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線 索
在這三層洞穴中,這層還屬於危險比較小的,但是我們卻損兵折將,重傷了兩人。看著眼前的胡松杉,我心裡很是不安。我沒有想到這個早晨因為發現和我睡到一個棺材里而要殺了我的女孩子竟然會為了我用自己的背為我擋了一箭。
這時候,胡松杉靠在我肩上,只聽她上牙打下牙,嘴裡直說冷。我把她抱住,希望她能暖和一點,嘴上不說什麼,但是心裡覺得這個女孩真好。過了幾分鐘,我看胡松杉還是那麼冷,便將她抱進了左側的墓室。我拖下一口棺材,將棺材上的棺蓋推開,然後用星宿刀把棺蓋削成一片一片的小木塊點了起來。由於火勢越來越大,最後我把整個棺材蓋都燒了。
由於胡松杉的衣服已經破爛,遮擋不住肌膚,我脫掉了自己上衣,給胡松杉穿上。過了一會,蔣乾坤將斗爺背了過來。我看了看斗爺的傷勢,翻了翻他沒有受傷的右眼皮,只見裡面有些陰紅,不過還很正常。雖然斗爺也是受了傷,至少不是箭傷,這樣就好得多。我撕下斗爺身上的一塊布將他受傷的那隻眼睛包上,說道:「先讓他休息會兒,否則醒來肯定更是疼。過了半個小時要是不醒,掐也要掐醒他。」
蔣乾坤點了點頭,他看見我在燒棺材,笑道:「你可真是大膽的,什麼都燒。」
蔣乾坤一邊說著,一邊也拿著火把向我扯下的那個棺材走去,只聽他說道:「咦,這裡怎麼只有一隻頭呀?」
我聽蔣乾坤如此說,也走了過去,果見棺材里如蔣乾坤所說,裡面只有一個乾癟沒有腐化的頭顱。
我說道:「應該是那個無頭屍的吧。」說完,我慢慢走到了胡松杉面前。脫了衣服的我已經是光著膀子,自然不能在蔣乾坤面前去抱胡松杉,只好讓她先躺在火堆旁。
這時,蔣乾坤蹲在地上撿起了什麼東西,他用火照了照,說道:「一水,這是你身上的扣子嗎?」
我看了看蔣乾坤手中的扣子,只見這扣子黝黑渾圓,並不是我的。我看了看胡松杉,只見她一身的運動裝,也沒有扣子,說道:「不是我的,也不是胡松杉的。」
蔣乾坤說道:「這個屋子,我和斗爺都是剛進來,肯定不會是我們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裡之前有人來過,而且就在最近。」
「可是來的人不知道是走出去了,還是成了狐仙的腹中餐了。」我說道。
蔣乾坤說道:「不錯。如果是白天,還有可能出去;如果是晚上的話,怕就懸了。一水,你會看這扣子不,你看這是什麼時候的扣子?」
我接過扣子,只見這扣子做工粗糙,從工藝上不像是近幾年流行的款式,當下說道:「這個扣子在我爺爺那個時候穿的衣服上見過,和那個比較像。之後到了八十年代,扣子多成狗牙狀,追求形態;九十年代的時候,扣子的色彩和款式就多變了。」
蔣乾坤笑道:「沒有想到你知道的還挺多。不錯,這個又黑又圓的扣子的確是六十年代的,它源於中山裝,後來到七十年代也有人穿,但是那只是老頭了。你猜這個扣子會是誰的?」
「不會是劉玄的吧?」我說。
「就是劉玄。」蔣乾坤興奮地說,「別人根本不知道這裡,也來不了這裡。你沒有看到那幾層洞穴都很少有人進來嗎?大部分人到了前面幾個山就遇到險了,能來到這裡的只有劉玄這種。」
聽蔣乾坤那麼一說,我似是也明白了,雖然不能嚴格論斷就是劉玄的,但是至少八九不離十了。我問道:「那劉玄死了沒有?」
蔣乾坤道:「現在是肯定死了,都過了近四十年了,要是活著也快九十了。不過當時死不死就難說了,他既然是尋仙求道,意圖長生,只怕……」突然,蔣乾坤撲向棺材板,然後用腳踩了踩棺材板上的火,又向上面吐了幾口吐沫。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行為那麼古怪,卻聽他說道:「快來幫忙呀!」我這才意識到,他肯定是有什麼發現了。
當下我也過來踩那棺材板,兩隻腳像跳踢踏舞一樣對著蔣乾坤腳下有字的部分踩去。雖然棺材沒有被踩滅,但是腳下的字卻是看得清了,只見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弟子劉玄到此尋仙求道」幾個字樣。
看著這幾個字,我心中不禁勾勒出這麼一個人物,一個鬍子長長、相貌邋遢、身材佝僂的老年人在這裡求神拜佛。而蔣乾坤卻是十分興奮,只聽他叫道:「太好了,我們終於找到線索了,劉玄那老兒真的來過這裡。」
「想不到這麼不可信的事他也能做得出來。」我感嘆道。
蔣乾坤道:「現在可不是什麼說他神經有沒有問題的時候,咱們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聽蔣乾坤如此一說,我才想起還要找四叔的下落。於是我拿起火把再去看棺材的其他部分,只見上面再也沒有其他的字跡了。我爬到棺材堆上,仍然沒有見到其他留下的痕迹。
蔣乾坤道:「奇怪,怎麼就沒有了?」
我也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只有那麼一句話呢?當下我又向牆壁處找去,可是仍然找不到其他的字跡。我癱坐在地上,最後放棄了希望。蔣乾坤安慰了一下我,說道:「別擔心,咱們上面還有很多路要走呢!你看咱們才來到第三層,上面還有六層,肯定能再找到一些線索。這裡要是找到你四叔,就肯定不是活著的四叔了。咱們現在沒有找到,證明他還活著,不是嗎?」
聽蔣乾坤如此一說,我醍醐灌頂,立即又恢復了精神。這時候胡松杉躺在火堆旁,嘴裡不停地發出咂吧嘴的聲音,估計是渴得厲害了,只是這裡又哪裡來的水。
要不是白天吃了陳道和的一些東西,現在還不知道餓成什麼樣子。現在要是能有些吃的再用火烤一下就好了。想到這兒,我又身體疲憊起來,我坐到胡松杉旁,也顧不得蔣乾坤的看法了,把胡松杉摟在了懷裡。
胡松杉看了看我,眼睛閉上了,一句話不說。我問道:「是不是又渴又餓?」
她搖了搖頭,我知道她不想為難我。看到她這樣,我拿起一隻火棍,背起胡松杉,對蔣乾坤說道:「蔣叔叔,咱們還是不休息了,遇鬼我殺鬼,遇妖我斬妖,不然胡松杉就渴死了。」
蔣乾坤看我似是痛下決心要一鼓作氣衝上塔頂,說道:「好,咱們同生共死,也不在這裡窩著。」於是蔣乾坤也拿起一隻木棍,背起了斗爺,和我一起向上衝去。
我們出了小門,向上走了十來個摺梯,見到了第四層的小門。只見這裡有扇木門擋在我們面前,我一腳踹去,那門飛入洞內,跟著我們大步流星地進了左側的洞。依據我們以往的經驗,左側是堆放棺材的地方,右側就這些人工作的場所,果然在火把的照應下,遠處隱約地看到了一處棺材金字塔。不過這個塔比較低,只有四層,看上去少了兩層。
看到這個,我心下也不免疑惑,但是既然是豪氣而來,自然也得豪氣出場,當下我喊道:「你們是大鬼還是小鬼,白毛鬼還是紅毛鬼,有頭鬼還是無頭鬼,都給我出來。老子來接你們的招了。」如果是武俠片,這個時候,對方肯定哈哈大笑,從樹上飄落在地,可是這不是武俠,並沒有我想象的劇情出現,而是一片安靜。
連蔣乾坤也跟著奇怪道:「別的屋子都燈光大亮,這個破屋子黑不溜秋算什麼呀?難道鬼都死絕了?」蔣乾坤把斗爺放在地上,然後向棺材處走去,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擺著三個棺材,他點頭道:「原來是掉到地上了,怪不得只有四層。」蔣乾坤拿著火把向棺材蓋看去,嘴裡發出「咦」的一聲,低身向下看去,只見棺材蓋上寫有字跡。我見蔣乾坤又有發現,背著胡松杉走了過去,只見上面依然寫有「弟子劉玄到此尋仙求道」字樣。
再看其他地方,依然沒有別的發現。當下我用刀劈下兩塊棺材板,點了起來,權作新的火把。普通的木頭上如果不纏上焦油的話,並不容易點燃,即便是點著了,也不耐燒。可是這種棺材板是西南山區有名的油性灌木,防腐易燃,所以燃燒的火比較大。
這時,我聽到洞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呻吟聲,聽到這聲音,我和蔣乾坤立即警覺起來。當下,蔣乾坤在前,我背著胡松杉在後,向發出呻吟聲的另一間洞穴走了過去。
可能是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和看到了我們的火把散發出的光亮,這呻吟聲只是持續了幾秒便戛然而止。不過我和蔣乾坤還是走了進去,蔣乾坤先扔進一根火把,見裡面非常安靜才進去。這時候我們看到地上躺著幾個橫七豎八的乾癟屍體,身上像是中了很大的力道,全部癱軟了。洞穴遠處擺放有一些紡織用品,近處還存放有幾壇酒。從陪葬品上看,這些定然是手工業者的墓葬層了。
從我們進入這個洞穴開始,我們就感到這屋子裡有著很重的血腥味,我拿著火把向地上看去,只見地上到處是血。我本以為是那些乾屍身上的血,可是我看到那些乾屍身上根本沒有什麼傷口。這時候,我聽到背後有嗒嗒嗒的聲音,我心裡一陣驚恐,立即轉過身來。只見身後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人趴在牆壁的鑿洞中,頭向下耷拉著,脖子正向下滴著血。
突然,我聽到隔壁有沉重的腳步聲。我心說不好,立即把火把放在身前,準備對付著突發的意外。哪知道火光下,我看到的卻是斗爺步伐矯健地走了過來,只見他綠瑩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鮮血。蔣乾坤也看出了是斗爺,對於斗爺的突然醒來,他顯然也很意外。只見斗爺喝完了地上的血,又要去喝上面這人的血。
看著斗爺的詭異舉動,我和蔣乾坤都是大吃一驚。待斗爺翻起那人的身體,我才發現穿著灰色衣服的人正是跟著陳道和的兩個小和尚中的一個。蔣乾坤看到這兒,立即拉開了斗爺。斗爺哪肯放棄,只見他露出長長的牙齒,兇惡的表情像一隻猛獸。蔣乾坤知道斗爺這是還沒有還陽,所以想極力將其拉開。哪知道他的行為徹底惹怒了斗爺,斗爺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其投擲到三米開外的地方。
蔣乾坤本就有傷,這一扔,他胳膊上剛剛結巴的傷口再次流出血來。我放下胡松杉,趁斗爺走向蔣乾坤之際,集中全部力氣,從背後勒住他的脖子。斗爺重心不穩,被我撲倒在地。蔣乾坤看到有機可乘,便把脖子上的古玉摘了下來,放到了斗爺嘴裡。斗爺含到古玉以後,渾身上下癲狂不已,沒過多久,從喉嚨里嘔出一攤淤泥狀的黑糊糊的東西,聞上去惡臭難耐。
斗爺吐了之後,跟著又昏倒過去。蔣乾坤用木棍剔出那塊古玉,在乾屍身上擦了擦,重新裝進口袋。我跑到那個小和尚面前,問道:「你師父呢?」
那小和尚半天不說話,似是要死了。過了一會,他才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師父,壞人,想把你們,踢到懸崖下。剛才又拉我當了替死鬼,咳咳,你們要小心他,咳咳,我們走到這裡天就黑了,這裡出現了好多鬼,好嚇人,從來沒有這麼多過。師父和師兄又回到上面去了,現在應該出山了。你們……」那小和尚說完,口中已然沒有了氣,脖子也不再流血了。那小和尚死後,身上掉下一個水壺,裡面還有大半壺水。我立即拿給了胡松杉,胡松杉喝下水后,精神好了許多。
這時蔣乾坤一搖一晃地走了過來,又翻看了下小和尚的脖子,只見脖子上布滿了牙齒印和指甲的掐痕,這些牙印和掐痕深入肌膚。蔣乾坤說道:「快把他燒了。」
我跑到洞穴前面,把那些封塵的酒拿出來。蔣乾坤把小和尚的屍體拽到了地面,和那幾具乾屍堆放在一起。跟著我把酒澆到這些屍體上,蔣乾坤把火把向屍體處扔去,洞穴里頓時火光大亮。
因為陳道和曾經來過這裡打過前陣,我們並沒有出過多大的力。考慮到陳道和可能會搶先得到古玉或者最先找到僰人王棺木,我和蔣乾坤決定加速向上追去。
蔣乾坤繼續背著斗爺,不過這次蔣乾坤小心得多,他撕下了斗爺身上的一塊衣服,堵在了斗爺嘴裡,防止斗爺突然咬他。而胡松杉這次趴在我身上后,她的胳膊也將我摟得更緊了,像是怕我會丟了一樣。
胡松杉對我說道:「把火把給我吧,等會兒我幫你照路。」我一聽,這實在是太好了,便答應了她。單是背著她上樓梯就很累了,手上再拿火把就更累了,現在她拿著火把,我就輕鬆多了。
蔣乾坤回頭對我說道:「斗爺現在這種狀況,我也難保他不會舊病複發。你在後面看著,如果他要是不正常,你立即大叫一聲,我就把他扔在地上。」
我點頭說好。當下蔣乾坤走在前面,我和胡松杉走在後面。胡松杉對我說道:「你的衣服上汗臭味好重啊!」
我尷尬地笑了,不說話,她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回去我給你洗衣服吧,我可不想再穿那麼臭的衣服。」
胡松杉那麼一說,我心裡又泛起柳歌的影子,如果是柳歌,她會說:「老鬼,還不把衣服給老娘洗了。」看來人生有時候需要面臨抉擇,不過人生總會有天平的傾斜,此時我真的倒向了胡松杉。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上說,我現在也必須選擇胡松杉,那就是胡松杉在生命的危機時刻需要我的鼓勵。
我點了點頭,說好。胡松杉看我點頭,好像很高興,也忘了渴了,嘴裡竟然哼起了《阿里山的姑娘》。
當我們聊天時,前方的蔣乾坤回身說道:「我說你們小兩口有話回去再說,咱們還在危險中哪,咱們到了第五層了。」聽蔣乾坤那麼一說,我才發現和蔣乾坤的距離已經拉開了兩三個回摺梯。想起蔣乾坤剛才交代我幫他在身後注意斗爺,心中愧疚不已,於是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
和蔣乾坤當先進入的是左側堆放棺材的洞穴,只見裡面漆黑一片,凌亂不堪。棺材依舊被拖離了棺材堆,地上到處是棺材蓋和被打開的棺材。蔣乾坤放下斗爺,當先去找棺材上的字跡。而我則放下胡松杉,負責外圍的安全。
只是蔣乾坤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有何蹤跡,跟著他又在牆上尋覓了一番,最後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被陳道和掃蕩一遍,這一層也不會有什麼收穫了。」
當下我背起胡松杉,蔣乾坤背著斗爺打算繼續向上去追陳道和。經過岔路口的時候,蔣乾坤看了看右側的墓室,回頭道:「咱們要不要去這個洞穴再看看?」
我說:「還是算了吧!即便是有什麼,也被陳道和帶走了,快去上面吧。」聽我那麼一說,蔣乾坤也跟著向上走去,這層算是過了。當下我們又繼續向上走去,此時由於不斷地登梯上山,腳上酸疼無比。行約五分鐘,就聽到上方出現打鬥聲。我心說,這回怕是趕上陳道和了。
我立即向上衝去,卻被走在前面的蔣乾坤攔住了,他低聲說道:「先耗耗陳道和的體力。」
我搖搖頭,說道:「蔣叔叔,雖然陳道和和我們在一起找古玉,可是他畢竟也幫我們掃清了兩層鬼怪,否則以我們兩個人的實力很難這麼順利來到五層。」
蔣乾坤笑道:「沒有想到你小子還挺善良,行,是個干大事的主。」
當下我們四人向上走去。在洞穴右側,燈火忽明忽暗,我們當先向右側走去。哪知道我進去之後,就看到洞內幾個形貌高大、面色略帶紅潤、手上長著白毛的老怪把陳道和按在了十字架上,正在用繩子綁他的四肢。一旁的桌子上坐著一個人,這人左耳朵上扎著一個巨大的銀耳環,相貌兇狠,似是這些人的首領。而最邊角的一側,是一個臉盆大小的火盆。陳道和的一個小徒兒在火盆處的十字架上被綁著,兩側的肩膀也被兩隻大鐵鉤死死地扣住,只見他嘴角帶著鮮血,神色慌張地看著被綁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