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六章:水幺出來了
危機暫時解除,然而並不能懈怠。妖變的未知數何其多,一個就夠麻煩的了,一下子來了倆,總是一件可怕的事。
萬一我們都失控了,別說這蛇宮可能保不住,水幺帶我隨時衝上天風騷一場都有可能,這是萬萬不能夠的。
水幺身上的罪名未洗脫,我也是天界重點觀察的重症妖魔,再不能犯讓天界抓住把柄的錯。
我在樓頂上再次站穩,不放過四周的任何一點異動。
樓內的水幺之力從無序地運行漸漸變成有條不紊地升降起轉,可以看得見的水波像和煦的陽光透過水麵照射到水下那般一層一層地蕩漾著,恍若濃墨他們和我身下的整座樓全都泡在水裡。
約莫半個時辰的心驚,我一直在上面壓著水幺的力量,使得它不得竄出,如果是平時的這麼長時間的緊張兮兮,我的身體一定是有些累的。
今天全然不,依稀記得我主動調出氣力時,身體和精神的興奮感,那股亢奮一直持續到現在。如果不結束,我恐怕還可以長長久久堅持下去,如此想來,主動承認和接納它,妖變的力量會變得更加強大。這也就不難解釋,水幺死後遺留的力量依然可以使整座山靈氣十足,確實厲害。
只可惜,用的得當也好,被妖變控制也罷,天界都不會正視它。
濃墨圍著池子轉了一圈,兩隻手上舉給我打了個手勢,我意識到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拖著尾巴下去,濃墨正和鳴生子說著什麼,鳴生子表情悲凄,見我下來了,便過身去,企圖藏起情緒。
「可是有變?」我心中大驚,慌忙撲到水池旁,舅舅的額頭上不知是汗還是水,細細密密覆著一層,看著叫人壓抑無方。
「阿璇,你和她換個位置。」濃墨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鳴生子,他就這般叫我下來,也並不告訴我理由。
「水幺不肯出來?」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什麼是分離行動遲遲不能成功的絆腳石?池子里的水已經消耗地快要見底了,水幺還在舅舅體內,我不禁懷疑就是水幺自己不肯出來。
我站起來,手在飄在四周的水波中撈了一把,只覺有些話已經到喉嚨處了,「他為什麼不肯出來,為什麼把我換過來?」再然後,那些話鳴生子怕是比我清楚。
「阿璇……」濃墨試圖阻止我。
「我知道!」我的聲音大概是尖銳到刺耳的,天知道我這是怎麼了,也許正是畫舫在我體內,我才能有這麼大的觸動吧。
我深吸了好幾口,這場分離如果中途失敗,水幺和舅舅都有危險,我不能任性妄為。我告訴自己不是救世主,不是誰有委屈我都能替著伸冤的,畫舫自己都不在乎,她自己都想藏起來,我又何必幫他們找不痛快。
儘快使自己平靜下來,實在耽擱不得,我忍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反感,對鳴生子道:「你上去可以嗎?」現在換我來擔心她能不能守護好這裡了。
鳴生子轉過身來,用清冷的眼神看著我,說話時,清冷裡帶著堅定和剛強,「為了水幺,我什麼都可以。」
她對水幺的心,我不會質疑。但有心是一回事,能力是另一回事。水幺的力量,光靠她是難以壓制的。我壓制不了,還有後路,可以用自己的混淆,鳴生子就沒這項能力了,她的其他能力再強也不行。
「濃墨,看來我們得加快速度了。」我的尾巴一順,就地坐了下來,濃墨已經在我的心口連點了三下,我捂著胸脯的灼熱感,再回首,鳴生子已經不見了。
「阿璇。」濃墨雙手扶著我的腦袋,用力扣著我的太陽穴,他鎮定地看著我的眼睛。
濃墨的臉離我的臉如此近,近到我能感覺到他濕潤的呼吸噴薄在我的鼻尖,瑩瑩的水波像是流動在他的臉上,直到我的太陽穴發麻發憷,他也沒放開手。
「怎麼了?」這時已經不光是我的胸口灼熱了,我的腦袋也依稀在發熱,肯定與濃墨有關,「你在對我做什麼?」我猜濃墨是在召喚畫舫出來。
「別動。」濃墨按住我的頭不讓我挪動,卻放輕了壓住我太陽穴的手,他說完這句話,又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不對,他不是在看我,他是在看我身體里的畫舫!他在試圖和畫舫聯繫!
「生子,生子。」微弱又亢奮的聲音從舅舅那裡傳遞過來,隔著水波聽起來讓我有些恍惚,像是拍打著水層激起的紋路所醞釀出來的聲音,遙遠又悠揚。
第一句「生子」還帶著舅舅渾厚的聲音,第二句就已經完全變成了婉轉撞擊世界上最悅耳的風鈴的聲音,那是水幺的!
水幺他真的是被我體內的畫舫吸引出來的,他明明是對……可為什麼嘴裡喊著的卻真真切切的是鳴生子呢?真相與傳說中究竟又出了怎樣的岔子呢?
這三角戀,似乎不是很陽光。
「生子。」這一聲比一聲來的情真意切,水幺和鳴生子,他們明明是兩情相悅,好像沒有畫舫什麼事。
濃墨終於放開了我,我也得以解脫。他完全沒有時間和我做過多解釋,取了一個乾淨的杯子就沉到了池底。
這個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不應該出現的畫面和聲音,畫舫的彷徨和她那驚恐的聲音糾纏著我,使我不得不想著逃離現場,再繼續下去,我怕我會壞事。
「我上去了。」既然水幺已經召喚出來了,「畫舫」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了,鳴生子困不住水幺的力量的,我也有必要上去。
「等等,阿璇,你的任務還沒完成。」濃墨的又取了一個杯子沉下去,池子里的水好像更少了。
我重新坐了下去,不是我的任務沒完成,是畫舫的。
舅舅的身體和臉都沒有變,只是眼睛緊緊閉著,雙唇不停地顫抖,似是很痛苦,他脖子的青筋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實在不忍心,我低著頭,開始擴散我的蛇氣。
水幺一聲聲的喊著鳴生子的名字,像困獸出來前的宣誓,像對彼此最深刻的留戀,直喊的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奇怪,上一次,我在水幺面前可是差點失控,今天莫不是濃墨在我身上做了什麼奏效了,我居然沒有跳過去抱著水幺哭。
說是蛇氣,蛇氣在我這邊就是妖變力量的體現,它直接作用於蛇氣上,所以最直接的體現就是蛇墜更加有力量了。
「生子!」突然這一聲嚇得我的魂都快逃竄出來了,那悲凄的聲線撞得我的心都快出現了一個窟窿。我猛然抬起頭,舅舅臉上的幻影已經變得如此真切,舅舅依然閉著眼睛,那個幻影清澈的眼睛卻在看著我。
水幺的那張臉,我僅僅見過一次,只一次,就驚艷得不得了,可也沒有此時此刻這樣強烈的感覺。我居然理所當然地認為水幺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秒人,這隻有一種可能,他本就美,但是在畫舫眼裡,情人眼裡出西施!
縱然濃墨對我做了諸多預防,在水幺醒來的這一刻,我依然能深刻地感覺到,完了。
破口而出的水幺加之飛流直下的眼淚,還有濃墨那冒著火的眼神,讓我恨不得咬舌自盡。
完了完了,這不是我自己要說的啊!喂,畫舫你別害我啊,你不是都看淡了嗎?別害我啊!不能因為我沒站在你這邊就這麼害我啊,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對不,你快睡覺去吧,我保證翹辮子的時候把你放出來,到時候你和水幺鳴生子之間的事你們自己玩,別,別拉我啊,我是無辜的路人。
我趕緊捂住嘴巴,擠擠眼睛,裝作自己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生子,生子是你嗎?」水幺的聲音在我聽來愈發婉轉動聽,他的臉蛋似乎也在我的腦海里成了形,真真變成了最好看的男人。
「水幺。」該死的我又脫口而出了,我不能在待在這裡,我得上去!
該死的,我的尾巴也定住了!完了完了,我已經可以預見可怕的後果了……我想去偷偷看濃墨,實現卻定格在水幺那堪稱絕色的臉上,無法移開。
甚至,我都已經……尾巴一甩,下水了……
「水幺。」我連氣息都變了,濃墨估計是沒預料到這個情況,一個符朝我的頭拍過來,我就動彈不得了。
「水幺!」我心裡跟明鏡似的,嘴上卻還不死心地叫著水幺的名字,簡稱找抽。畫舫,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可算是把我害慘了。我鬱悶地想著,嘴裡又深情地來了一句,「水幺。」就跟一對苦命鴛鴦被濃墨給生生分開了似的。
我看著水幺的幻影漸漸從頭部變成了一整個,然後脫離舅舅的身體,正向我走來,「生子,你來了。」他的眼睛氤氳著水汽,像最澄澈的天湖,又像最明亮的鏡子,飽滿的嘴唇輕啟,像水蜜桃一般快要將我融化,「生子,你終於來了。」
我的媽,我不是鳴生子啊,她也不是,她是畫舫!水幺這是睡糊塗了。
一股不屬於我的情感將我包圍,「水幺,讓我再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