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陌上塵，你記住

皇甫御走到賢妃邊上，淡淡的落下一語。

而後，朝著明月看了一眼，見她不知為了什麼發獃……眸中一閃，帶了一絲狠毒，逼近賢妃的耳邊：「再敢耍什麼心思，朕不會放過你的！好好當好你的賢妃，不然你的家族，朕不敢保證，以後會有什麼變故。」

聞此，賢妃抬眼，滿是驚恐看了一眼皇甫御。

她從來沒有想到，皇上會以這個為要挾，明明她也什麼還沒做，他就把威脅籌碼放在了這裡……忽而的，後背莫名生出一陣寒意，若是她擅作主張做了什麼，現在又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死無全屍，恐怕還是輕了的。

「皇上多想了，臣妾不敢。」

思及一二，賢妃趕忙表明了態度。

與此同時，深深為自己的明智行為，鬆了一口氣。

「不敢？朕倒是看你沒有什麼不敢……趕緊下去，以後不許踏足這裡！」

皇甫御一甩龍袍，冷冷下了一句交代。

在此之後，不去看賢妃癱軟了一般的身子，回身走回明月的身旁……不是他多想，而是這後宮爭鬥，他從小看到大，母后亦是因此而去世，因此既然明月現在在這裡，那麼保護她是唯一的責任！

他不會讓明月受到傷害的，一絲一毫也絕不！

回到床邊，這才發現明月滿臉的不對勁，似乎被什麼震驚到了一樣。

事實上，明月的確是震驚，甚至是一瞬間，大腦失去了意識，陷入了一片空白當中。

動了胎氣？

在聽到賢妃口中的這四個字之時，明月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是在說自己……動了胎氣的意思，莫不成是她懷了孩子嗎？那麼，沉睡之前的最後意識，身下流了血，並不是撞傷了那裡，而是自身的懷孕所致。

懷孕了……她竟然懷孕了！

曾經，那麼期盼的一件事情，在實實在在發生了以後，她突然感到了一些茫然。

伸手，隔著被子撫上肚子之處。

這個孩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陌上塵碰了別的女人以後，出現在了她的生命當中……這是她與陌上塵的孩子，可是陌上塵已經背叛了她，她已經決定不會再與他在一起了！

孩子，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眼見明月一臉的茫然，皇甫御不覺擔心的詢問上一句。

下一刻，明月緩緩的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皇甫御……末了，終是輕輕的開了口，似乎不是自己的聲音一樣：「我的肚子里，有了陌上塵的孩子……」

短短一句，令著皇甫御心下一抽，帶著一絲微痛。

很快，整理了思緒，微微一笑：「別擔心，你們的孩子很好……只是明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這麼不開心，昨天若不是我在那裡……你與孩子的生命，可都會有危險的！」

聽過這些，明月久久沒有回答。

撫摸著肚子，想象著裡面已經孕育著生命。

突然地，朝著自己苦澀一笑，有了孩子又如何？惜夢與陌上塵，都已經是那樣了……一切的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陌上塵娶惜夢，不會是自己願意看到的。

陌上塵不娶惜夢，那麼他已經做了的事情，不去負責人……這樣的男人，也從不該是她愛上的。

最重要的莫過於，她已經決定不再愛他了。

曾經，她無數次的幻想過，若是命運能夠從一開始，可以選擇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那麼，她會不會同樣選擇遇上陌上塵？

她原本天真的以為，不論發生過什麼事情，她都不會後悔，遇見過陌上塵……不論有什麼變故，她都會一如既往的選擇遇見他。

而如今，時過境遷，歲月流年。

她終是食言，終是後悔了。

是了，她後悔了。

後悔，遇見了陌上塵，後悔，與他走過這一路。

若是可以，還是當初痛到絕望的那一句話。

若有來生，我不求榮華富貴，不求前程似錦，甚至不求婚姻美滿……但求，再也不會與你相遇。

「皇甫御，幫幫我……可好？」

沉默許久之後，在皇甫御滿是不明的目光當中，明月微微扯動嘴角開了口。

幾乎沒有一刻猶豫，皇甫御給出了答案：「好。」

只要，她能夠安好，一點要求算什麼……即便，她想要這座江山，也許他也會同樣，拱手送上。

有道是，江山如畫，不敵你眉間一點硃砂。

拱手山河，為伊一笑。

卻原來，並不全是說說，臨到事上，當真是心甘情願。

「我不想讓旁人知道，我有了身孕……你能幫我，封鎖這個消息嗎？」

想來，這只是在皇宮當中，知道的人還是不多的。

陌上塵，他應該……還不知道吧？

皇甫御想了多種，明月會說的話語，卻獨獨沒有想到她會說這麼一句……雖然有些不明，但也很快的點頭應下，而接下來明月的接著一句，更令他多了一絲疑惑：「我沒有地方去了，能在宮中住下嗎？」

明月能夠在身邊，這是皇甫御從來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如今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高興？自然是高興的。

但是，高興之餘，他也不是愚笨之人……明月住在皇宮，那麼陌上塵呢？

「明月，你告訴我……陌上塵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皇甫御一臉嚴肅，認認真真的詢問著，想從明月臉上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然而，明月只是搖搖頭，並不確切回答什麼，因此皇甫御也只得作罷。

明月心裡清楚，不論她在什麼地方，陌上塵皆是能夠尋到她……之所以，選擇留在皇宮當中，是因為只有皇甫御才有能力，阻擋他與她相見。

她的心，已經很亂很亂。

莫名的，不想見到他，最起碼現在不想。

只是，儘管明月再怎麼想，事情也不會盡如人意。

就像，她不想見到陌上塵。

然而，那個人還是尋到了她，直接闖了進來。

這大抵是，這麼久以來，皇宮第一次發生這麼大的動。亂，驚動了所有人……幾乎，宮中所有侍衛集合起來，將著明月所住的這一處，包圍了起來。

僅僅因著，中間那一襲白衣之人。

房門敞開著，明月站在門邊，看著陌上塵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咫尺天涯，大抵講的便是這個意思。

明明這麼短的距離，明月卻覺得他們之間隔了太遠太遠……彼時，已經過了三天，陌上塵多多少少有著一絲狼狽，許是這三天過得並不好。

事實上，的確不好。

由著早已不問世事，以前所培養的手下，皆是解散了去……因此，現在的陌上塵，並沒有太大的力量。

也是因此，尋找明月，他不遺餘力，卻是一次次尋找無果。

而同時，亦是皇甫御將明月放在的這一處，較為隱秘。

皇宮當中，知曉明月存在的幾個人，個個守口如瓶……既然明月，並不想再見陌上塵，皇甫御自然是存了私心的。

且不論，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明月留在身邊，是他感到幸福的事情。

聞聲而來，皇甫御看著那麼多人將陌上塵，圍到了正中間。

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明月，終是拂了拂手：「所有人，退下。」

王公公跟在皇甫御的身邊，看著那些侍衛眼帶猶疑的退下，識相的跟在邊上，不多發一言……面前的陌上塵，是什麼身份，他還是很聰明的知曉一二的，不過宮中之人大多是皇甫御的，認不出陌上塵也實屬正常。

陌上塵沒有理會皇甫御的出現，而是一步步上了台階，朝著明月身前走了去。

他呼喚了一聲，帶著一種來自遙遠的感覺。

明月一身白衣，隨意站在邊上，臉上沒有什麼思緒。

但見，她看了陌上塵一眼，轉身朝著後邊走了去。

走到書桌旁，取了一個信封，似乎是早已準備好了一樣……緊跟著，轉身走了回去，直到陌上塵的眼前：「陌上塵，這是休書……」

信封橫在明月的手中，上面的「休書」二字，奪目而又刺傷眼睛。

陌上塵心下一顫，腳下也朝著後面一個踉蹌，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皇甫御站在邊上，看著這一幕，多少也是感到些吃驚的……他只當以為，明月與陌上塵鬧了什麼彆扭，卻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的大。

明月似乎鐵了心思，要與陌上塵決裂。

而且，懷了身孕的事情，陌上塵似乎並不知情……看來，他們兩個人，逐漸走到了盡頭。

可是，為何會是這樣？

這個問題，皇甫御禁不住的去想。

「這封休書，我並沒有寫過，所以不作數。」

沉默許久，陌上塵上前一步，與明月遙遙而對，顫聲冷靜說出這一句。

聞聲，面前的明月，忽而笑了，笑靨如花，明媚而又憂傷……末了，傾國傾城，令人移不開視線：「阿陌，旁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來自哪裡，在我們那個國家，和離不一定是男方才能夠做到的事！是，這封休書，的確不是你寫的……這封休書，是我親手寫的……」

說到這裡，明月微微停頓一下，上前一步，將著休書放在陌上塵的懷中。

像是妻子整理丈夫的衣衫一樣，卻是將休書塞入他的懷中。

「陌上塵，你記住：是我，休了你。」

話落，明月正要後退。

陌上塵驀然伸出手，將她的手掌，緊緊握在手中：「明月，我不許！我不許你離開我……」

明月輕聲的笑，帶著一絲諷刺的味道……轉而，毫不畏懼的抬起頭，一眼撞入陌上塵的眸子：「不許我離開？還是不許惜夢離開？亦或是，兩者兼有之……可惜了，我接受不了你們的兩女共侍一夫！」

一語畢，想將手從著陌上塵手中抽出。

卻是，使了很大的力氣，還是抽不出來。

一時間，有些惱怒。

不免，再度抬起頭，恨恨看向陌上塵：「陌上塵，我已經休了你，你還這樣苦苦糾纏……有意思嗎？惜夢若是知道了，恐怕該是難過的……留不住我，留住她，也是好的。」

說著這些話的同時，明月心下同樣是一陣陣的抽痛。

你就在我的眼前，卻是隔了天涯海角那麼遠。

原以為，是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卻原來，是此情成追憶，彼時已枉然。

阿陌，你要相信，我曾經真的很想陪你，陪你看這世間的風景，嘗盡世間的百態……走過繁華落盡頭，帶著屬於我們的孩子，笑著迎接一天一天屬於我們的潮起潮落。

只是，這現實太殘忍，剝奪了我對你的一次又一次幻想。

我想過，做你說過那樣的一個人，永遠快樂幸福的，不會感覺悲傷。

然而，我說的，我做到了……你允諾的，你卻食言了。

眼見著明月的這般決絕，陌上塵慌了心神。

上前，想將著她擁入懷中，好好告訴她，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看著她眼中的冷然與疏離，他似乎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她說不想再愛了，便是真的不愛了。

可是，她怎麼能說不愛就不愛了，他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明月，一切都會好的……你不喜歡她，我讓她走就是了！我們能夠回去的，一定能夠的……」

陌上塵聲音當中夾雜著一絲祈求，與他高傲的外表並不成正比。

然而，明月聽了這些，卻只是淡淡的笑。

臨末，抽出陌上塵握著的手，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絲陌生味道……向著後面倒退一步，臉上表情微微鬆動些許，帶著一絲質問：「現在，你們之間什麼都發生了，你才來告訴我，讓她走……陌上塵，你明知道的，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她，當時你怎麼就沒有讓她走？你們一次次親密擁抱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起過我？」

說到這些，明月微微停頓了一下，感覺呼吸多少有些困難。

過往那些畫面，被一一撕開，像是湧入了一波波潮水，逼迫她面對一個又一個的事實。

「陌上塵，你從來都是自私的……」

明月的聲音輕輕地，帶著一絲空蕩，似乎隨時會憑空消失一樣。

「從來，你想到的，只有自己，從前為了皇位天下，你犧牲我是這樣……後來，以性命威脅逼迫我回到你身邊，也是這樣！現在，你與惜夢之間根本無法挽回，你還是只想到你自己……陌上塵，之前那些我忍了，是因為我愛你！但是這一次，我忍不了，因為我允許不了背叛……你背叛了我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不想，不想下輩子，都在擔心會不會變化中度過……」

「不是的！丫頭，不是這樣的……」

聽著明月這些話語，陌上塵眸中閃過一絲焦急。

轉而，上前想抓住她，向她解釋一些什麼。

就在此時，皇甫御上前來，擋在明月的身前，帶著一絲絲的睥睨。

而明月，卻也是站在皇甫御身後，並沒有讓他退下的意思。

「不是這樣，會是那樣？陌上塵，我真的很想問你……」

看著站在面前的陌上塵，明月心下在緩緩的放開……臨末，背轉過了身子：「陌上塵，你真的愛過我嗎？若你真的愛你，為什麼從頭到尾，受傷的一直都是我……若你真的愛你，你怎會忍心，明知道我介意你與惜夢之間，還與她攪合在一起！若你真的愛我，我一次次瀕臨生死關頭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一句句的話語，如同一支支利箭，朝著陌上塵心房直直射入。

明月說完這些，已經不想再做什麼停留。

將著眼角之淚，硬生生逼了回去。

抬步，朝著屋子之內，緩緩的走去。

「陌上塵，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休書已下，給我一段時間安靜，別讓我再痛苦下去了。」

話落，不做一絲停留，走回到了屋子。

在著陌上塵的呼喚當中，明月狠下心關上了房門。

整個人則是，背靠在房門之下，雙臂抱緊自己，一點一點滑坐了下去……阿陌，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這一次，我真的不能再原諒你了！

我過不了，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我也想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恨生，花千夜，我的再世，是他們用盡生命換來的……我不想讓他們失望，整日不開心的過日子，也許分開才是對我們最好的歸宿。

房外的陌上塵，看著緊閉的房門，久久的站在那裡不動。

皇甫御站在邊上，看著他一臉悔恨的神色，突然若有所思起來……記憶當中，這大抵是陌上塵少有的神色，一時看著，不覺有些稀奇。

轉而，又細細回想著明月口中的話語。

那個惜夢，似乎與陌上塵發生了什麼……通常，能夠讓女人看了受不了的發生，大抵便是發生了關係。

若是這樣的話，也確實，依著明月的性子，會對陌上塵狠心走到這一步。

這般想著，皇甫御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陌上塵，這是你將機會讓給我的，我也就沒必要同你客氣……以往，是因為明月選擇了你，所以我才選擇了放手。

這一次，既然是你傷害明月，並且她主動與你決裂。

那麼，我絕不會讓她再從我手中溜走！

陌上塵在明月門外站了許久，一直不肯離開。

明月卻是當做什麼也沒有的，在房間當中撫著肚子，發獃沉思。

夜晚無聲無息降臨，一輪清冷月色掛上梢頭。

見著，陌上塵還站在外面的身影，明月斂了斂神色，感到一絲沉重……原本，她的心情便是極為不悅的，此刻他又一直不走，無形之間，總感覺平添了一絲壓力一般。

話已經說的那麼清楚了，為什麼還要執著下去？

難道，他以為就像以前那樣，只要他等下去，她就會乖乖跟他回去嗎？陌上塵，為什麼你就不明白……這一次，跟以往根本不是一個性質意義，若是這樣都能夠原諒，那麼我的人生豈不是活得太過失敗了！

許是，懷了孕的緣故，心情有些不定。

臨末，一個拂手，將著桌上東西，一系列的打翻在地上。

聽著這些東西落地時，與地面碰撞的聲音，明月只覺沉悶的心下，鬆動了一絲。

卻也是這樣，轉而房門被人一下子破了開來。

陌上塵的身形，閃現了進來，急切走到她的身邊……將她大致審視了一下之後，才關懷的開口：「怎麼了？丫頭……」

話還未落，一行侍衛匆匆進了來，將著陌上塵包圍了起來。

「皇上有令，您不得……不得擅自闖入……」

侍衛頭領原本的強硬話語，在對上陌上塵回過來的眼神之時，下意識變小了一些。

似乎，陌上塵是多麼可怕的猛獸一樣。

看著這個陣勢，明月緩緩嘆了口氣。

聽著明月的呼喚，陌上塵趕忙扭過頭來，對上明月滿是苦笑的雙眼……正待說些什麼，卻見她比他更快開了口：「陌上塵，你走吧……別呆在這裡了，行嗎？我真的很亂很亂，讓我一個人呆一段時間……」

之於這些話語，陌上塵陷入沉默當中。

並不是猜不到，明月看到他時，會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

然而，他不離開，一方面是因為害怕失去她，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皇甫御。

皇甫御，雖然當了皇上，也迎娶了嬪妃，但是今天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從他的眼神當中，他可以清楚看到，他眸中對明月的追求，從來不曾改變過。

是了，他在怕，怕明月棄了他，回到皇甫御的懷抱。

「明月，這是最後一次……好么？我真的不知，為何會成了這樣……但是，我以命起誓，絕不會有下次！」

陌上塵終是上了前，固執握上明月的雙手，一字一眼的認真說著。

明月抬頭看著他，一如既往的如畫容顏，深邃的雙眼當中，含著不曾變得溫柔與寵溺……突然間，她似是明了，他說的這些話，並不是謊話，或許真的能夠一輩子做到。

可是，她終究原諒不了。

「非要逼我么？」

明月口中低低的念，帶著一絲凄凄的味道。

臨末，忽而伸出了陌上塵緊握的手。

朝著後面倒退一步，俯身撿起剛才碎落在地上的瓷片……在此之後，將之抵在脖頸之上，帶著一絲決絕：「陌上塵，你走……還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