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轉圈
風眼婆婆說的這麼嚴重,我暗暗下定決心,在熬完三關考驗之前堅決不談對象。話又說回來了,我這樣一個農村屌絲,誰會找我呢。
「婆婆,我心裡有些惴惴不安。」我說。
風眼婆婆嘎嘎笑,笑得像烏鴉一樣:「不用怕,怕也沒用。你從哪來還回哪裡去,到時候自然明了。」
我懵懵懂懂從她家出來,一路琢磨著,有點疑神疑鬼,看大街上什麼都懷疑。這三關陰界試煉是什麼,誰也不知道,就連黃小天也說不清。這可玄了,想無可想。
我後來也想開了,不琢磨了,既來之則安之,怕個鳥。
回到家裡,爺爺問我什麼時候回林場,打不打算再回去工作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回去,現在雖然事情很多,可亂麻中只有一個線頭,那就是闖三關。這三關考驗不過,說什麼都白扯,什麼也幹不了。
還是回去幹活吧,在家呆著也是呆著,更鬱悶。
這次我再走的時候,沒有找王二驢告別,感覺有些凄涼,我們三人組如今二丫姐已經不在了,心裡很難受。
第二天一大早坐車過去,在縣鎮找地方住下,給司機老周打過電話,他明天才能運送物資進山,告訴我再等一天。
過了一天我在汽車站等他,老周的車終於來了。上車之後,老周關心問我,聽說你病了,感覺怎麼樣。我沒細說,勉強擠出點笑,說沒關係了。
老周一路絮絮叨叨,說著他家那點破事,還有林場的一些事。林場只有三個光棍,哪有什麼新聞,我聽得枯燥乏味,昏昏欲睡。下午到了山裡,胡頭兒他們三個看我回來了,特別高興,一個勁打聽我的身體怎麼樣了。
就這樣,我在林場重新工作,過起了與世隔絕的日子。我兢兢業業完成著胡頭兒交給的任務,其實心裡是膽顫心驚的,不知道三關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
比死更可怕的是等死。
幾天過去了,我感覺身體愈發沉重,折騰一大圈,陰毒始終沒有拔出去,唯一的希望就是等黃小天給我打竅,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正在宿舍躺著想心事,胡頭兒進來敲門:「小馮,別躺著了,跟老周出趟車。」
林場有一批山貨要運出去,司機老周一個人忙活不過來,要找個人跟車。這活兒輕鬆不說,還能出去逛逛。曹元本來想去的,讓胡頭兒勸下來,把名額給了我。曹元拍著我的肩膀感嘆,我都想和你一樣大病一場了,病號特殊待遇。我苦笑說,咱倆換著試試,你一天都過不來。
我們在車上裝好了山貨,出發了。一路顛簸晃晃悠悠下山。老周這人哪都好,就是嘴碎,可能是當司機太寂寞,好不容易逮個人說起來沒完。我還不好意思不聽,吱吱唔唔應答,其實眼皮子黏在一起已經睜不開了。
車子顛簸著,不知什麼時候,路上有個大坑,車子一下顛了起來,我猝不及防飛起來又落下,摔得屁股疼。我揉揉眼:「周師傅,咱們這是到哪了?」
老周沒有說話,徑直看著前面的山路,停了下來,表情很不自然。
我又問了一遍,老周搖下車窗,點燃一根煙,說了兩個字「怪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看著他。
老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這次拉著山貨去的目的地叫巴爾虎旗,是個蒙古族聚集區。這條路他去過幾次,對於路線不算陌生。可剛剛往那個鎮子去的時候,正趕上修路,已經封道了。路邊立了指示牌,上面有地圖,告訴司機可以怎麼繞過去。
老周沒多想,開著車按照指示牌的方向走,一路道路不平,極為崎嶇,顛顛簸簸始終在山路上轉悠。
越往裡走道路越是不好,也就是老周這樣的老司機,換其他人稍有不慎就能翻車。
等老周覺察不對勁,準備撤回來的時候,晚了。這條山路只容一個車道,進去可以,想出來難於上青天,調轉車頭那是無法想象的事,總不能一路倒車退出去。
現在我們就在這麼個局面,退指定是退不出去,只能往裡進,可再往前走會遇到什麼,會走到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等於瞎子摸水過河。
老周扔根煙給我:「你怎麼想的?」
我沒覺得特慌,舒服靠在椅子上,點燃了煙:「周師傅,繼續往裡開吧,實在不行咱們可以打電話求援。」
老周悶悶抽了兩口煙,罵了句:「真他媽晦氣。」發動車子,繼續往前走。
我沒了睡意,看著窗外掠過的山路。
老周沒了談性,無人說話,駕駛室里的氣氛極為壓抑。開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山路有了漸漸向下的趨勢,道路也平坦了一些。
老周眼睛放光,跟我說:「只要從山裡開出去就行,到了外面,我怎麼都能轉回去。」
又開了能有二十來分鐘,終於從山路上下來了,我們正要長舒口氣,突然發現不對勁。
前面是一片風區,風很大,暴土揚塵的。我們趕緊把車窗搖上來,從前窗看過去,勉強能看到這裡是一片鄉鎮,路兩邊一排排的平房,再具體就看不清了,塵土太大。
「這他媽的是什麼鬼地方。」老周一邊開著車一邊四下里看著。
車速極慢,在街道上緩緩行駛,周圍的大風中看不見一個人影,颳得平房上的門牌搖搖欲墜。
我沒見過這樣的地方,張著大嘴四下打量,正看著,老周道:「咱們開進來多長時間了?」
我看看錶,我帶的是機械錶,發現錶針一動不動。
老周拿起駕駛台上的手機看,手機莫名其妙黑屏。他按了幾下開關,沒有反應。我趕緊掏出自己的手機,也是黑屏,我們面面相覷。
老周開長途跑運輸少說也有小二十年,是個見多識廣的老司機,他嚴肅起來:「小馮,不對勁,很不對勁。」
「怎麼辦?」我問。
老周沒說話,慢慢加快行車速度,在這條街道上飛快向前行駛。周圍風塵極大,漫天都是黃沙,可視度特別低,能有兩米就不錯了。他一邊加快速度,一邊緊緊盯著車窗,這時候要出現意外,必須要能做出最快的反應。
行駛了大概十幾分鐘,他慢慢停下車,搖搖頭說:「不對勁,這條路不應該這麼長。」
我想了想,把車門打開,老周一皺眉:「你幹嘛?」
打開門,我把領子豎起來,從車上跳了下去。瞬間大風把我淹沒,風沙灌進嘴裡,我拚命咳嗽,好不容易把沙子吐出去。
老周也下來了,他用手擋著臉上的塵土,大聲喊:「回車裡。」
我擺擺手:「你先回去,我往前走走,看看怎麼回事,馬上就回來。」
老周想了想:「好吧,你多小心,遇到情況不對,馬上回來。」
他回到車裡,取出一把管鉗給我防身。我揣著這大號的鉗子,心裡有了底,慢慢往前走。
路邊大都是平房的商店,上面掛著牌子,寫著什麼「迎賓羊湯館」、「好運食雜店」類似的字樣,我隨便找了一家,湊到窗上往裡看,什麼也沒看不見,裡面黑不隆冬的,勉強能看到桌椅的輪廓。
一股風吹過來,我渾身發冷,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繼續往前走,盯著路邊的平房,奇怪的是,看不見半個人影,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
手錶無法計量時間,我估摸著已經走了十來分鐘,突然前面的路旁出現一輛車。我心頭狂喜,終於看到車了,說不定裡面有人可以問路。
我艱難地走過去,等來到車前,看到車牌和車的樣子時,頓時傻了,大腦一片空白。
這輛車居然是老周的車!
我迎著風沙來到車窗前,使勁拍了拍,有人影湊在窗里往外看,正是老周。
這事簡直太匪夷所思了,老周的車按說應該在我的後面,為什麼我走著走著,又能看到它了,它居然在前面出現了。可能的解釋是,我在不知不覺的兜圈子,難道這條路有問題?
我肯定自己是沿著直線走的,最起碼我是這麼認為,為什麼又轉回來了,實在是無法想象。
車門開了,老周驚訝地看我:「你回來了。」
我正要說什麼,突然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這一刻,我突然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