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錘鍊
夜行門,斗獸場,五年後。
時光從每日的繁忙中流走,雪落下來,而後又融化。百花盛開后,又漸漸凋敝。
花開花謝,時光如梭。
當年那些瑟瑟發抖的女孩們,變成了冷傲孤僻的少女。
廣場上,高矮不一的女孩們三人一組正在屠殺巨獸。廣場上不時傳出殘酷的嘶吼和刺殺之聲。
寒風呼呼觸動,地面上的血液凝固成了血冰,赤腳踩在上面,折射出刺骨的寒冷。
散落的殘軀和枯骨上結了一層層小小的冰晶,被女孩們的赤腳踩得粉粹。
一頭巨獸在兩個作戰小組分成六人的刺殺下,倒在了暗冰和血凝交織的青石地上。
少女們臉上帶著冷酷的表情,絲毫沒有興奮之色,臉面儘是嚴酷之色。
這六個少女里,陳素月立於其中。
與五年前相比,她變成了一個十四歲的少女,長高了許多,身子骨也結實了,手臂纖細,但肌肉線條稜角分明。
她呼的吐出一口氣,額頭上冒出的豆大汗珠在寒冷空氣里迅速蒸發。
呼吸漸漸平靜下來,她暗暗的握緊拳頭,緊張焦灼的心緩和下來。
站在寒冷的空氣里,她一點也不感到冷,渾身上下由心中散發出一股熱量。她抬頭來,看著圍牆上站著的阿爸,咧嘴一笑。
阿爸依舊帶著微笑的面具,站在圍牆上,用這虛假的微笑看著她們的進步和成長。
這五年來,陳素月除了白天練習斗獸之術,剩下的便是和阿爸以及羅仲君鬥智斗勇。
斗獸場的生活,及其規律。
每日清晨七點開始,暗室宿舍大門打開,所有小孩蜂擁而出,與巨獸搏鬥,直至殺死至少一頭巨獸才能歇息。
有的孩子擊殺術技能嬌弱,會在驚慌失措間被巨獸吃掉。
偶爾,阿爸會親自下場教授她們擊殺術。但他總是反覆的說著兩句話,
擊殺術的要領,在於快、准、狠,出其不意,出奇制勝。一是一擊必殺,必須找准巨獸的弱點,只用一擊殺死它。二是所有的擊殺技擊都是為那最關鍵的一擊必殺做準備。
陳素月活了三十多年,有曾經在多個部門鍛煉,因此一聽便明白了。
她時時回想,覺得阿爸說得很有道理,因此,利用她多活了三十幾年的經驗迅速消化了這兩句話。
斗殺巨獸結束后,便是心智磨鍊。
阿爸會利用各種事情挑起孩子們的情緒,讓他們自相殘殺。
有的孩子忍受不住殘酷的搏殺,或者意志力不堅強,又或者斗殺能力不足,會在此成為犧牲品。
中午時分,阿爸會給她們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這段時間,按照陳素月的說法,是身體承受能力的訓練。
所有人會被扔到一個填滿了冰塊的大坑裡。那坑五米寬,兩米深,冰塊處於其間,猶如一座敲碎了的冰山。
有的小孩堅持不住兩個時辰,活活凍死在冰窖里。
下午時分,是負重體能訓練和攀岩。
每個孩子要承受比之身體重了三倍至四倍的巨石,背負著巨石沿著斗獸廣場跑圈,一直到阿爸喊停才能停下來。
有的孩子支撐不住,被巨石壓成了肉泥。
路過被巨石壓死,已成一灘肉泥的孩子身邊,陳素月總是能聞到一股令人噁心的血腥之氣。
負重練習之後,便是攀岩。所有人不使用繩索徒手攀上斗獸場的圍牆。
這些訓練,對於當過特戰隊員和特警的陳素月來說,並沒有多少難度。
難的只是身在其中的煎熬。
她最留意的,是攀越圍牆。當她們攀上圍牆之後,會被站在圍牆上監視她們,身穿黑袍披風的人踢下圍牆。
聽阿梨說,那些人是阿爸的貼身侍衛,能力超強,擊殺技能一流,是被挑選出來的頂級夜行者中的佼佼者,被稱為「鐵衛士」。
陳素玉問,她們也是女子?
阿梨點點頭,是的,都是從斗獸場出去的人,是經過千錘百鍊的鐵衛士。
陳素月看著黑袍鐵衛,心道,有她們鎮守著訓練殺人機器的斗獸場,要想從這裡逃出去,難於登天。
曾經,陳素月想過利用攀岩的時機,找准機會從這裡攀爬出去,可手還未夠到牆壁頂部,一名鐵衛一腳踢中她的下巴,將她踢得差點昏厥。
掉落地面后,想要從這裡逃出去的想法立即煙消雲散。
那一擊令她明白,她如今的能力,連夜行者都還達不到,更不要說與立於牆頭的鐵衛比肩。
她連鐵衛如何移動到她面前,如何出腳擊中她,如何又移動到別處踢中另一人都看不清楚,怎麼從這裡逃出去。
經過反覆的錘鍊,反覆的折磨,她心中信念漸漸清晰起來。
她要成為能夠與鐵衛比肩的夜行者,以高傲的姿態從這裡出去。
鐵衛七武士的另一個職責,是守護在斗獸場一言九鼎、萬人之上的阿爸。
雖然,在斗獸場,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阿爸。但她們依舊事無巨細的履行著她們的職責。
下午訓練結束后,少女們會迎來一次晚餐機會。
為何說是晚餐的機會?
因為百餘人只有八十多人能夠吃到補充體力的晚餐。
鐵衛們會將盛裝著饅頭的餐車推到廣場中央,饅頭數量有限,一般只有八十餘個。
百餘個小姑娘一哄而上,靠著自身能力能搶幾個是幾個,能力強者多得,能力弱者沒有。
幾乎每天都有一個饅頭也沒吃到的小姑娘,難怪她們會瘋了似的攻擊吃到了烤雞的陳素月。
一方面是因為餓的產生了幻覺,另一方面,其實處於內心嫉妒而產生的仇恨,嫉妒有人吃到了她們能力達不到,也無法吃到的東西。
阿梨就是因為能力差而吃不到饅頭的人。
陳素月常常會藉機多拿幾個,在姑娘們瘋狂搶奪的混亂中塞給阿梨兩個饅頭。
阿梨拿著饅頭,會對她投來梨花般的微笑。
這時候,備受身心折磨的陳素月會對阿梨也投以微笑,彷彿這是她們的美好時光。
但陳素月只是笑笑,便迅速轉過頭,不能讓鐵衛和阿爸看到她的這些小動作。
否則,阿梨會招來殺生之禍。
當然更不能讓羅仲君看到她和阿梨的小動作,那隻會讓阿梨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五年來,陳素月明白了與人斗其樂無窮的道理,更明白了保護身邊的人就是保護自己的道理。
鬥爭的要義就是既要保護自己,也要保護身邊的人。
這些殘酷的訓練,對陳素月來說,適應起來很順利。
夜深人靜時,她也會想起以前,想起之前的生活。而現在的生活,與以前似乎沒有多大分別。
除了隨時會死人。
陳素月十八歲高考時考上軍校,畢業後分配到海軍陸戰隊擔任少尉。
那時她就主動申請進入海軍陸戰隊中的特種作戰突擊隊,進行了十分殘酷的訓練。而後因為一些事情,她選擇脫離部隊轉業到地方,進入特警戰隊,擔任突擊手。
她一路接受的幾乎都是特種訓練,雖然與如今以搏命為主的殺手訓練有異,但殊途同歸。
軍事訓練和殺手訓練都是發揮人體最大效能,以小博大,以個人的力量獲得整體的勝利。
她性格倔強,意志力頑強,並不是願意服輸的人。
這樣的性格,在夜行門斗獸場殘酷的訓練里,迅速的生存了下來,而且還生存得有些出色。
很有幾次,阿爸當著眾人的面表揚了陳素月。
當然,陳素月知道,這是在敲打她,好令羅仲君生出嫉妒之心,令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但她無所謂,她心中有個信念,一定要從這裡出去。
出去的方法只有一個,那邊是被阿爸選中。要讓自己在殘酷而充滿淘汰的訓練中脫穎而出,至少讓阿爸看到她的存在。
她相信,心機深沉的阿爸一定會注意到她的與眾不同。
多刷點存在感,總不是壞事。
果然,她這種行為招來了同樣出色的羅仲君的記恨。
自從,陳素月和羅仲君被阿爸用一箭雙鵰之計收拾之後,羅仲君也學聰明了。
明面上,幾乎不和陳素月產生任何矛盾和交集,背地裡,總是給她穿小鞋,使絆子。
有好幾次,陳素月都差點著了羅仲君的道,甚至還犧牲了她看得起的一位小姑娘。
望著那小姑娘的屍身,她痛苦得很想哭,但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她按捺住心中的仇恨,暗自韜光養晦。
她知道,她一定能夠找到機會給羅仲君致命一擊,讓羅仲君嘗嘗她的厲害。
她不由得想起了與她為敵的王羽。
在這個時代,她不會再栽在同一條河流里。
她耐著性子等待著,等待著被選拔出來的時機,等待著給羅仲君致命一擊。
在訓練時刻,她隨時隨地留意著城牆上阿爸的神情,留意阿爸的一舉一動。
阿爸當然依舊是那個心機深沉的阿爸。他帶著什麼也捉摸不透的面具,不顯半分情緒,平靜如水。
不知道他滿含玄機的頭腦在思考些什麼,陳素月總是在想,若我是阿爸,看到這群為了生存下去奮力搏殺的女孩子們,會思考些什麼呢?
終於,五年後的某個下午,阿爸在廣場上召集所有人,說要進行一項選拔。
聽見選拔,陳素月的心突然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