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流血樓梯
很多人都有數樓梯的習慣,如果樓梯間沒有燈,黑暗之中往下走的時候,擔心自己會一腳踩空,就在心裡默默數著台階,如果發現少了一階樓梯,可能會覺得自己數錯了。
每個校園都流傳著自己的鬼故事。
一位同學喜歡數樓梯,有天晚上突然失蹤,師生找遍宿舍樓,蹤跡全無。自從他失蹤后,夜深人靜之際,同學會聽到樓道里傳來腳步聲,還有人看到一個黑影來來回回走在樓道里。後來,宿舍樓拆建時,人們發現最底層的台階裡面有一具白骨化的屍骸。如果一個人數樓梯時發現樓梯少了一階,他就會去代替那一階樓梯。
特案組調查到,當年蓋樓的施工方偷工減料,案發的那棟老樓少了一階樓梯。
公安局六名民警對包斬的細心表示欽佩,在那棟樓里住了一輩子的人都不知道樓梯少了一階,四樓和五樓的人只是覺得自己住的房子矮了一些。
張紅旗老人背著手在街上散步,身上穿著20世紀六七十年代那種舊中山裝,他和別的老年人談論的話題都年代久遠。
整棟樓空空蕩蕩,四樓的餐館夫婦已經搬走,只剩下張紅旗老人一戶人家。
老人散步回來,看著舊樓上一個向北的窗戶發獃,那窗台上放著一盆弔蘭。
舊的消失不見了,新的又在哪裡呢?
這座空城沒有酒店和賓館,當年燈紅酒綠的地方,如今遍地瓦礫。指導員將特案組安排在公安局家屬院,指導員說:這裡的房子大多空出來了,隨便住,咱們做鄰居。特案組找了一個栽著石榴樹的小院落,簡單收拾下房間,六名民警搬進來一些舊傢具,這些都是別人搬家時留下不要的,其中還有個貼著「喜」字的梳妝台。
指導員說:姑娘,條件簡陋,都是些破爛兒,您可千萬別嫌棄,咱們只能這麼湊合了。
蘇眉說:這不算艱苦,我們還在野外宿營過呢,畫龍幫個忙,把梳妝台放我房間里,我住這間。
梁教授坐在客廳的破沙發上喝茶,包斬正在調試一台舊電視機,當地的有線電視撤了,很多人家就用自製的戶外天線收看節目。窗外,一棵楊樹上綁著一個電視天線,天線上還掛著幾個易拉罐。包斬調試了一下天線的角度,他拍了拍電視機,畫面由雪花轉為新聞聯播。
畫龍抬完梳妝台,躺在床上,他看著天花板說道:小眉,你有沒有一種家的感覺?
蘇眉擦拭著鏡子,回頭笑呵呵地問:這是在向我表白嗎?
畫龍說:我對家的感覺,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飯,電視里播放著新聞聯播。
蘇眉環視房間,笑著說:那咱們家也太破了。
包斬走進來,把一盆花放在蘇眉的梳妝台上,用來給她裝飾房間。
畫龍說:小包,你從哪偷來的?
包斬說:不是啊,這是別人不要的東西,快要死了,小眉姐別忘了給花澆水。
這盆花在家屬院牆腳處快要枯死了。有些人走了,有些東西還原封不動地保存在昨天的位置。花盆裡土壤乾裂,葉片幾乎落盡,枝頭還有一朵殘存的花兒,那麼小,那麼慘兮兮地開在枝頭。花盆裡插著一個卡片,卡片上寫著:生日快樂!
所有人都忘記了蘇眉的生日,大家都在為掏腸案忙碌,蘇眉自然也沒心思提起,只有細心的包斬還記得,他可能跑遍了整個城市都沒找到一家蛋糕店,也沒買到像樣的生日禮物。
晚上,指導員殺羊煮酒,設宴款待特案組。
當地有一種美食叫「清泉羊肉」,宰殺羊后,把羊肉用香料和清泉水浸泡一整夜,然後將整隻羊放進鍋里燉,配以30多種調料、10多種藥材,肉香濃郁,不膻不膩。
夜幕降臨,星光璀璨,公安局家屬院的白楊樹下架著一口鐵鍋,鍋里燉著一隻全羊,肉湯翻滾,下面柴火燒得正旺。鍋的旁邊擺放著一個長條木桌,一名警嫂割下四條羊腿,盛放到木盆里,端到桌上,每人分一把小刀,用來切割羊肉,然後蘸著椒鹽和辣醬吃。
當地民警招呼特案組坐下,指導員熱情好客,又抱來一壇好酒,這壇酒在土裡窖藏多年。
警嫂端來紅棗、煮好的玉米和毛豆,大家喝酒,吃手抓羊肉,一邊吃喝一邊談論案情。
畫龍和指導員碰杯,笑著說:要是每次案情分析會議都這麼開,就好了。
梁教授對手抓羊肉讚不絕口:這是我吃過的最好的羊肉。
指導員說:我們這裡有個羊肉館,就是個路邊攤兒,一個木頭棚子。很多人慕名前來,還有老外,就為了吃羊肉。那口大鍋,有十年沒熄火了,一直燉著羊肉,鍋里的老湯噴香,夜裡能把老鼠招來,木頭掉鍋里,嚼著都是香的。可惜……搬走了。
梁教授說:咱們這個掏腸案,讓我想起一道菜。
警嫂好奇地問道:菜,什麼菜?
梁教授說:生摳鵝腸,成都火鍋店裡就有這麼一道菜。我曾在雙流縣中和鎮一家火鍋店目睹過「生摳」現場,店夥計一再宣揚鵝腸屬正宗生摳,然後從後院趕來兩隻活鵝,還未將鵝身上的污穢洗凈,夥計便把手伸進鵝屁股將鵝腸扯出,鵝腸混著鮮血和糞便被甩在地上。不一會兒,一盤還有著血絲的「生摳鵝腸」便端上了桌。
蘇眉說:他媽的,好殘忍啊,如果大家拒絕吃,也就不會有這樣殘忍的菜了。
蘇眉看了一眼包斬,包斬臉有些紅,不知道喝酒喝的還是別的原因,他的目光閃躲,不好意思看蘇眉。
畫龍說:據說,人體最痛的部位有兩處,一個是眼睛,一個是屁眼。
指導員表示贊同:割過痔瘡的人,都是好漢!
梁教授說:技術生疏的店夥計,摳腸前會用小刀或剪刀對準鵝屁股周圍旋剪一圈,然後再伸手進去。熟練的夥計都是直接掏腸。
指導員說:我們派人去了一趟油田醫院,重新作了一遍筆錄,受害人陳落沫回憶起兇犯當時使用了某種工具,至於是不是秤鉤子,她不太確定。當時她被兇犯用繩子勒暈了,被人救起的時候她奄奄一息,下身脫落出腸子,脖子里還掛著鮮血和著糞便的腸子……一名民警說:雖然案發已經過去幾天了,但是受害人情緒依然不穩,臉部腫脹,兩隻驚恐的眼睛里充滿了黑紅的血絲,脖子上的勒痕依然清晰可見,想起這事,她就全身抽搐顫抖。
梁教授說:這起掏腸案沒有劫財和強姦跡象,兇犯的目的就是製造一起恐怖駭人的案件。
包斬說:這究竟是一起隨機偶發的案件,還是兇犯事先預謀策劃的呢?
指導員說:我看像一起偶發性案件,我們調查過,那打工妹和人無冤無仇,誰會這麼害她?只是我們警力有限,排查嫌疑人需要時間。
梁教授說:不管是偶發還是預謀,兇犯已經喪心病狂,臨近崩潰。我認為,肯定還有下一起,在我們逮住這個該死的傢伙之前,他是不會停手的。
梁教授建議當地民警發動群眾,彌補警力不足的問題,儘快組建聯防隊,招募義務巡邏人員,提高警惕,增強安全意識,防患於未然。大家酒足飯飽,準備離席而去。
蘇眉說:今天吃得好飽,小包,你陪我月下散步去。
梁教授說:你們倆別走遠了,注意安全。
畫龍低頭喝悶酒,指導員陪著他,兩個人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
一會兒,蘇眉竟然一個人慌裡慌張跑回來了,她和包斬散步到張紅旗老人住的那棟舊樓時,漆黑一片、靜寂無聲的樓道里竟然流出鮮血,包斬守在現場,蘇眉回來叫人。所有民警緊急集合,張紅旗老人住的那棟樓距離公安局家屬院並不太遠,大家跑步前去,心裡擔心張紅旗老兩口會不會遇害了。
樓道里有一個盛放過血液的臉盆,已經打翻了,血液順著樓梯縫隙流到一樓。
包斬敲開門,張紅旗老兩口對於樓道里的血液居然一無所知。
張紅旗老人說,好像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響,他以為是野貓弄出的聲音,也沒去看。
經過現場勘察,有人故意將一盆鮮血放在張紅旗老人家的門框上方,門框里插著一片木板,木板很薄,承受不住壓力斷裂了,木板上放置的這盆鮮血掉落了下來。有的地方,血液已經凝固成血塊,用肉眼就可以判斷出這是羊血——很多人都吃過羊血豆腐。
這盆羊血會不會是掏腸案的兇犯放上去的呢?
在這個樓道里,一個女孩慘遭掏腸,女孩的外公外婆現在似乎也面臨了某種危險。
梁教授說:這不是惡作劇,而是一種威脅。
包斬說:不管是誰放的,目的就是——只要一開門,這盆血就會淋到頭上。
蘇眉說:沒錯,這盆血提前掉了下來,那人的詭計沒有得逞。
指導員說:調查一下,最近誰家殺過羊,差不多就能找到這個人,這個臉盆……指導員覺得臉盆有點兒眼熟,他用手電筒照著仔細端詳,認出這個臉盆竟然是自己家的!
公安局招待特案組,殺了一隻羊,他們剛吃過羊肉。指導員說,羊是當地一個胖廚子幫忙宰殺的,殺完后,就把羊的內臟和羊血送給了他作為酬謝。眾人立即找到胖廚子,胖廚子已經睡覺了,他睡眼惺忪地說,他把羊血放在門前的水泥檯子上,打算等血腥味散盡,凝結成羊血豆腐時再搬回屋裡,結果卻不見了。
有個人偷走了一盆羊血,然後放置在張紅旗老人家的門框上方。
特案組和當地民警都隱隱覺得,此人膽大妄為,很可能就是掏腸兇犯。
民警囑咐張紅旗老人提高警惕,夜間不要出去,也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張紅旗老人憤怒地說:誰要敢來,我磨好刀,等著。
第二天,特案組詳細調查了羊血被盜一事,胖廚子所言屬實。胖廚子姓孫,此人原是油田後勤食堂的廚師,為人厚道,家庭關係簡單。父親在油田養老院,患病多年,子女和老婆都在鄰市。他一個人住在雨門市,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跟著鑽井隊在野外生活,給工人做飯。
第二天晚上,張紅旗老兩口吃飯時因瑣事鬧家庭矛盾,張紅旗老人打翻了鍋,老伴去副食品店買挂面,卻久久沒有回來。
晚上11點左右,敲門聲響起,張紅旗老人打開內門,看到老伴站在鐵柵防盜門外面。
樓道里漆黑一片,室內的光線透過鐵柵防盜門的紗窗照在這個老太婆的臉上,她竟然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睜著的那隻眼睛沒有光彩,眼神極其怪異,看上去恐怖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