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水道(下)

不是所有生活在下水道里的叫化子都是隱士高人，能教育出幾隻牛比的烏龜忍者來，像小說上寫得那樣穿著最破爛的衣服，卻掌握著大量的財富，有模有樣的裝比唬人。張亦凡同學就是一個很徹底的無產階級，真正的小叫化子。

他的全部財產，都放在一個破裂的藤條箱子裡面，計有五六塊已經有點發霉的麵包、一包已經過期的醬菜、三塊黃里透黑的乳酪和一套破衣服。看這一套衣服，應該在十幾年前領導過時裝潮流，不過現在就是老古董了，正常人都不好意思穿出去見人。

稍微像點樣子的，就是一疊幾十本「機師時代」雜誌了。張同學是很窮，窮到連做夢都希望有人能帶他去「打打土豪分分田地」，吃頓新鮮麵包就是他最大的夢想了，可是窮人也有理想和追求啊，做一名偉大的機師，就是他的理想，這些雜誌，都是他揀回來的，像寶貝一樣用心保存著。

蓋在這疊雜誌下面的，是一個兩尺長，一尺寬的黑色小盒子，像是鐵做的，又像是很硬的木頭，而且上面沒有鎖，也沒有縫隙，渾然一體。

「小凡，如果有一天你能用拳頭打破這個盒子，你就可以離開下水道了……」

這是王伯臨死前說的，這幾年張亦凡試過很多次，每次都失敗了，這盒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的，非常堅硬，手都打腫了好多次。

這次能不能成功呢？張亦凡咬了咬牙，一拳砸向黑色盒子。

「咯啦」

一聲輕響，黑色盒子竟然被張亦凡一拳砸開了，張亦凡沉默了一下，然後就歡呼起來，終於解決這個盒子了啊，對於他來說，這個古怪的盒子就是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門，說是決定了他的命運也不過分。

手竟然沒感覺到痛，而且只用了七八成力氣，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看來運氣來了，城牆都擋不住也。

盒子里沒有張亦凡渴望的大把鈔票，只有一封信，和一根綠色項鏈，看上去像是水晶做成的，卻比水晶更通透、純凈。張亦凡試著把項鏈戴在脖子上，項鏈立刻失去了光彩，變得像是地攤貨一樣。

試著取下項鏈，項鏈立刻又恢復了先前的光彩，十分神奇。

帶著一絲疑惑把項鏈又戴回脖子上，張亦凡打開了這封信。

信是王伯留下的。

「小凡，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王伯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知道你現在多大了，十八歲，還是二十歲呢？」

「不過，你已經是個強大的人了啊，能用拳頭砸碎黑鋼石做成的盒子，你已經具備了保護自己的能力，可憐的孩子，得到這樣的力量，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看到這裡，張亦凡真是很慚愧啊，這份力量來得可是莫名其妙，真真正正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吃苦？那不是開玩笑嗎？

至於在下水道的生活，在普通人看當然是很苦了，可是張亦凡也沒怎麼覺得，他早就習慣了，每天抓抓老鼠，打打流浪狗，不但不苦，而且還樂在其中。

從小就沒享受過地上世界的生活，沒有對比，張亦凡當然沒感覺。

「現在。你可以真正走出下水道了。"

「可是你要記住，在你沒有成為一名真正的強者之前，在你沒有強大的力量時候，千萬不要取下項鏈，恢復它的光彩，不要問這是為什麼，按王伯的話去做吧。王伯只能告訴你，它對你很重要，也是你父母留給你的唯一紀念……」

「是父親和母親的紀念麽……」張亦凡的眼睛一時有些濕潤，還記得兒時的時候，自己曾經纏著王伯，詢問爸爸媽媽的事情，每次都會因此遭到王伯的一頓責罵，久而久之，小平凡已經學會了強制自己忘掉這件事。

想不到就在他幾乎已經放下的時候，突然又有了父母的線索，這讓張亦凡忍不住一陣激動，可是王伯為什麼還是不肯明說呢？父親和母親究竟是誰，他們還活著嗎？

現在已經是22世紀末期，2189年。80年前，西方眾國的私有制度發展到了頂峰，權力、資源、軍事力量都控制在各大集團和一些金融寡頭手中，使這些寡頭們已經不能滿足於現有的資本主義制度，他們要追求更大的權力，更高的享受。

於是，在他們的背後推動下，一個超級帝國出現了，這就是「新羅馬帝國」，一個對私權力保護到了極至的帝國。

很快，新羅馬帝國就席捲了整個歐洲，美洲，非洲，大洋洲，和大半個亞洲。眼看著用不了多久，地球就會一統，拋開制度的好壞和先進與否不提，這將是一個偉大的創舉，當時新羅馬帝國的執政官，元老院的議員，甚至是下層的人民，都熱血沸騰了，高呼著「大地球統一」「大地球共榮」的口號。

就在此時，東亞的一個超級大國聯合了幾十個國家，建立起了「自由聯盟」，與新羅馬帝國抗衡，他們實在無法容忍社會的倒退，更不能允許在22世紀，地球上再次出現帝國制度。

於是，一場長達40年的戰爭爆發了，戰火綿延到了亞洲、歐洲、大洋洲，甚至是非洲。

戰爭，永遠是科技發展的催化劑，在這場戰爭的中後期，坦克、飛機等武器漸漸被淘汰，機動戰士則粉墨登場，憑藉著其強大的機動力、攻擊和防禦性能，一舉成為主要的常規武器，地球的軍隊，進入機動戰士時代。

機動戰士中，湧現出了無數英雄，甚至是戰神級的人物，也譜寫了一個個的傳奇故事，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在戰爭後期，自由聯盟終於實現了全民登陸月球，並在月球上建立起了龐大的太空城市，憑藉著月球的資源補充，狠狠地打了幾次漂亮的反擊戰，也使新羅馬帝國清醒地認識到，這樣的戰爭，就是再打上一百年，恐怕也很難分出勝負。

雙方最後還是坐在了談判桌旁，開始商定停火協議。新羅馬帝國承認自由聯盟的地位，雙方建立外交關係，互通有無，互相發展，而自由聯盟也同意新羅馬帝國在地月軌道附近，建設太空站，太空城。並由雙方派員，組成最高議會，這是凌駕於新羅馬帝國的元老院和自由聯盟的參眾兩院的權力機構，用來解決關係到全球反展，全球安全的大事。

就這樣，地球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和平。

「終於可以離開了……」望了望幽暗的下水道，望了望那個自己很不容易才搭建起來的窩棚，張亦凡有一絲留戀，生活在這裡的時候，他曾經不止一次咒罵著這裡惡劣的環境，可當要離開的時候，這個充斥著垃圾、髒水、老鼠、蛇和流浪漢的地方，卻突然變得親切起來，讓他居然有點捨不得離開。

站在窩棚前沉默了一會兒，張亦凡還是決定離開，外面的世界畢竟要精彩的多，他沒有任何理由把自己的一生荒廢在這裡。

他隱隱約約地開始感到，自己也許就要開始一段並不平凡的旅程，只是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會是什麼。

吃了幾塊霉麵包，幹完了那包過期醬菜，張亦凡穿上那套過時的破衣服，看上去就像只土鱉，而且是和時代明顯脫節的那種。

很是鄭重的就著水渠洗了把臉，張亦凡這隻土鱉晃晃悠悠地爬出了下水道，準備去完成自己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找一份工作，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吃飽肚子就行。天知道，自從被那古怪的白光改造過身體后，他現在的飯量能趕上三個人，手裡的那點存糧，早就被他吃光了。

他所在的城市羅馬就是新羅馬帝國的首都，現在已經發展成為歐洲第一大城市，經濟、軍事、文化的中心。

這裡的工作機會是不少，可好的工作都是為來自世界各地的精英級人物準備的，張同學沒什麼學歷，也只能把目光放在那些路邊的小鋪上，開始了他艱難的求職過程。

「呃，老闆，你們這裡要人嗎？我有的是力氣，還會抓老鼠呢……工錢給得少我也干啊……」

「啊，小姐，你真漂亮啊，好像電影明星，恩，請問你們店裡要不要人啊，我不要工錢，管吃飽就行啊……沒地方睡？沒關係，我睡大街上就行啊，身份證？沒有……」

帝國的法律可是很嚴苛的，沒有身份證，基本上沒人敢用他，即使偶爾有人對張同學表示了一定的同情，可當聞到他身上特有的下水道的騷臭味道時，好不容易升起的同情心也立刻被厭惡掩蓋了，像掃垃圾一樣，把張同學掃地出門，趕到了大街上。

幾天過去了，張同學沒有找到工作。去職業介紹所？他還不夠資格，身份證都沒有，到那裡不被人報警抓起來就不錯了。

張亦凡也想過回到下水道里去，至少在那裡還有老鼠可抓啊，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回去容易，再想走出來可就難了，有了失敗的陰影，以後等待他的只能是不斷的失敗。

堅持，堅持下去就會好的！

張亦凡沖著天空大吼一聲，揮了揮拳頭：「該死的王老頭，你把什麼都考慮到了，怎麼就沒想到給我弄個身份證呢？沒這東西，我是寸步難行啊，怎麼找工作啊。」

「小老弟，想開點吧，我們這些流浪漢就要守本份啊，想找工作不是異想天開嗎？你沒有身份證，誰會用你呢。」

張亦凡現在的存身處，是城東一個天橋，這裡是乞丐乞討的好地方，他面前就擺了個破碗，不過還沒人肯施捨他一分錢。

一個中年乞丐正好心地勸解著他，心裡也在暗暗嘆息：「可憐啊，這麼小就做乞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作孽啊。」

「哼，什麼守本份，我可是有遠大理想的，我遲早要做一名偉大的機師，做將軍，做元帥，才不要做乞丐呢。」

張亦凡很不服氣，上天都這麼眷顧我，給了我這麼大的奇遇，我要是還做乞丐，那不是對不起上天的恩賜嗎？這簡直就是爺爺能忍孫子不能忍啊。

「你這個小老弟……」中年乞丐還想再繼續批評教育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讓他知道做乞丐就應該有做乞丐的覺悟，忽然聽到了一陣騷動。

「快跑啊，城管機甲大隊的人來了，媽啊，跑啊……」

天橋的另一頭，突然衝上來十幾架機甲，每一架都高兩米多，轟隆隆地沖了過來，震得天橋都在顫抖。

「切，老掉牙的機型啊！」

張亦凡只看了一眼，就露出不屑的目光，憑他對機甲的熱愛和了解，一眼就能看出這些機甲是上次戰爭時期最早投入戰鬥的第一批「愷撒01」機型，這種機型已經有最少五十年的歷史了，早就被軍隊淘汰了，應該出現在博物館里才對，想不到居然還有傻逼肯開這種爛機型？難道他們就不怕丟人嗎？

天橋上除了乞丐，還有一些擺攤的小商販，這些人的情況也就比乞丐好一點點，都是平民，靠做小生意維持生計，見到了這些機甲，一個個都嚇得面色蒼白，全身發抖，就像小羊羔見到了大灰狼，美少女遇到了強姦犯，總之是見到了剋星一樣，紛紛推起自己的車子，收起擺在地上的小商品，撒開兩腿就跑。

「不許跑，你們全部都要接受處罰，否則，我們不能保證不使用暴力！」

擴音器里的聲音還沒停，這些「機動戰士」已經開始動手了，雖然愷撒01是老掉牙的機型，而且這些機甲上貌似連戰刀和鐳射槍都沒有裝備，但是對付這些手無寸鐵的小商販和乞丐，那也是牛刀殺雞了。一時間只見人影翻滾，慘叫聲不斷，大量的小商販已經被撂倒在地上，乞丐們倒沒怎麼慌張，反正他們一無所有，乾脆蹲在地上看好戲。

張亦凡也沒動，他現在雖然比普通人強了不少，可是憑著**對抗機甲，那還是找死，張亦凡可不想做這種英雄，也跟著看戲。

一場漂亮的殲滅戰。

這支城管機甲大隊對付起小商販來，真是輕車熟路，舉重若輕，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不多時就把小商販的販物車打的稀爛，有價值的商品、食物，則被他們裝在了一輛老古董裝甲車上，成了他們的戰利品。

商販們大聲哭嚎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有罵他們的，也有求他們歸還商品的，這些英勇神武的城管壯士們是充耳不聞，完全無視，顯示出了良好的職業素養，天生的惡人風範。

「收隊，把這些乞丐帶回去，賣到奴隸市場換錢。這些混蛋，影響市容啊，不把他們抓起來，又會給長官們臉上抹灰了。」一個領頭的「機動戰士」嘿嘿笑著，幾句話就決定了張亦凡等乞丐的命運。搶小販，抓乞丐，這兩樣都是這位城管隊長最喜歡做的事，這簡直是太爽了，干著等同於強盜的勾當，還能立功受獎，隊長先生很迷戀現在的這份職業，這職業太適合他這樣的流氓胚子了，簡直就是為他量身訂做的啊。

乞丐們一付無所謂的樣子，對他們來說，或許做奴隸還好點，至少有吃有喝啊，比現在有了上頓沒下頓強。張亦凡當然是不想做奴隸的，這和他的理想差距太大了，很難接受。可是當看到衝到面前的幾架愷撒01，張亦凡嘆了口氣，他知道，現在只能接受命運的強姦了……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當成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