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騷亂

事情發生地是那樣突然，慌張的情緒像是瘟疫一樣沿著偌大的地下商場迅速傳遞，眨眼功夫便亂做了一團。來自某個方向的顧客們像是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惡魔般沒命地擁擠、逃竄，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把一切紳士淑女的禮節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

假日的商場本就人滿為患，幾個方向的出口一會兒功夫便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天花板上的所有的燈管恰在這個要命的時刻同時「啪」地熄滅，將整個地下拖進了無邊的黑暗。黑暗一向是恐懼絕佳的溫床，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同時奪走了每個人的方向感，所有人都像是沒頭蒼蠅般亂竄了起來。

大家開始藉助手機電筒有限的光芒照明，人流依靠著僅有的光亮開始向著幾個出口的方向移動，但那卻並未使這一片混亂的場面恢復秩序。若隱若無的煙塵在空氣中瀰漫，某個方向的人仍沒命地向一個統一的方向逃竄，就像湍急的水流。

人群逃離的方向時不時傳出陣陣怪異的低吼，好像是有某個兇殘至極的野獸正在那個方向大殺特殺，那聲音在黑暗中聽上去讓人禁不住有種被和恐龍關在一個籠子里的錯覺。傑伊掩護著雷諾茲夫婦迅速向緊急通道的方向撤去，忽然間聽到耳邊風聲大作，那是某高速飛來的物體超速切割空氣發出的聲響。

傑伊抬手接住，那竟是個不鏽鋼鍋蓋，在巨大力量的擠壓下迅速變了形，就連傑伊對它攜帶的巨大力道也略有些驚奇。

雖然好奇那邊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引起的騷動，但現在掩護雷諾茲夫婦安全撤離才更重要。傑伊將被擠成一團的不鏽鋼鍋蓋扔到一邊，領著兩人快步在人群中穿梭。

雷諾茲夫人在黑暗中緊抓著兒子的手，不安地問：「傑伊，傑伊......我們這是在往哪兒去？」

「緊急出口。」傑伊冷靜地回答道，「就在前面了。」

遠處的異動還在持續，亂七八糟的裂痕開始在天花板上肆無忌憚地橫行，碎石和灰塵像雨點般灑落了下來，在黑暗中罩下了一層濃郁的煙幕。傑伊眼角餘光瞥見了紛亂的人群中一個被大人們忽略的小女孩，看上去不過八九歲模樣，正坐倒在人群中低聲抽泣。那飛速蔓延的裂紋無聲地爬到了她的頭頂，天花板不堪重負地開裂，破裂的管道、纏繞著電線的大量碎石向她頭頂墜落而下。

幾乎完全不需要思索，傑伊的身體本能便替他做出了決定。他倏地從雷諾茲夫人手中抽出了手，留下一句「等我一下」，身形如一陣旋風便卷了出去。雷諾茲夫人慌張地叫了聲他的名字，在黑暗中卻完全看不見周圍情況。

傑伊化作道殘影閃至那小姑娘正上方，張開雙臂將她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充當了保護傘。碎石瓦塊盡數在他身上砸開，他卻像是毫無知覺。

小女孩停止了哭泣，瞪大眼睛望著面前護著自己的黑色人影，出聲問道：「你是超人嗎？」

傑伊一愣：「呃，為什麼這麼想？」

「媽咪說過，超人在你需要的時候就會回來。」

「我......不，我不是超人。」

此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後方亂鬨哄的人群里傳了出來，聽上去慌張而急促：「傑西！你在哪兒？有人幫幫忙么？有人看到我女兒傑西了么？」

「媽咪！」小女孩奮力站起身，喊道：「我在這裡！」

傑伊循聲望去，很快便從人群中鎖定了那位焦急的母親。他一手提起這個小女孩，身形一晃，疾步如飛地帶著她來到了母親身邊。

「媽咪！」女孩大叫著撲進了母親的懷抱，年輕的母親眼眶通紅，用力地緊緊摟住了自己的女兒，像是要永遠也不分開。

傑伊無聲地退回了黑暗之中，迅速尋回了雷諾茲夫婦身邊。兩人仍在原地等著，見他回來竟什麼也沒問，繼續隨他前進。

來到緊急通道門邊，雷諾茲先生握住門把手轉了兩次，懊惱地道：「門鎖上了。」

傑伊快步上前，一把將整個鎖擰了下來，一腳將門踹開，露出了同樣黑黢黢一片的緊急通道。只要從眼前的樓梯上去，直接便能通到地上的出口。

但正要隨著雷諾茲夫婦離開這個商場時，他猶豫了。他下意識地回望向黑暗的地下商場中驚恐慌亂的人群，腦海中情不自禁閃過了剛剛那個無助小女孩的形象，還有得以與她重逢的母親喜極而泣的樣子。

這無關乎是否有成為英雄的覺悟，只是有時候悲劇恰恰發生在你面前，而你又十分恰巧地有能力去改變它，所以你就是沒辦法待在一旁袖手旁觀。

注意到他站在了原地，雷諾茲夫人出聲問道：「怎麼了？」

傑伊深吸了一口氣，回頭說道：「抱歉，爸，媽......你們先上去吧，我忽然想到我還有事情需要做。我很快就追上你們，我保證。」

說完，他便丟下兩人，義無反顧地轉身回到了一片漆黑的商場之中。

同一時間，地下商場之外。

警方聞訊趕到了現場，在整個地下商場外圍拉起了警戒線。所有的出口處都停有警車，大批的警員封鎖了附近一片的區域，嚴陣以待。

霍爾奇是負責此次行動的警探，他在大都會警署工作已有三十多年了，曾親身經歷實驗室怪物暴走、外星人入侵等一系列的怪異事件，其中大多數都變為了他對警署新人吹噓的談資。

此次上頭給他的命令頗有些蹊蹺，上頭只對他交代說這邊的地下商場出現了原因不明的騷動，有平民被困在地下，但卻又只吩咐他帶人封鎖入口，按兵不動。

霍爾奇問那平民的安全怎麼辦，難道他們不應該至少去嘗試營救嗎？上級卻只對他含糊其辭，說高層機構自會派遣專門處理這類事件的專業人士前來，他們只需要等著就好。

霍爾奇的第二根煙也燒到了盡頭，他將煙蒂扔在地下，用鞋底踩滅，有些不耐煩地看起了手錶。無論上頭說的那個專業人士是誰，他都遲到了。霍爾奇心裡已開始盤算著如果再等三分鐘仍沒有人出現，他就要自作主張帶自己的人進去了。

他才剛剛冒出這個念頭，轟鳴的摩托車馬達聲便傳入了他的耳中。一輛暗紫色的改裝摩托車像一匹精神抖擻的駿馬騰躍而起，從一列警車的車頂上轟鳴著飛躍了過來。它側著身子落到地面，一個秀到極點的華麗漂移停住了車身。輪胎與地面的摩擦發出一連串銳響，騎手的黑色秀髮迎風飛舞。

騎手摘下頭盔，抖了抖一頭烏黑的秀髮，將那曲線完美到令人過目難忘的長腿從車上跨了下來。她穿著身露臍的紫色制服，用紫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從面具后透出銳利機敏的精芒，像是個精明的獵手。

霍爾奇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料到，上級所說的「專業人士」竟會是個身材火辣的女人，他覺得或許應當在化裝舞會上看到她才更正常。

「辛苦了，警探。」那女人自信地走上前，冷冷說道，「接下來我會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