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決定
丫鬟把帳子放下，吳桃閉上眼睛，燈一盞盞的熄滅。權力，就是這樣好用的東西嗎？自己的一言一行，被人不打折扣地執行，再不是那個寄居在叔叔家中，擔心叔叔嬸嬸責罵薄待的孤女了。吳桃長長地嘆了口氣，感受著綢被的柔軟溫暖。現在，吳錦，自己那個十分囂張的堂妹，在想什麼呢？
「宋嬤嬤，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吳錦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宋嬤嬤，一臉驚訝地問。吳嬸嬸的眉皺的很緊，但她不敢像女兒這樣直接問出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拽吳錦的袖子，吳錦並沒把母親的舉動放在心上，依舊看著宋嬤嬤，想從宋嬤嬤那裡知道答案，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宋嬤嬤笑的依舊端莊：「都說喜事成雙，世子妃的大事已經定了，吳姑娘的事兒也要定下，何不就趁世子妃還在家待嫁的時候，給吳姑娘定一門親，這樣也好光耀門庭。」
「吳家的事，用不到……」吳錦這次知道，自己沒有聽錯，幾乎是憤怒地喊出聲，宋嬤嬤看著吳錦微笑：「吳姑娘，吳家已經和王府結了親，您覺得，王府能不能插手吳家的事情？」
「都是吳桃，是她，她怎麼這麼狼心狗肺，這樣恩將仇報？」吳錦氣憤至極，大聲喊出，宋嬤嬤又是淺淺一笑，吳嬸嬸卻嚇得伸手捂住了自己女兒的嘴巴：「你，你怎麼能喊你姐姐的名字？你姐姐這會兒是世子妃，是……」
「什麼世子妃，我……」吳錦只覺得自己想了很久的榮華富貴就這樣離自己遠去了，昨兒想了足足一夜，進到王府為妾之後，怎樣的爭寵，怎樣的算計，怎樣的讓世子只看到自己看不到吳桃，可是，這所有的算計都成了空，只要吳桃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自己就要嫁給別人，離王府越來越遠。
吳錦悲從中來，痛哭起來。吳嬸嬸這會兒顧不上心疼女兒，先要把宋嬤嬤給安撫住了，於是吳嬸嬸只是伸手把女兒抱在懷中，就對宋嬤嬤道：「嬤嬤的話，句句都是好話，我會和我男人商量，讓他儘快給女兒找個好人家。」
吳嬸嬸比吳錦識相多了，宋嬤嬤也就不願再和她們多糾纏，微微點頭：「既然如此，我也就告退了，這事兒宜早不宜遲。等定下了，我回稟了世子妃，世子妃必定會有東西賞下來的。」
吳嬸嬸連連應是，吳錦聽到左一個世子妃，右一個世子妃，心中更覺有針在刺自己一樣，哭的聲音更大了。宋嬤嬤已經對吳嬸嬸微微萬福就退出屋子。吳嬸嬸等宋嬤嬤走了，面上的笑這才垮掉，連連拍著女兒的肩：「你啊，快別哭了。」
「娘，明明我比吳桃要好，您說是不是？」吳錦抬頭滿臉都是淚，這可憐樣讓吳嬸嬸越發心疼：「是，是，娘曉得，你自然是比吳桃好的，可是這各人的命啊！王府就看上她了，我有什麼法子呢？我親閨女做世子妃，當然比侄女做世子妃好了。」
「娘，我們還有沒有機會，有沒有？」吳錦被吳嬸嬸這一句話又燃起了希望，哭著詢問，吳嬸嬸心疼女兒，想說一句還有機會，但良心上終究過不去，曉得是沒希望的。吳叔叔已經從外面走進來，看見這樣就呵斥吳嬸嬸：「就是你把女兒給寵壞了，都這會兒了，她還又哭又鬧的，這傳出去，王府要知道了，到時候不要我們侄女做世子妃了，我到時就把你們都趕出去，街上討飯去！」
「爹爹，你怎麼也護著她？」吳錦聽了這話越發傷心，但又不敢和自己爹哭鬧，只能小聲說了一句。吳嬸嬸心疼女兒，接了一句：「這，王府要是不要她了，我們女兒不就……」
「傻，傻話，怎麼到這會兒，你們娘倆還在說傻話呢？你們難道不曉得，我們全家的榮華富貴，都系在世子妃身上了？我們只有幫襯世子妃的，沒有要世子妃出錯的。」吳叔叔沉下臉來呵斥著自己妻女，吳錦一向是被自己爹寵慣的，聽到這話牙齒緊緊地咬住嘴唇，想要說什麼又不敢！
吳叔叔見女兒這一副委屈模樣，咳嗽一聲坐下：「這要是王府選中了你，我自然是更歡喜的，可是你沒有這個命，這會兒呢事情都已經定下了，你就給我消消停停的，哄著世子妃開心，多賞你一點東西，明兒我就找媒人來，給你尋親事，你放心，這會兒你是世子妃的堂妹，自然是能嫁進高門大戶的。等到以後，你出嫁了生了兒子，帶著孩子多往王府裡面走動走動，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鬧出事情來，別怪我狠心，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還指望女兒嫁的女婿幫襯著我們兩口養老呢，怎能說當沒生過這個女兒？」吳嬸嬸當然要護著女兒，吳叔叔已經呵呵一笑：「這會兒，我侄女做了世子妃，單一年的各種賞賜我們全家就吃喝不盡了，還去想什麼女婿幫襯我們養老？此時不同彼時。原先的話都不要再提起。」
吳嬸嬸是曉得自己男人脾氣的，聽到這話就曉得自己女兒的那些想法，不過是鏡花水月一樣，於是吳嬸嬸只有長長嘆了一口氣。吳錦聽到母親嘆氣，曉得這會兒自己的娘也不站在自己這邊了，又大哭起來，吳叔叔也不去管女兒在那哭泣，徑自出去，吩咐婆子明日去把媒婆尋來，好給吳錦尋人家。
吳桃此後幾天，都要跟著宋嬤嬤學各種禮儀，除了這些，王府的世子妃，當然琴棋書畫也要學一些，這日宋嬤嬤剛把棋拿出來，就有丫鬟走進：「嬤嬤，吳姑娘的婚事已經定了，說想請問世子妃有沒有空，能不能命吳姑娘來給世子妃磕頭呢。」
吳桃正好拿著一個黑子，聽到這話，就把黑子往棋盤上一放，對宋嬤嬤微笑著道：「這樣看，已經是塵埃落定了。」
「因為世子妃您是下棋的人。」宋嬤嬤一語雙關，吳桃只是淺淺一笑：「只是不曉得，我是棋子呢，還是下棋的人？」
王府的人口說起來簡單，但竟然能分成那麼多的派別，彼此之間關係複雜，吳桃不知道等著自己的，是繁花似錦呢，還是一個漩渦，踩進去就再也出不來？如同宋嬤嬤這幾日，裝作無意提起的，王府中消失的那些人一樣。
宋嬤嬤看著吳桃，她知道吳桃很聰明，可是從來不知道，吳桃還這樣清醒，畢竟聰明的人往往會被自己的聰明所限，看不到很多東西。
「就明日吧，還不曉得妹妹許的，是什麼樣的人家。」吳桃拿過手巾擦著手，輕描淡寫地說著。
宋嬤嬤是曉得這件事的，於是對吳桃笑著道：「世子妃的堂妹要尋婆家，自然是消息剛傳出去，就有許多人家來求，老奴想著，必定是這城內的富貴人家，子弟定然也是不錯的。」
吳家此時的門第已經和原先不一樣了，吳桃輕吁一聲：「原來家中出了一個世子妃，還有這許多好處。」
「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前來參加選妃？再說能成為世子妃的人家，家教也不會差。」宋嬤嬤這話就有點睜眼說瞎話了，不過吳桃也不會拆穿，只是又拿起一個黑子：「宋嬤嬤，您繼續教我下棋罷。」
宋嬤嬤應是，坐在吳桃對面教她下棋，丫鬟已經退出去，把吳桃的話傳到外面。
吳錦聽說自己明日才能前去拜見吳桃，又開始感到委屈，可是已經哭了好幾場的她曉得，就算哭出幾缸眼淚來，也不能改變面前這一切，只能和新買來的丫頭撒氣：「我的衣衫都準備好了嗎？我這會兒要去見的，可是世子妃。」
吳嬸嬸是很滿意自己的女婿的，門第不錯，祖父是當過通判的，父親是個舉人，女婿是個新進學的小秀才，長的也好，學問也好。家裡還有上千畝田地。聽說婆婆也是個和善的，這樣的人家，在原先哪是吳家能輕易攀上的。
這會兒聽到女兒又要發脾氣，吳嬸嬸就對女兒嗔怪地道：「你這幾天做的新衣衫也夠多了，就那件鵝黃色的，穿著嬌嫩。」
「再多的新衣衫，也比不上世子妃的。」吳錦見沒法再撒氣，只好和自己的娘撒嬌，吳嬸嬸把女兒摟在懷中：「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你總要比你姐姐晚出閣。到時候請宋嬤嬤來教教你那些禮儀規矩，你也不用去被人笑，還有啊，女婿家送來的……」
吳錦這兩天聽自己娘說的女婿家的好處已經聽出繭子來了，用手捂住耳朵：「您就別給我再來說什麼他家的好處了，不過一個小秀才，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家。我見識過王府的富貴，還會被這樣人家給嚇到嗎？至於禮儀，我在王府的時候，那點禮儀已經足夠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