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勸說

唐娜就這麼站在旁邊，耐心地在旁邊看著艾希婭不停地重複招待客人、收銀和包裝的過程。一小時后艾希婭似乎總算忙完了，她在店裡簡單收拾了一陣，關上燈掛上了打烊的牌子，挎著個地攤貨的手提包便走了出來。

「走吧。」她快步地經過唐娜身邊時甩下這麼一句。

唐娜不吭聲，沉默地跟在她身後。

兩位來自亞馬遜的女戰士一前一後穿過了紛鬧喧嘩的遊樂場，就好像從一個跟她們毫不相干的世界里路過。唐娜跟在她身後七彎八繞，來到了遊樂場背側的一偏僻處，人工種植的樹林間竟藏著個不起眼的小屋。艾希婭摸出一把爬著鐵鏽的鑰匙塞進了門上的鑰匙孔，「吱吱呀呀」地把門推開了。

屋裡只有一個房間，空間不算大，原本或許是個雜貨間，被塞得滿滿當當。朝南北的方向開著一扇方窗，採光遠算不上好，整個房間悶濕而透著涼意。

在窗底擺著一張簡陋的床，看起來這便是這位背叛了族人的女戰士過夜的地方了。她將挎包隨意扔到桌上，從柜子里取出了一瓶便利店裡買的廉價啤酒，沖唐娜晃了晃：「要來點嗎？」

唐娜擺擺手：「我不用了。」

艾希婭哼了一聲，似乎原本也並沒打算分享。她徒手打開瓶蓋，手指一彈將瓶蓋扔到了地板上，直接抓著酒瓶仰頭灌下了一大口酒液。

唐娜在一旁看著，也不出聲打擾。

艾希婭坐到床邊，抹了抹嘴，瞪著她問：「怎麼找到我的？」

「我有個朋友，她非常擅長找人。」唐娜輕聲說，「她幫我找到了你。」

艾希婭哼了哼，又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

「我希望你能幫忙，告訴我阿瑞斯在哪裡。」唐娜真誠地說，「但在此之前，我也希望能幫你的忙。為什麼你要背叛亞馬遜的姐妹們？你有什麼苦衷？拜託請告訴我吧，我想幫你。」

「幫我？」艾希婭彷彿聽到什麼十分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她倏地站起身，冷著眼睛打量了唐娜好一陣。

「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好啊，那我就告訴你。我這麼做是因為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權力，我這麼做是因為我們本來都應該能這麼做，而那些神明卻用所謂的『賜福』剝奪了我們的這項權力。」

她重重地將手中的酒瓶落在了床頭的木桌上。

「我這麼做，是因為我想這樣。」她低沉怨恨地說，「而希波呂忒女王憑她一己的意願強加給了我們所有人以枷鎖。」

唐娜並不高興聽到有人褻瀆她最敬愛的希波呂忒女王。她生氣地說：「這是阿瑞斯告訴你的對嗎？這根本不是真的。特彌斯庫拉是眾神給我們的賜福，是給亞馬遜人的恩賜。我們能和世界上一切的黑暗、戰亂和骯髒部分隔絕開來，我們永不衰老、永不生病，我們的生活就像在天堂一樣......」

「一個沒有自由、違背本性的天堂！」艾希婭激動了起來，也不知是因為酒還是情緒的緣故，她雙頰漲得通紅。她叫嚷道：「但我們被剝奪了身為女人的權力，我們不能和男人相愛、不能去尋求自己的另一半。我們不能生兒育女，不能親手把兒女捧在懷裡。我們不能離開島嶼，不能去接觸、了解外面的世界。是的特彌斯庫拉它看起來很完美，但不過只是個看上去漂亮的牢籠罷了，終究還是一個牢籠。」

她一口氣說完，劇烈地喘了一陣，接著又拿起酒瓶灌了一口啤酒。

唐娜詫異地看著她，一時竟感到有些失措，不知該做些什麼。

「而你，你當然不會有這樣的煩惱。」艾希婭譏諷地看著她，冷笑，「你是黛安娜公主的替代品，希波呂忒女王如此寵愛你，她幾乎把你當成了黛安娜公主的再世。你擁有我們所有人都沒法匹敵的神力，你擁有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的特權。你可以自由地離開島嶼，去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和任何人結交朋友。你可以追求你喜歡的男人，未來也許你甚至還能結婚生子......」

她黯然而自嘲地笑了。

「那是我們其他人永遠不可能有的機會。」

唐娜張了張嘴，卻似乎又想不到該說什麼來反駁。

艾希婭又喝了一口酒，她那瓶啤酒這會兒已經見了底。

「但是，」唐娜忽又抬起了頭，「這是不對的。」

艾希婭皺起了眉頭，抬起眼皮盯著她。

「你說的我好像有那麼些能夠理解，也許這個部分我們的確應當反思。下一次回特彌斯庫拉，我一定會向希波呂忒女王提這個建議。」唐娜說道，「但就算如此，這也不能成為你協助阿瑞斯的理由。你知道那些關於阿瑞斯的神話傳聞，你應該知道他是個多麼嗜殺可怖的神，一旦他取回神力、找到萬神殿，戰爭的火焰將重新席捲這個世界。」

「那關我什麼事？」艾希婭厭煩道，「這世界難道不本就是如此么？許多人就是喜歡自相殘殺，就算被阿瑞斯蠱惑也怨不得其他人。」

「我不相信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唐娜堅定地道，「你渴望追求自己的權力，現在我理解並且尊重這一點。但身為一個亞馬遜人，我相信你一定仍有好的一面。想想看戰爭會帶來些什麼，家庭破滅、無辜者死去，好人的鮮血灑滿大地，優秀的戰士毫無意義地死去......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艾希婭放下了酒瓶，眼睛里閃爍了起來，似乎陷入了猶豫。

「拜託了，姐妹，告訴我們阿瑞斯在哪。」

艾希婭似乎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搖頭道：「你不明白，我愛他......」

「可他並不愛你。戰爭之神永遠不會愛任何人，你知道這一點的。」唐娜說，「在你完成他讓你做的一切之後，你對他就再沒用處了。運氣好的話他會把你像枚棄子一樣拋棄在這兒，永遠不會再次現身；運氣不好的話他或許還會殺了你。」

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如果你告訴我們阿瑞斯的位置，我保證再也不來煩你。你可以就在這兒像個凡人一樣生活，而我會告訴希波呂忒女王我從來沒見到過你。你有我的保證。」

艾希婭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長而輕的嘆息。

唐娜知道，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