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妄想
於是宋嬤嬤對吳桃恭敬地道:「世子妃想要老奴說什麼呢?」
「我只想,長長遠遠地在王府待下去。宋嬤嬤,你我都是女子,當然曉得,為求一口安生飯吃,有多不容易。」吳桃的語氣還是那樣平靜,可宋嬤嬤卻聽出這話中的寒意,宋嬤嬤不由道:「老奴怎敢和世子妃相提並論?」
吳桃還是望著宋嬤嬤沒有說話,宋嬤嬤面上神色沒變,但內心已經在翻騰,這位世子妃,要的到底是什麼?把王府的實情告知給她,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我知道,宋嬤嬤,我這麼一個空頭世子妃,要想取信於你很困難,可是再過幾年,就不一樣了。」吳桃畢竟年輕,看見宋嬤嬤久久不語,心中不由焦急起來,努力回想起當日王淑珍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努力讓自己面上不動聲色,但眼神卻泄露了一切。
宋嬤嬤有些大膽地看著吳桃的眼,她其實遠比想象中的聰明,或許把實情告訴她,能讓她成為太妃的得力臂膀。況且,此時不燒灶,等到灶熱起來再去燒,就遲了。
宋嬤嬤思量定了,對吳桃笑著道:「世子妃想聽,老奴自然是要說的。」這話一出口,屋內的丫鬟驚訝地看了宋嬤嬤一眼,吳桃唇邊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這第一關,算是自己贏了。
於是吳桃對宋嬤嬤道:「請嬤嬤講來。」
「世子妃,您……」丫鬟遲疑開口,想要阻止宋嬤嬤,宋嬤嬤反而對丫鬟道:「春娟,你著急什麼呢?世子妃想知道王府的事兒,這也是平常的,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怎麼能不說出來呢?」
春娟既然能被挑來服侍吳桃,自然也是丫鬟中出挑的,聽了宋嬤嬤這句就曉得宋嬤嬤的決定了,於是春娟有些喃喃地道:「是,是我想岔了。」
「並不是你想岔了,只是我還沒正式過門,到底際遇如何,還是不曉得的事。你們有些遲疑,也是平常事。」吳桃鬆了一口氣,當然也要講上幾句面上話,宋嬤嬤已經恭敬地道:「是,世子妃說的是。其實王府也沒多少人,先頭王妃所出的兩位郡主,都已經出閣了。現在府內,只有王爺次妃奉養著太妃,再就是世子了。」
這些吳桃在待選的時候就聽人說過,這會兒宋嬤嬤又重複一遍,吳桃先還有些不耐煩,可又覺得宋嬤嬤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於是吳桃耐著性子等下去。
果真宋嬤嬤已經話鋒一轉:「這府內,能做主的,其實也就是王爺和老太妃。」原來如此,吳桃點頭:「那次妃呢?」
「次妃在先頭王妃沒去世之前,是個軟和性子。」說話講究的是只說一半,至於吳桃能領會到多少,也只有看她的悟性了。
宋嬤嬤抬頭看向吳桃,見吳桃的眉頭微皺,心中不由升起一點快意,王府里的這些彎彎繞,那是隨便幾句話,就能說的清楚的?吳桃突然笑了:「宋嬤嬤說的是次妃原先,次妃這會兒,宋嬤嬤為何不肯說?」
「下人怎敢妄議主人?」宋嬤嬤的話讓吳桃點頭:「說的是,我明白了,就請宋嬤嬤繼續教我禮儀吧。」
既然吳桃開口了,宋嬤嬤也就沒有繼續再說王府里的事,而是兢兢業業地開始教起吳桃禮儀來。對吳桃這個等著進門的世子妃來說,最要緊的禮儀是婚禮時候,然後還有怎麼接聖旨,怎麼拜見太妃和魯王夫婦。
每一種禮儀都是繁瑣的,吳桃不過練習了一遍,就到了午膳時候,用過午膳,吳桃小睡一會兒,春娟已經把宋嬤嬤拉出去,和她悄悄說話。
「宋嬤嬤,您方才怎麼會那樣說?」春娟張口就是這麼一句,宋嬤嬤只是瞧著春娟:「我曉得你這丫頭心中怎麼想的,你想著的是太妃老了,世子妃這會兒還沒根基呢,現目前,還是抱了次妃的腿才要緊。這想法原沒有錯。」
春娟的臉已經紅了,直到聽到宋嬤嬤那句原沒有錯,神色這才變的好些,手中扯著帕子:「宋嬤嬤,你我做下人的,不就……」
話沒說完,就看見吳家的丫鬟往這邊走來。按說吳家這種人家的丫鬟,也是那種極粗俗的,春娟的眼裡哪能看的下去,但這會兒吳桃成了世子妃,春娟也要還給她好臉色,不等丫鬟開口,春娟已經含笑迎上:「可是這邊的老爺太太要見世子妃?」
丫鬟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宋嬤嬤:「是我們家姑娘,聽說嬤嬤已經閑下來了,想請嬤嬤過去,學學那些禮儀,免得以後入王府,丟了世子妃的面子。」
「這些事情,自然會有人來教,讓吳姑娘不要著急。」應付這種事情,何須宋嬤嬤出馬,春娟一個人都夠了。丫鬟更加為難了,方才吳錦又是恐嚇,又是誘惑地讓丫鬟過來,務必要請宋嬤嬤過去,吳錦好從宋嬤嬤口中打聽出來王府這些事,到時還為吳錦進王府為妾埋個線。可是這會兒,明擺著不成了。
丫鬟還想再說,春娟已經挽住丫鬟的胳膊讓她離開了:「妹妹,你也曉得,這會兒世子妃在午睡呢,若打擾了世子妃午睡,誰擔得起干係?」
這話里的意思丫鬟就是再蠢也明白了,只能擠出一絲笑,匆匆離開。
「瞧這吳家,人是不多,可這裡面的事兒,也夠喝一壺的了。」宋嬤嬤望著丫鬟的背影,有些不屑地說。春娟已經返回宋嬤嬤身邊,聽到這話小聲地道:「嬤嬤就不怕得罪世子妃?」宋嬤嬤毫不客氣地點了下春娟的額頭:「你都不怕得罪世子妃了,這會兒,幫世子妃分憂你倒擔心得罪世子妃了?」
春娟嘻嘻一笑沒有再說話,宋嬤嬤瞧了瞧春娟一眼,這孩子,聰明勁兒是有,然而還要再磨鍊磨鍊。
吳錦在那眼巴巴盼著,看見丫鬟進門,就迫不及待地起身:「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丫鬟怯怯地搖頭,吳錦不由把丫鬟往一邊一推:「連你都不肯聽我的了,實在是……」吳嬸嬸手裡端著飯菜正好走進,看見女兒這樣就把手裡的飯菜往丫鬟手裡一塞,上前安撫女兒:「你昨晚不是沒有好生吃飯,方才我特地去廚房讓她們單獨給你另做的,你又何必生氣,橫豎再過些時候,我們就能買更多的丫鬟了。」
說著吳嬸嬸端起一碗飯,放到吳錦面前,吳錦看著那琳琅滿目的飯菜,還有那飯菜撲鼻的香氣,饞蟲已經被勾起,伸手想去接筷子,猛地又想到自己以後要靠吳桃生活,頓時更加委屈起來,回身撲到床上就大哭起來。
吳嬸嬸急忙拍著她的後背哄她,哄了半天,吳錦才抬頭瞧著吳嬸嬸道:「娘,您要真的疼我,就想想法子,和王府的人多來往,看我能不能嫁世子。」
吳嬸嬸只生的這一個女兒,從小當做寶貝樣長大,怎麼捨得女兒這樣哭泣,可等聽到女兒說的話,吳嬸嬸又遲疑起來:「這世上,哪有姐妹兩個嫁一個人的道理,況且她為妻你為妾,說出去,豈不是丟臉的事?」
「世子的次妃,可和尋常人家的妾不一樣。」吳錦想起進王府那幾天聽說過的事情,眼中又有光彩:「娘,我和你說,世子次妃也是有誥命的,別人見了,也是要行禮的。」
「那也不成,妾就是妾!」吳嬸嬸的頭搖的撥浪鼓似的,這讓吳錦又不滿了,把被子往裡一推,自己就又倒在床上:「既然娘不許,那我就不吃飯。」
不吃飯這可怎麼成?吳嬸嬸急忙端起飯碗,送到女兒嘴邊:「這事,總也要慢慢商量。」慢慢商量?聽到這四個字,吳錦這才重新坐起,接過飯碗吃起飯來。
吳嬸嬸看著女兒,眉心難免又結了一個大疙瘩,這事,自然是不行的,可是女兒哭鬧不休,還鬧著不吃飯,也是件愁人的事。
吳嬸嬸在這著急犯愁,春娟趁著晚上服侍吳桃卸妝的時候,已經刪繁就簡把吳錦今兒遣丫鬟來的事兒說了一遍。
以吳桃對吳錦的了解,吳錦不折騰才是怪事,但吳桃沒想到吳錦會這樣執著,於是吳桃笑著道:「你們回的,也沒有錯,可是這事兒,只是治標不能治本。」
「那世子妃就說說,怎樣治本?」宋嬤嬤把金簪放進抽屜里,一臉期盼地等著。
「讓她只是,這不過是痴心妄想!」吳桃淡淡地說了一句,宋嬤嬤應是后才輕聲問:「怎樣才能知道?」
「嬤嬤又和我說玩笑話了。」吳桃只說了這麼一句,就站起身,丫鬟急忙扶住她的胳膊,服侍她就寢。宋嬤嬤的眉先是緊緊皺在那,接著宋嬤嬤的眉就鬆開,輕輕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