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天堂島之夜

特彌斯庫拉，天堂島。

被切得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林蔭照射下來，看起來就像漫天晶瑩的繁星。嫩綠的灌木包圍著一個小小的湖泊，湖面像一面鏡子，金色的光影在湖水上悠然晃蕩。一陣風從密林深處吹出，灌木窸窣地搖擺，片片樹葉打著旋兒飄落到了水波蕩漾的湖上。

湖水十分清澈，你幾乎可以看到在水底遊動的魚兒。海倫娜坐在湖畔，除掉了靴子和襪子，潔白輕盈的雙腳伸進了清澈的水中，修長的腿悠然地晃動。

「我說了，這裡是個好地方。」傑伊微笑著在她身旁坐下，披風垂在草地上，「特彌斯庫拉就好像有說不出的魔力，讓人流連忘返。在這兒呆著的時候，我感覺就好像能忘記一切煩惱。」

「我記得這個地方的人們可並不那麼熱情好客。」海倫娜說，「你怎麼說服她們讓我們來這裡閑逛的？」

「我沒有。這得多虧唐娜。」

特彌斯庫拉禁止外人登島——尤其是男人，這是很久遠的過去奧林匹斯神定下的規矩。既然神定下了規矩，那麼自然也便可以由神修改。而如今唐娜·特洛伊繼承了奧林匹斯戰神的神位，並成為了當今奧林匹斯僅剩的唯一神明，那規矩自然是她怎麼說就怎麼來了。

所以當她請求說讓她的朋友來島上玩一天時，希波呂忒女王像領旨一樣爽快地答應了。

海倫娜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道：「艾琳娜·蘭斯，你怎麼從來沒對我提起？」

「只是覺得不是特別有必要。」傑伊攤手，「因為你瞧，這樣的事實在太多了。世上總是有很多人面臨困境、很多人想不開，我時常和他們談心、幫助他們振作。所以我覺得這不算是件值得提起的事......」

「哦？那我猜猜，像那樣漂亮可愛的小姐也一定有不少了？」

傑伊打了個寒顫。他小心地偷眼觀察了身邊海倫娜的表情，卻只發現她表情一如既往毫無波動，根本看不出她說這話時真實的心情。她的語氣同樣又干又冷，屬於典型的「韋恩式腔調」，讓你猜不出她是不是為此不高興了。

「也不算......多吧。」傑伊感覺有點莫名地心虛了，「不過......也稍微有那麼一些......吧。」

海倫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接著便再不提起這個話題了。然而這隻讓傑伊心裡更不踏實了，感覺有點像睡在上鋪的哥們掉了一隻鞋下來、你整晚睜眼都等著第二隻一樣。

太陽一寸寸地向西挪去，林間透出的細碎金光逐漸變成了火燒一樣的紅色。海倫娜用披風擦乾了腳，重新穿上襪子蹬上皮靴，站起了身來。

「走吧。」她說。

他們沿著來時的林間小徑原路返回。暖烘烘的陽光從天邊照下，濕漉漉的土地上飄著泥土的芬芳。風陣陣地吹過，枝葉婆娑起舞。

「我回去得洗個澡，身上汗濕透了。」海倫娜皺了下眉頭，斜睨了走在身邊的男友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傳達對「你們氪星人怎麼都不會出汗」這件事的不滿。

傑伊笑了笑：「雖然我沒有出汗，但是我能陪你一起洗。」

海倫娜面頰微紅，沒好氣道：「誰要你陪。」

他們順著小徑走回了林間的白色宮殿。門前的亞馬遜衛兵顯然都已得到了關照，她們在這兩個奇裝異服的陌生人進門時並沒有阻攔。

他們吃過了晚飯，那是唐娜特意讓人安排準備的具有本地特色的餐宴，準備得頗為豐盛。

飯後海倫娜立刻便去洗了澡。那是在一個像噴泉一樣的小水池裡，由堆砌的黑色石頭圍成。水流像瀑布一樣源源不斷地沿著石壁淌進池中，保證了池中的水源能夠不間斷地得到交換補充。整個地方就像一個黑黢黢的洞窟，洞頂上蕩漾著碧綠的水波，倒別有一番情趣。

海倫娜終究是允許了傑伊「陪她一起洗澡」的提議。過程倒的確美妙而令人難忘，只是洗完這澡讓她很有些精疲力竭。最後傑伊公主抱著她——她身上只裹著條白色的浴巾——回到了他們的客房，海倫娜躺回柔軟舒適的床上后便一動也不想動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她側著身子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在聽到一陣類似激光灼燒的聲音時下意識睜開了眼皮。她看到傑伊正站在房間正中，手持一面銅鏡對其發射熱視力，從鏡面反射回來的紅熱光束精準緩慢地在他的下巴上移動。

她好奇地看了一陣，意識到他在做什麼時不禁啞然失笑。她問：「你這是......在刮鬍子？」

「嗯哼。」傑伊哼了一聲，眼睛里的熱視力輸出並沒有停下。

「你平常都是這麼刮鬍子？」

「是啊。」

「你知道這看上去......有點滑稽對嗎？」

「不然你覺得我還有什麼辦法刮鬍子？」傑伊無奈道，「電鋸也鋸不動我的胡茬。」

「所以超人也是這麼刮鬍子的？」

「我覺得他也沒別的招。」

海倫娜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僅裹著件浴巾的嬌軀顯得分外誘人。

傑伊完事後，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隨後放下銅鏡，也坐上了床。

傑伊吹滅了蠟燭——亞馬遜人當然是沒有電燈照明的。他們在黑暗中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感受著彼此的體溫，聽著對方勻凈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海倫娜突然輕聲開口：「還醒著？」

「嗯。怎麼？」

「沒什麼。」她頓了頓，說道，「只是......我最近才發現，我似乎從來沒有認真地想過我們未來的事。」

「怎麼說？」

「雖然我答應了跟你交往......但到現在為止我其實都一直沒認真地想過，有一天我會結婚......」

傑伊輕聲笑了笑：「慢慢習慣，海爾。之後你可能還得生孩子吶。」

「我沒在跟你開玩笑。」海倫娜聲音聽起來有些古怪——也許是在害羞。沉默了片刻，她又道：「還有就是，我一直自以為非常了解你。但是直到今天，我發現我好像也並不是那樣地了解你。我是說，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你的性格和心思，也知道你非常愛我。但是......仔細想想，你可能是這個宇宙里最強大的人，而且還是一顆神的星球的統治者......」

她停頓了一下，聽起來像是深呼吸了一口。

「我不知道，我可能只是覺得這樣決定倉促了一點......」

傑伊在黑暗中無聲地笑了。他伸手摟住了海倫娜皮膚柔軟的胳膊，將她的身軀攬進了自己懷裡。

「好啦，想得多雖然一直是你的優點，但是這件事就別想那麼多了，海爾。今後你會有很多機會進一步了解我，我們可以慢慢來。我保證一定給你個最好的婚禮，好嗎？」

海倫娜沒有出聲，但他能感覺到她在自己懷裡點了下頭。

「早點睡吧。」傑伊輕聲說，「明天我們還得去趟天啟星——慣例，你知道的。而且我想也有必要讓他們知道我們訂婚的事。」

又是一陣沉寂，黑暗中唯有窗外海風吹動樹枝和灌木的聲響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海倫娜又開口了。這次她的聲音恢復了冰冷淡然的語調。

「傑伊。」

「嗯？」

「放開我。」她說話聽起來像是命令，「這樣很熱，我睡不著。」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