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色城垣
淪為地獄的南京城內,日軍喪失了最後一絲人性,為數不多的中國軍人還在頑強抵抗,大多數的中國軍人丟棄了武器,脫去了軍裝,如同受驚的鴕鳥一般混入難民營內,殊不知,當他們丟棄武器的同時,也丟棄了身為軍人的職責和榮譽。
夫子廟外街,狹窄、陰暗、潮濕的小房間內,伴隨著隆隆的炮聲和忽明忽暗的小燈,身著中國憲兵軍服的日軍武裝特務偵查隊正在發報。
臉頰上有一道疤痕的田中道鳴坐在一具次裸身體的女人屍體上閉目養神,似乎在回味剛剛那個女人最後的掙扎。
憑心而論,田中道鳴更喜歡中國女人,因為中國女人有貞潔觀念,面對侵犯大多是以死相拼,而日本女性的貞潔觀念從明治維新開始就被徹底的抹去了,大批的女孩子遠赴東南亞、歐洲去出賣肉體,將外匯郵寄回國內,為海軍加造購買戰艦,對抗清國的北洋水師。
一場以國運相賭的戰爭中,大日本帝國從清國的廢墟中崛起,今天,自己竟然能夠武裝進入中國的首都?這是何等的榮耀。
「少佐!武藤章大佐閣下的電報!」通訊兵不適時宜的打斷了田中道鳴的臆想,田中道鳴頗為不悅道:「武藤章大佐閣下有什麼新的命令嗎?」
通訊兵恭敬的將一份電報遞給田中道鳴,啪的一個立正:「嗨!有新的命令。」
田中道鳴順手給了通訊兵一個大耳光:「蠢貨,我們身著中國軍服,我們現在扮演的是中國軍人,明白嗎?不能說任何一句日語。」
通訊兵急忙鞠躬致歉:「是的!請您原諒。」
田中道鳴滿意的點了點頭:「呦西!」
看過電報后,田中道鳴一揮手:「出發,為大日本帝國奮戰的時刻到了,諸君請為了無尚榮光的武勛奮戰吧!」
裝扮成中國憲兵的日軍武裝特務偵查隊很快消失在殘垣斷壁之間。
目送宋遠航車隊離去的方易天深深的呼了幾口氣,望著身旁的幾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現場的氣氛顯得十分凝重。
似乎猶豫了片刻,方易天緩緩道:「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了,如果我們遭遇不測,就說明安逸他們的車隊是安全的。」
一位兩鬢蒼白的老司機搓了搓手道:「方教授,大家都聽你的,這些國寶都是屬於國家,就算拼了老命,也不會讓小鬼子拿走一件的。」
方易天上車后,從長袍下掏出一支勃朗寧馬牌擼子,仔細的研究了一下,揣入懷中,帶領二輛汽車朝相反的方向駛離大學校園。
田中道鳴在一棟二樓的廢墟上位自己點燃了一支香煙,根據情報,裝載大批中國國寶級文物的卡車覆蓋有德國國旗,十分好認,只要完成了這次任務,自己將會被晉陞為中佐,自己將成為陸士畢業后,同期生中第一個晉陞中佐的人,晉陞了中佐,大佐似乎就指日可待了,那麼少將還會很遙遠嗎?
作為一個出生在北海道貧苦漁民家庭的孩子,田中道鳴知道自己要格外珍惜每一次機會,因為對於貧苦人家的孩子來說,每一個機會都是非常難得的。
空無一人的街頭響起了汽車的發動機的轟鳴聲,田中道鳴舉手示意部隊準備。
街頭竟然出現了中國憲兵?方易天頓時警覺起來,現在逃難的人都往下關方向跑,城裡怎麼還可能有成建制的中國憲兵設卡盤查?
方易天示意司機減速,突然加速,田中道鳴見狀立即指揮機槍進行攔住射擊。
密集的彈雨瞬間橫掃車隊,駕駛室內爆出團團的血霧肆意噴濺,遭遇日軍突擊隊的襲擊,隨行的幾名工作人員還未來得及下車就全部犧牲,滿身血跡的方易天爬出駕駛室背靠著汽車輪胎,用哆嗦的手拾起手槍還擊,槍卻打不響?
方易天一臉無奈的捂著胸口,喃喃自語:「到底是拿慣了筆啊!」
槍聲停止后,日軍小心翼翼的包圍過來,四處搜尋查看,一名日軍軍官氣急敗壞的向方易天連開數槍。
一名日軍曹長用日語向田中道鳴報告:「長官!車是空的,攔截失敗。」
田中道鳴頓時一驚,立即親自跳上卡車,將車上屍體推開,果然箱子全部是空的。
田中道鳴略微猶豫道:「立即給武藤章長官發報,情報有誤,貨物向相反方向運動,擬定追擊攔截貨物。」
城內日軍武裝特務偵查隊為攔截最後一批南運國寶爭分奪秒,中華門外的城垣陣地上,沒能接到撤退命令的中國守軍陷入了日軍的重重包圍,最後的中國守軍為了身後的國都和幾十萬老百姓,盡最後一份力,流最後一滴血。
日軍的第九師團是標準的甲種野戰師團,其下轄秋山義允少將所指揮的步兵第六旅團與井書宣時少將所指揮的步兵第十八旅團,兩個步兵旅團所屬分別是伊佐一男大佐指揮的步兵第七聯隊。
富士井末吉大佐指揮的步兵第三十五聯隊,人見秀三大佐指揮的步兵第十九聯隊,脅坂次郎大佐所指揮的步兵第三十六聯隊,隸屬於師團的騎兵第九聯隊、山炮第九聯隊、工兵第九聯隊、輜重第九聯隊,附屬通信隊、衛生隊,第九師團共計二萬六千餘人。
此刻,跟在濃郁的毒氣後面,趁著毒氣飄散間歇進攻城垣的分別是日軍第六旅團的步兵七聯隊的第二步兵大隊與第三步兵大隊,共計一千百五餘人。
面對滅絕人性的日軍,守衛城垣一線陣地的營長趙長生當即一揮手道:「弟兄們!兄弟們!身為國家軍人,身後就南京城了,我們已經退無可退了,寧可前進一步死,絕對不能後退半步生,不能給咱們教導總隊丟人抹黑!全體都有上刺刀!用最快速度衝過敵人的毒氣區域與日寇短兵相接,只要攪合在一起小日本的炮火就沒有用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為國成仁的時候到了!殺啊!」趙長生猛的一揮手,第一個端著上有刺刀的步槍頂著日軍施放的那濃濃的帶有刺鼻大蒜氣味,並有些淡綠色的濃霧殺向了日軍。
中國軍隊的陣前反擊完全出乎了日軍的意料之外,帶著防毒面具的日軍士兵還排著整齊的散兵線,緩緩的在毒氣後跟進,日軍悠閑的動作並不象是在作戰,好像是在富士山下參加一場戴著面具的春遊一般?
突然,日軍驚恐的發現,一柄閃著寒光的刺刀竟然從毒氣中探了出來,噗嗤一聲捅入了日軍士兵的防毒面具,頓時將其的防毒面具撕破,日軍士兵望著那些口吐白沫臉色發青醬紫的中國士兵嚎叫著衝殺上來,不禁腿都發軟,這些中國士兵簡直不是人?
這些中國軍人竟然毫無任何防毒措施直接穿過毒氣區域,為的就是將自己殺死?死在異國他鄉?對於日軍士兵來說自從他們踏上這片不屬於他們的土地那日就已經有了這種覺悟。
越來越多悍勇無畏的中國士兵從毒氣中衝殺出來,他們竭盡全力的拚死衝殺向面前的日軍士兵,僅僅一個照面,日軍士兵就如同稻草人一般的被刺倒了整整一個波次,幾百名日軍士兵變成了屍體。
面對那些眼睛、鼻子、嘴角都在流血,如同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一般的中國官兵,日軍士兵原本就已經膽寒了,沒有任何的防毒措施,直接在毒氣中戰鬥?這樣即便是戰勝了中國軍恐怕也會全軍覆沒吧?
日本人非常奇怪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在支持著這些瘋狂的中國軍人?一名胸口被兩把刺刀貫穿的中國士兵依然奮起用槍托砸碎了一名日軍士兵的頭顱,白色帶有血絲的腦漿迸濺得到處都是。
在冬日慘白色的陽光下,南京城大地之上處處都是炮彈爆炸的炸點,高高騰起的煙柱和衝天的火光,血肉之軀、殘肢斷臂幾乎遍地都是,很多血肉都融入了大地,也分不清是敵是我,散落損壞的武器與彈藥遍地都是,大戰的慘烈亦無法用語言能夠徹底真實的形容,真是爭城一戰,殺人盈城,爭野一戰,殺人盈野。
片刻之後,毒發窒息的中國士兵開始漸漸的失去的戰鬥力,日軍也乘勢一擁而上,而這時,中毒以深,自知再無生還希望的中國士兵則紛紛拉響身上纏著的手榴彈,德制的二四式木柄手榴彈可謂威力巨大,四枚長柄手榴彈近千片的預製破片能夠橫掃六米範圍之內。
在不時響起的爆炸聲中,瀰漫的硝煙和悶啞的爆炸聲讓日軍的進攻徹底的崩潰了,驚慌失措的日軍士兵開始如同潮水一般退卻下來,日本人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們的對手似乎不在是沙子堆成的軍隊了。
南京城就是中國軍人的身後,這些中國軍人或許一輩子都沒能有機會在南京最繁華的夫子廟吃上一碗雞絲麵,也沒能看一眼繁花似錦的秦淮河,但是他們卻義無反顧的將血留在了這裡,泱泱中華,我生國亡,我死國存!
槍炮聲同樣在叩擊著宋遠航的心臟,一個國家乃至一個民族,代表著文化歷史傳承的就是那一批批的文物,欲滅一國,先滅其志,欲滅一族,先去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