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七回 咒文石像

極其霸道、拂過鼻前又能嗅到櫻花絲絲恬淡香味的妖力於空氣中瀰漫，也許連鬼使黑本人都沒有發覺，有那麼一瞬間，他內心也生出了幾分『畏懼』。

妖怪的世界要遠比人類社會純粹的多，也不公平得多。不同的出身已經基本決定了他們未來在妖怪這一大種群中的地位，小妖怪們就算苦苦修鍊百千年，恐怕也敵不過一個出生十幾年大妖怪。在此時此刻，鬼使黑的確在陸生的身上感受到了平日只能在閻魔那裡才能體驗到的壓迫感。

「少主……」首無熱淚盈眶的看著陸生。

他從小看著陸生長大，曾被嬰兒時期的陸生萌得心都能擰出水來，曾被孩童時期的陸生戲耍到狼狽不堪，也曾被少年時代的陸生妖化后絕代風華的姿態而感慨不已。

這些感情都沒有此刻的『感動』強烈。他從小看到大的少主，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朧車在斷崖邊降落，與鬼使黑的衣著和樣貌有幾分相似的男人站在朧車外。

「白！」鬼使黑從朧車內跳了下來，走到了鬼使白的身旁。

「嗯。」不同於鬼使黑，鬼使白大多時候都是保持著一種面無表情的神情姿態，給人一種過於淡漠冷然的感覺。

也因此，看到晴明身邊又多了兩個陌生又強大的妖怪時，他依然神情如常「晴明大人。」

「哦！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是鬼使白！」鬼使黑一手搭在了鬼使白的肩上，對著陸生和首無介紹道「白，他們是晴明的朋友，也是非常強大的助力！」

「你們好。」鬼使白點了點頭，然後帶他們來到了斷崖邊，示意他們向下看。

斷崖並不是很高，從這裡向下看，能夠很清楚的看到斷崖下的景色。

下面的景象十分詭異，數十名衣衫襤褸的平民們在下面徘徊，他們眼神空洞，不停的、不停的在下面狹隘的空間內打轉。

陸生看向晴明，以眼神詢問著晴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晴明不愧是這個時代最強的陰陽師，即使如今尚且年輕，卻也已經擁有了其他人終極一生都無法擁有的知識量。

「那些是靈魂，被斷崖下的某些東西吸引，在現世徘徊、舉步不前。」

鬼使白點頭認同了晴明的回答，他手中的白色旗幟發出了抖擻的聲響「他們想要尋找『不死』與『永恆』。」

「什麼意思？」首無皺眉問道，不是很能理解鬼使白後面的話。

晴明抿嘴沉聲解釋道「通俗來講，被鬼使帶到彼岸后，亡靈們會接受判官的裁決，按照他們在現世結下的善惡緣來決定他們是墮入地獄受苦還是輪迴轉世。……但『轉世』是不可控的，輪迴轉世后，你的身份、你命定的遭遇、甚至你是不是人類——都是不可控、隨機的。」

「所以，除非有鬼使引導，不然亡靈們都會下意識的排斥進入閻魔殿。」鬼使黑緊握著鐮刀，臉色極其不爽道。是的，這也是他們鬼使存在的原因。

「而下面有東西在誘惑這些亡靈……一種可以使亡靈以一種合法的身份存在的東西。」

「……合法身份？」博雅立刻恍然大悟「是『鬼』！是可以讓亡靈成為鬼的東西！」一旦成為『鬼』，亡靈便被賦予了可以存在於現世的資格。

晴明點頭道「正是如此。」

「果然還是應該下去嗎……」鬼使白呢喃道。

陸生探頭看著下面，不知為什麼，下面總有一種他極其熟悉的感覺「下去看看吧。」

斷崖後面有一條通往崖下的小山路，山路不算崎嶇，卻處處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死亡的氣息。

走在最前面的鬼使黑和鬼使白停了下來，兩人默契的伸手示意他們止步，看向了博雅和晴明「你們不能再往前了。」

「為什麼？」博雅皺眉問道。

「因為前面已經成為了亡者的領地。」晴明說道「再往前走，我們的靈魂也會被那個東西吸引的。」

「……」博雅沉默以待。

「嘖，前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鬼使黑用鐮刀的柄部用力的敲了一下土地「算了，晴明，博雅，你們兩個就呆在這裡吧。」他們拜託晴明過來，本就是為了處理下面某些他們無法處理的事情，如今這情況——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晴明手中的摺扇一揮，瑩藍色的結界附在他的身體表側，偶爾折射出的流光，證明著它的存在。

「那太好了！」鬼使黑緊繃的臉終於有所放鬆，也沒有深追晴明到底做了什麼，才能讓他確定可以憑藉人類之軀涉入亡者之地。

「走吧。」陸生向晴明身邊靠攏了些，並放出了自己的畏，纏繞于晴明的身邊。

晴明一愣，很快便明白了陸生這麼做的用意，他眉眼稍彎，接受了陸生的好意。

山路並不漫長，很快他們便到達了崖底，死亡的味道充盈在鼻間，這些亡靈們彷彿沒有看到他們一般不停的徘徊著。

「又少了一個。」鬼使白皺眉說道。

「什麼？」

「又少了一個亡靈。」鬼使白解釋道「我第一次看他們的時候，約莫是有八十多個，如今這裡只有四十個，剛剛又少了一個。」

「看來又誕生了一個『幸運兒』啊。」消失的那些亡靈應該就是找到了『入口』，被賦予了存在於世的資格，鬼使黑語氣中儘是嘲諷意味。他看向晴明「你有辦法找到『入口』嗎？」

晴明用摺扇指著其中一個壯年男子的亡靈，隨著他徘徊的動作移動著摺扇「他是下一個。」

「……是、是嗎？」鬼使黑一愣，下意識的打量起那個亡靈。這個亡靈與其他亡靈並不區別啊，為什麼晴明說，這個亡靈會是下一個『幸運兒』？

「是『術』。」首無皺眉道「那個亡靈身上有陰陽術的氣息！」站在他旁邊的陸生下意識的砸了一下手心「我說這裡為什麼有熟悉的感覺，原來是陰陽術啊！」而且還是……陸生那如紅水晶般的血眸恍惚了一下，遂而又變得清明。

「你們剛剛說什麼？」鬼使黑疑惑的看著他們「什麼術？」

「一種陰陽術的半完成產物，也算得上是一個失敗品。」晴明微微昂頭，示意他們接著看那個亡靈。果不其然，在他們剛剛將視線轉移到那個亡靈身上后沒多久，亡靈半透明的身體上突然被莫名其妙的咒文纏繞，緊接著，他消失了。

「真的是咒術啊……」

晴明看向首無，唇角勾起「首無先生應該可以帶我們找到『那個東西』吧？」首無一愣，轉而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沒想到你注意到了。」在那個亡靈被咒術帶走之前，首無用纏繞了自己『畏』的絡新婦的絲標記了那個亡靈。

如今，他完全可以憑藉『畏』的氣息找到那個亡靈的所在地。

「不過，這需要你的幫助，安倍先生。」首無的手心中突然多了一根銀色絲線，他將絲線遞給了晴明。晴明點了點頭，將絲線纏繞在了自己的摺扇上。

陸生和鬼使兄弟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們：「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陸生問道。

「我雖然知道『那東西』的所在地，卻沒有辦法到達那裡，只能拜託安倍先生了。」首無笑道。

「哦。」

絲線纏繞在了摺扇的柄部，晴明將摺扇倒立，輕聲念了什麼複雜的咒語，憑藉陸生的耳力雖然能聽清他念了什麼，可卻只聽懂了最後的『急急如律令』的意思。

摺扇浮在了半空中，上面的絲線抖動起來，摺合起來的扇子突然自己打開，伴隨著摺扇的打開，比剛剛濃郁數倍的死亡的糜頹味撲面而來。

周圍徘徊的亡靈消失，只餘下剛剛消失了的壯年男人的亡靈站在那裡，身上纏滿了咒文構成的鎖鏈。這些『鎖鏈』不斷的從他的口中進入他的身體……

「就是那裡了吧？」鬼使黑看著不斷伸出咒文枷鎖的石像。

那黑銅色的石像是一個人形，但具體樣貌看得並不真切，甚至石像的五官已經有些模糊了，與模糊的五官相對，上面的咒文卻異常的清晰嶄新，看上去才刻下沒多久。

「破壞了那石像，或者上面的咒文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