛巧就得知了。」說書人名叫李四,很會把握講書的時機,卡到這裡就不說了,要給賞錢才有繼續。
聽書的眾人也不傻,起鬨指責李四胡編亂造,誰都知道李四常年在這茶館說書,連長樂縣都不出去,怎麼可能知道京城來得御史如何。
李四:「你們可別不信,我正逢有一御史朋友調任離京,昨日路過此地,在下便與他把酒言歡,就順便問了問這位宋姓御史的事,開始他是隻字不提,後來還是我這兄弟醉了酒,才鬆了口主動說了出來。」
喝茶的眾人還是罵李四吹牛,不過卻也有好奇地紛紛丟了錢出來。
李四笑眯眯地數了錢,搖頭說不行,伸出五個手指,「今天不收夠這個數,我李四可不會說。」
「唉,你這人還那麼貪心啊!」
「行行,我也出一文,快講。」
「錢好像還不夠。」
……
李四讓身邊的書童再次清點了一下托盤裡的銅錢,然後繼續搖頭,「抱歉了列位,錢還是不夠五兩,還請各自拿錢回去,我不說了,走了。」
眾人紛紛罵他掃興。
鐺!鐺!
兩錠金燦燦的元寶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李四剛抬起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