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章:年夜飯
小羅哇地一聲哭了,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憑空刷了道風,尖利的指甲正耀武揚威地沖他打招呼,「再哭一聲試試!」孩子最會看眼色了,他果然收了聲,吭都沒敢吭,就是眼淚還汪在眼睛里,要掉不掉,拚命梗住喉頭,那樣子是怕的要命。
「家奶,你不要管,我有分寸。」身子沒動,我將頭扭了過去,對家奶道,「家奶你好好想想,他到底有沒有在我家看過我照片?」擔心她聽不清楚,我還將聲音放大了。
家奶唉了一聲,面露難色,頓了頓,扶著椅背站起來,說道:「沒有,他沒看過你的照片,我都放在房裡。」
小羅如果是無辜的,就不會監視我們了。好好的一個孩子,鬼鬼祟祟盯著別人家的院子看,能不讓人生疑?家奶現在證明小羅確實沒看過我的照片,那我就能確定,他是通過別的途徑認識我的了。
我吃過這方面的虧,不會再讓家奶被表象蒙蔽,小羅是孩子,可不代表他就是無害的。
家奶隱隱發愁,見我不讓管,無奈擺擺手,輕聲道:「璇子你做什麼都要小心,家奶去把濃墨叫來。」
我點頭讓家奶快進去,接下來的場面不適合她看。家奶沒有見過心狠手辣的我,在她心裡,我要留下最美好的形象。
再將脖子原封不動地扭回去,小羅已經是兩眼發直,他的兩隻腿橫放在地上還顫抖。他怕到了極致的樣子,讓我有些疑惑,他如果和太陰有關係,是不會怕鬼和妖精的。
「你,你的頭……」
我故意伸出長長的紅色蛇信子,發出嘶嘶聲,他驚得渾身打顫,喉嚨發出嘶啞的咕嚕,卻不敢大聲叫喚。
「我剛剛聽誰在喊,好像是趙姨家的小羅。」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院牆那邊傳來。
「我也聽到了,肯定沒錯。一個人能聽錯,還能有兩個人聽錯?」另一個女聲說道。
順手起了一道風牆罩在院牆內,隔絕聲音的傳播。
「現在,你叫你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冷哼一聲,「說,你為何認識我。」
他瞪大眼睛望著突然出現的風牆,張大了嘴巴,鼻涕眼淚齊出,「我,我,媽媽只給我認識的。網上有你的新聞,還流傳著你的照片,你長得跟她一模一樣。」
網上有我的照片?我在看守所死亡的新聞,也不給我的臉打碼就放出來?就是這麼對待一個冤死的公民的?
「阿璇。」濃墨小心推開門,只開了一個小縫隙,他就側著身體擠進了院子,又快速關好門,「奶奶說有孩子看到你了。」
他走到小羅跟前,「他可聽到了別的?」濃墨問。
「不清楚聽到了多少。」已經到這程度了,小羅就算是無關的,也二沒辦法全身而退。
「沒,沒有!」他搖著頭,稚嫩的臉上掛著兩條淚痕,「不要害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放我回家,讓我走,嗚嗚……」
我先來確認一件事,找濃墨要了手機,輸入關鍵詞,林璇和看守所。
搜出來的結果可沒把我給氣死,第一個鏈接點進去,標題是「某高校校花看守所死亡,如花年齡遭遇陷害,警察全部噤聲,幕後黑手究竟是誰」。正文除了不知道哪兒偷來我的十幾張生活照,就只有幾行字,避重就輕,什麼都沒談到。
其他幾個新聞也全都是標題黨,現在的新聞都怎麼了,八卦太重,實質性內容寥寥無幾!還莫名給我安一個校花的名頭,我是校花我怎麼不知道?背後還指不定被人怎麼罵呢。死了都不安心,這些無良媒體。我如果真死了,也會被氣活的。
無意間瞥到一個標題,校花離奇死亡,其同學在警局門口高聲抗議,求一個真相。裡面幾張近照,是問念珊和榮梅梅打頭陣的。
還有一個標題,某高校兩個同校花接連死亡,皆為自殺,引起了深刻廣泛的討論,這說的就是年初青和我。下面的評論更是直指我們之間的矛盾,即使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案子,都能被網友們腦洞出來。
濃墨奪過我的手機,「還有這些無聊的東西?」他皺眉,面色冷峻。這傢伙不開心了。
「都是以前的網頁,熱度早就過去了。」我嘆氣,對小羅說:「你們真的是看這些東西看到的?」
他慌忙點頭,那樣子恨不得現在就跟我磕頭認錯,「你無緣無故偷窺,這又怎麼說?小孩子家家的,好的不學,長大了豈不是要偷雞摸狗?」
小羅帶著哭腔,「思源不表演魔術給我看,我想自己偷著學,前面我找不到思源,以為他在院子里……」
「濃墨,你看這事怎麼弄?」我徵求濃墨的意見,也就是在詢問他,小羅像不像在說謊。
濃墨從我手中搶過手機后,手就沒停過,眼睛也沒來開過手機屏幕,「你想怎麼弄就這麼弄,不過我有句話要說。」
他的手指點得飛快,就跟他平時畫符差不多,骨節分明的長指點來點去,然後抬起頭,說道:「你做的很好,阿璇,反應越來越快了,保持這份警惕性,誰都害不了你。」
聽得出來,濃墨這回是真心實意誇我的。他將我的手機塞回了自己衣兜,蹲下去觀察著小羅,「不論他是不是真的從新聞上獲取的你的信息,結果都是一樣的。」他用手去摸小羅的眼睛,他嚇得躲了過去。
「我看看,如果你想活著從這裡走出去,就聽話。」濃墨說話不緊不慢,卻能讓他將臉轉正了,沒辦法,濃墨有著太有權威性的聲音。
小羅閉著眼睛,任憑濃墨翻開他的眼皮,「沒發現有什麼可以痕迹,可信度高。阿璇,到你了。」濃墨確認了小羅確實就是一個普通孩子,安心交給我了。
給小羅做完催眠后,他還在閉目養神還未醒來的狀態,「他身上的衣服髒了,褲子也不能穿了,回去怎麼說?」
濃墨的眼睛微微在我家院子里一打轉,「我有辦法。」
於是,我又來了一次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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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姑抱著剛醒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小羅,緊張地問:「你們發現他有多久了?會不會時間太長了,對我家小羅身體有影響啊?」
小羅看看濃墨,又看看家奶他們,他表示自己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想爬我家院牆,進來找思源學魔術,然後就掉小水溝里去了。
當初那個黃鼠狼掉入的水溝,這回又派上用場了,「阿姨,你放心,我發現他之後,林叔叔就立刻混了熱水過來給他暖和了,濕的衣服都脫了。」
其實,小羅除了失憶前被我嚇得不輕,這次真沒受罪,我們是直接用溫水澆在他身上的,沒有扔進水溝,身上的濕衣服很快扒下來拿被子給他捂。所以,從頭至尾,也就我們家損失了一桶熱水加一床被子。
這個謊言圓滿圓過去了。
吃年夜飯的時候,小羅已經活蹦亂跳了。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知道一些秘密,並非好事,這樣才是最輕鬆的。
因為這裡的習俗,每家每戶串門吃,所以,現在我肯定是不能現身的。
爆竹噼里啪啦放完,圓圓的大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菜,自家已經吃完了的,或者還沒吃的,一個個聽著聲音就來了。
坐滿了之後,聞訊趕來的小朋友只能端著碗,坐在小板凳上吃菜,笑嘻嘻的邊吃邊碰著碗。我坐在家奶旁邊,在別人看來,我這裡是空著一個位置的。
只要有人問,家奶就說,「這是以前璇子位置,我就當璇子還在。你們啊,別怪我這老太婆不講理。」
因為我在村裡的名聲不差,又是為數不多的大學生,雖然名義上死了,但大家對我的評價還是蠻高的,家奶的做法沒人有意見。
吃飯前,我肚子都要咕咕叫了。這麼多菜擺在我的面前,我卻不能吃,是何等的受罪。濃墨還不時往我的碗里夾雞塊,哦,對了,他還給我倒了飲料!然而我都不能喝!
好吧,今天早上,他對我的好,都是幻覺。這才多久,狐狸尾巴已經漏出來了,他就是要饞死我!
我眼巴巴的看著一桌子的人吃吃吃,生命在我懷裡伸著鼻子吸著我碗里飄上來的熱氣,鬼就是那麼吃飯的,生命也不例外。
生命活著的時候,跟著我也沒少受罪,死了讓它投胎它也拒絕,真不知道跟著我這個主人有什麼好。
濃墨往碗里收拾了好多菜,我眼睛都快瞪出血來了,那些都是我愛吃的!
他居然還在往裡面拾菜,直到小碗堆成了山,我的口水都快留到生命的頭上了。
「你們慢吃,我出去打個電話。」他站起來禮貌性地對大家說道。
今年大年三十啊,你打電話打給誰?喂,還有啊,你端著菜出去幹嘛!喂喂喂,你自己出去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故意拖著我?
他們看不見,肯定以為濃墨的手勢是拿著手機,其實,他還握著我的手啊。
「吃吧。」到了後院,濃墨將他的碗放在小桌上,「笨死了。」他將筷子遞給我,「吃之前擦擦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