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心灰意冷
當宣華城破后第三日,龍步飛率領十萬大軍親臨宣化,軍容鼎盛,氣勢一時無兩。
而就在當天,奉白羽將令前來的齊昭南在偏軍帳中見到了久違的小刀。
小刀此時比一年前更加俊朗,一年的軍旅生涯也讓他輪廓看上去更加的硬朗,一條刀疤從左眼角一直拉到嘴角,顯然這是在襄陽之戰中留下的勳章。
作為和龍步飛同樣白手起家的小刀,此時在龍步飛軍中已經儼然進入了最高核心集團,掌管著龍步飛視若珍寶的一萬龍驤虎騎。
在襄陽一戰中,郎風、小刀、鐵首領三人展現出了在白虎節堂中培養出來的極高軍事素養,在龍步飛一方很快脫穎而出,成為龍步飛最為依仗的三人,分別掌管一萬龍驤虎騎,並稱為『襄陽三傑』,在軍中風頭一時無兩。
齊昭南進帳之後,小刀親熱地道:「昭南,你怎麼來了,說起來上次白少之恩,我們還沒有機會報答,也該是我們去青州見你們才是啊。」
齊昭南與小刀自幼交好,坐了下來,免去了客套之詞,單刀直入道:「你們是不是正在準備攻打京城!」
小刀得意道:「那當然,現在天佑皇帝手中的都是一些酒囊飯袋,不堪一擊,我們若是不乘此機會,揮師北伐,一鼓作氣,奪了他娘的江山,也算是為龍大哥的爹爹報仇了。」
齊昭南憂鬱地道:「小刀,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切都進展的太過順利了嗎?程凌玉乃是沙場的老狐狸了,他在宣化根本沒有出面,只是數個回合之間,便將宣化讓給你們,這不覺得其中有詐?」
小刀朗聲笑道:「昭南,你多慮了,若是這老狐狸誠心詐我,也不會賠上他那點家底吧,一萬五千人,那可是程老賊的家底子啊,估計此時這老小子正像個娘們一樣躲在暗處哭呢,不過這郎風他娘的也真夠意思,在區區半個時辰之內,就被郎風全殲,可惜當時我不在,若是我去,恐怕還用不上半個時辰呢!」
齊昭南從小刀的舉手投足之間都能感受到小刀那份強大的自信,悠悠嘆了口氣道:「小刀,有信心是好的,但是,有的事情還是多留個心眼吧。我怕…..」
小刀斜眼看了齊昭南一眼道:「我看你是怕青帝的聲望過隆,搶去了你家白老大的風頭不成?」小刀話中已經隱隱有了不快,「若是如此,白老大也可以率領本部人馬攻取京都,我們約法三章,誰人先進京都,便誰先王如何?」
齊昭南見小刀誤會,連忙解釋道:「小刀,你聽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白老大的意思是怕龍老大輕敵冒進,中了小皇帝計謀啊。」
小刀仰天長笑,道:「笑話,這天佑小皇帝有什麼能耐,連號稱大顯北方屏障的林弘毅也奈何不了我們,這程凌玉的一萬五千精騎在我龍驤虎騎的眼中更不過是一群螻蟻,任我們予取予奪。我敢肯定,不出三月我軍必然攻去京都,踹了他的龍椅,擁立青帝龍步飛當皇帝。讓天下人看看青帝的威風!」
所謂當局者迷,齊昭南一路斜眼旁觀,此時這支軍隊從龍步飛起,到每一個小兵,都有著一種到達頂點的亢奮,特別是宣化一戰,他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海冬青一萬五千人全殲,這種自我膨脹的心態更是到達了頂點,更可怕的是,此時龍步飛軍中,居然沒有發現這其中有任何的不妥,此時別說龍步飛勸說無用,就算是平日里交好的小刀,此時也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連齊昭南都認不出來的人。
齊昭南心中喟然一嘆,他知道現在多說無益,無論自己怎麼力呈厲害,小刀都只會認為自己是為了白羽的利益,害怕龍步飛日益壯大,威脅到白羽的地位。
齊昭南心灰意冷,拱了拱手,道:「小刀,我言盡於此,希望你自己斟酌再三,不然…悔之晚矣啊。唉,告辭!」
小刀早就對齊昭南的『冷嘲熱諷』甚是不爽,冷冷地道:「不送。」
齊昭南踏出小刀營帳的一刻,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來了,龍步飛和白羽,似乎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生死兄弟,甚至開始變得陌生,猜忌,甚至終有一日會反目成仇,勢不兩立。
若是真有那一天,自己還有趙翼、小刀等等一批從小到大的朋友,該如何自處啊?
齊昭南心中惆悵,掩飾不住臉上的失望,在神采飛揚,忙忙碌碌的龍步飛軍營中滿腹心事,惆悵而去。
程凌玉敗退沙城的消息已經飛快傳到了朝廷之中,頓時滿朝震動,無數彈劾的奏本如小山一般堆積在天佑皇帝的案頭,紛紛要求拿程凌玉是問。
宣化是京都的第一道屏障,程凌玉丟失的如此之快,甚至連他的一萬五千精騎都丟失在了其中,這等重大敗亡,讓朝廷重臣惶惶不可終日,悲傷的氣氛籠罩在每一個臣工的心中。甚至其中不乏有人已經開始打退堂鼓,跟龍步飛暗通款曲,鋪墊後路。
龍驤不過萬,過萬不能敵的口號開始在朝中暗自傳播,龍步飛彷彿此時在他們眼中成了三頭六臂,戰無不勝的夜叉。
但是天佑皇帝依然每日正常上朝議事,對敗報不屑一顧,彷彿這只是一樁無關痛癢的小事而已,所以臣工的奏摺,天佑皇帝依照當日之言,全部歸置在鐵箱之中,從未看過隻言片語,這份鎮定,甚至讓久經風浪,歷經三朝的老臣風易寒都暗自佩服。
天佑皇帝這次真的把全部家當都壓在了程凌玉的身上了,只是這份執著,他能堅持到底嗎?
若是失敗,便是宗廟傾覆江山易主之危啊。
海冬青帶領不到百騎的殘兵敗將垂頭喪氣的回到了沙城,海冬青平生第一場大型戰役就這樣慘淡收場,這讓曾經雄心萬丈的海冬青怎麼能不心灰意懶,暗自懷疑自己的實力。
海冬青袒胸露乳,自縛雙手,跪倒在程老將軍的面前,悲聲道:「東青原本要以身殉國站死沙場,但是想到內敵未除,社稷依然在傾覆之間,所以才保留殘敗之身,東青請程老將軍暫時留住東青一命,讓東青能夠上陣殺敵,一雪前恥,破敵之後,東青自當自裁以謝陛下。」
程凌玉將海冬青扶起,親手為海冬青解開身上的繩索,淡然道:「此戰非你之過,乃是老夫之過,龍驤虎騎之名天下皆知,你的敗亡已經在我的預料之中。」
海冬青愕然,道:「程將軍,請恕冬青愚鈍,不解程老將軍的意思。」
程凌玉道:「天下騎兵威勢之甚,攻堅之利無人能出龍驤之右,即便是老林,也在襄陽吃了大虧,我程凌玉打了一輩子仗,連這都看不出,便枉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了。」
在旁的花名揚心中對程凌玉早就心懷不滿,不陰不陽地插口道:「那程將軍既然已經知道了,豈不是讓東青去送死。」
「不錯。」
花名揚頓時勃然大怒道:「你!」
程凌玉冷冷地道:「海冬青現在還活的好好的,沒有少一根汗毛,可是我的那些兄弟們卻現在全部身在九泉之下,這筆帳又怎麼算?」
「程大將軍,」花名揚不怒反笑,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宣化一破,能夠阻止龍步飛進軍京都的便只有沙城和太行兩城,難道你還要龍步飛長驅直入,殺上京城后再與他周旋不成?」
「不錯!」程凌玉冷冷地道,「宣化不過是尺許小城,贈與他龍步飛又如何,不僅僅是宣化,連沙城我也一併贈與他又如何?」
「程凌玉你到底越老越糊塗,還是龍步飛派來的姦細,來奪我大顯的江山的!」花名揚大聲喝道。
「大膽!」程凌玉一拍帥案站了起來,叱聲道:「毀謗主帥,乃是死罪,來人給我拖出去砍了!」
帳前武士聽命,將花名揚雙手反翦,便要把他壓下去。
「大帥且慢!」海冬青連忙跪下道,「花名揚只是一時口快,並非毀謗大帥,請大帥看他年紀尚輕,暫且饒他死罪,著他待罪立功。」
程凌玉面如寒霜,道:「花名揚,老夫不是念在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定然要將你狗頭取下,老夫十歲從軍,平生大小不下百戰,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教老夫怎麼打仗?」
花名揚兀自不服氣,海冬青沉聲道:「還不跪下給程老將軍認罪。」
花名揚雖然不懼程凌玉,但是對海冬青卻懼怕三分,心中雖然不服氣,但是還是不敢違逆了海冬青的意思,敷衍的跪了下來,雙手一揚,道:「多謝將軍不殺之恩。」
「哼!」
海冬青皺眉道:「程老將軍如此用兵,是不是想用誘敵深入之計,然後將龍步飛一舉擊敗?」
程凌玉冷冷地道:「算你還有點眼力價,比那小子強。」
海冬青道:「只是這一萬五千人的騎兵,乃是老將軍的多年心血,就這麼…..是不是太便宜龍步飛了。」
程凌玉嘆了口氣,道:「龍步飛不是傻子,非如此割肉喂鷹,怎麼可能讓他中計啊。」
海冬青道:「這一萬五千人,乃是程老將軍一條臂膀啊,是不是代價太大了點……」
程凌玉眼中精芒爆射,長身而起,沉聲道:「今天龍步飛要了我的只是一條手臂,而明天,我要龍步飛的卻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