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燦如飛星(十六)
兩人單獨上山,未帶任何親隨,這些人一擁而上,立時將他們包圍住。
慕容垂點中一人穴道,回過頭來,已足有四五人倒在秦陌劍下。秦陌銀衣飄逸,劍尖落下一滴鮮紅血珠,月色之下,如一尊邪魅的魔神。
「慕容,你所不願做的,我來。」
慕容終於聽明白他的意思,他所不願殺的人,秦陌來殺;他所不願做的事,秦陌來做。
任何可能傷到他的,秦陌都會毫不遲疑的剪除。
慕容垂轉頭,劍鞘戳中一人胸口穴道,低低說道:「秦陌,不要……殺人。」
「好。」想不到秦陌竟爽快答應。
夜空里風聲連響,又出現一批身著夜行衣的人。這些人與之前的人顯然不是一撥,身手紀律都要好了太多,普一照面見人便殺,手底沒有分毫容情,就連之前被慕容垂點了穴道的幾人也照殺不誤。
秦陌在慕容垂邊立住身子,笑道:「我猜你也不喜歡我身上太多血腥氣。」
慕容垂問道:「這是你的人?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秦陌淡淡說道。
上一次險死還生,他就告訴自己,絕不會再給人暗算自己的機會。無論走到哪裡,他身邊都會帶著一批最精銳的親衛,如今果然派上用場。
那些刺客在秦陌的親衛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幾乎一眨眼的時間便被通通擊殺,只有兩三個逃掉了。
親衛頭領對秦陌行了個禮,也不說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場中一片寧靜,如果不是遍地的屍、體與空中瀰漫的血腥味,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你該留個活口。」慕容垂說道。
他不喜殺人,卻是戰場上長勝的將軍,這些血腥於他,算不得什麼。
秦陌說道:「沒有必要,你明知道是誰做的。我們來山上之事,除了布置酒菜的親兵,只有一個人知道。」
慕容垂握緊拳頭,不出聲,半晌才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止。」
「慕容!」秦陌叫,他弄不明白,為什麼慕容鐵了心的要保那個小子。
「別再說了,我說到此為止!」慕容斷喝,語聲無比堅決。
還劍入鞘,慕容垂當先走下山去,走了幾步又回過身,歉意說道:「沒能給你好好過個生辰,真的很抱歉。」
秦陌本來被慕容垂不顧而去的舉動氣的要命,看到他這種表情不由心中一軟,認命跟上去。
慕容,他的慕容。
為何會這麼喜歡,喜歡到完全沒辦法?
到了營中,一道身影飛奔出來,直衝慕容垂懷中。
「將軍,你沒事太好了……」
秦陌閃身擋在慕容垂前方,攔住尹青,冷笑說道:「沒讓你失望就好。」
「將軍沒事,我怎麼會失望?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對將軍怎樣。」尹青說道。
「你這種說法還真是讓我意外。」秦陌輕笑低頭,俯在尹青耳邊說道:「逃走的那三人里,有一個是你喜歡的人吧?」
手腕一翻,露出一把精緻腰刀。
尹青面色陡變,西戎民風粗獷,愛、欲至尊,並不分男女。
只要兩情相悅,族長許可,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
所以當他望著慕容垂的時候,秦陌才會那般介意。他的慕容,絕不容其他人用愛慕的眼光看著。
那隻腰刀,是尹青的貼身侍衛所有,他們從小在一起,早已超越一般主僕的關係。
秦陌拿得到這把腰刀,自然也隨時拿得到他的命。
「你想怎樣?」尹青低聲問道。
「你,或者他,不如選一個。」秦陌聲音毫無溫度,任何想傷慕容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尹青閉閉眼睛,說道:「請遵守你的諾言。」
如果別無選擇,他選。
自己的命,愛人的命,哪一個更重要一點?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當他的命在自己手中的時候,他絕對無法放手。
這幾句話說的極快極小聲,就算慕容垂只在他們身後兩三步的地方,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見尹青被秦陌攔住之後,突然暴起,握著一把尖刀狠狠向秦陌扎去。
「秦陌!」慕容垂飛快閃身到秦陌身前,腳尖一點踢掉尹青手上尖刀,厲聲喝道:「尹青,你做什麼?」
尹青被擁上來的軍士按倒在地,怒聲說道:「我不是尹青,我是伊靖,西戎皇子伊靖,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叫尹青嗎?因為我的家人被你們殺了,我國家的山河被你們奪去了,沒了人,沒了山河,伊靖也只剩尹青!」
慕容垂看著眼前的少年,輕輕揮手:「把他帶下去。」
秦陌心下多少有些感嘆,想不到這孩子如此果決,竟毫不猶豫做選擇。但他心底並無後悔,所有對慕容有威脅的,都該趁早剷除。
回到主帳,慕容垂突然轉身,清冷說道:「二皇子,你在此處盤桓的日子已然不短,該回去了。」
秦陌笑容僵住,面色下沉:「你趕我走?」
「二皇子是蒼梧棟樑,豈宜離國太久?」
「笑話!」秦陌暴怒:「我在這裡呆了大半年,你也沒說太久,現在就嫌久了?」
慕容垂不語,只靜靜望著他。
「是因為那個丟了人丟了河山的皇子?」
「是!」慕容垂盯著秦陌的眼睛,眸中也帶出一絲怒火:「你為什麼要逼他?」
「他要殺你!」
「那又如何?他根本殺不了我。」
「所以你就放任,那萬一,萬一呢?你有沒有想過我?」
一室寂靜。
兩人彼此對望,卻誰也說不出什麼。
片刻后,慕容垂調開眼睛,輕聲說道:「就算是石頭,捂一捂,也會發熱的。一個人,懷著仇恨生活,是件太辛苦的事情,他還只是個孩子,我只是想盡點心力,讓他的人生多一種可能。」
秦陌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
「秦陌,你走吧。」慕容垂望著他:「上有天綱,下有倫常,我身為慕容家獨子,亦有我的責任與擔當,我不會與你在一起。就算我真的與你在一起,我們的分歧太大,終有一日會走到陌路,與其這樣,不如一開始便是結束,至少落得剎那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