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首戰

傑伊看出來了，他面前這女人就是個標準的精幹女強人，有著過人的行動力、優秀的素質和高度自主性，還有股不知是不是蝙蝠家族傳統的控制欲。她沒給半點商量餘地便幾近是強行拽著傑伊鑽進了牆裡的通風管道——順便一提，通風管貌似也是蝙蝠家族的最愛。

兩人在通風管中匍匐前行，女獵手在前面開路，她動作專業而迅速，靈活得像一隻習慣於四腳行進的貓，顯然在鑽通風管這塊兒她已是輕車熟路。傑伊無奈地跟在她後面，看著那紫色披風下豐滿的臀部在面前晃來晃去。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這個小姐姐他其實沒必要躲躲藏藏，但他剛開口吐了半個音節，對方便給了他一個惱怒的眼色，低聲呵斥：「我不是說了安靜嘛！它可能會聽到我們！」

討厭在任務中遇到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小鬼，她想道。

「呃......可是......」

而且還不是很聽話！女獵手再次不悅地轉過頭，仍壓低著聲音但提高了音調：「我說安靜，你哪個部分聽不懂？」

傑伊無奈道：「可我是想說，那傢伙找到我們了。」

「啊？」

話音剛落，兩人頭頂的通風管壁便「呼啦」一聲被尖銳的利爪劃開，那白色的怪物像撕手抓餅一樣將鐵皮撕開，拚命地將腦袋探進來，張著那有如布滿鋸齒的嘴巴便欲咬來。女獵手急忙翻過身，仰躺著用雙手奮力掐著對方的脖子阻止它進一步探入，鼻子里里灌滿了來自怪物口腔的難忍異味。

女獵手咬緊牙關，向身後厲聲下令：「別傻愣著，原路退回去，我只能暫時拖住它。」

到這樣的危機關頭她竟然還優先考慮到這個素不相識的路人的安危，傑伊心底不禁對她肅然起敬。

不過當然，他也並不打算就這麼聽話地溜走。

女獵手幾乎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覺眼前恍惚間有一道影子一晃，手上壓力便驟然一松。那白色怪物就像突然間憑空從她手上消失了，隨後不遠處傳來了一連串「乒乓」的碰撞聲。

她有些懵，一時間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看到自己身後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平民少年徒手將頭頂通風管道的裂口撕大了些許，然後大搖大擺地鑽了出去。

傑伊囂張地站到了那白色怪物身前——對方剛剛被他一拳打得砸倒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管子，正眼冒金星。它花了好一陣才重新調整好眼睛的聚焦，確認了面前對手的位置，高吼一聲再度撲了上來。

它利爪高揚，疾抓而來時帶著抓裂空氣的嘶響。但傑伊將它動作看得分明，直來直去的一手猛捏住了它的手腕，鉗得它爪子動不得半分。傑伊手一發力，無匹的握力捏得它腕骨「咔嚓」作響。

怪物痛得低聲慘嚎，張嘴便向傑伊腦袋咬去。儘管對自己頭皮的硬度頗有自信，但傑伊也不想弄得滿頭都是帶有口腔異味的粘液。於是他側頭避過對方這一咬，提膝狠撞在對方小腹上，膝擊沉重得像枚反坦克炮零距離轟擊，隔著怪物堅固的鱗甲將它五臟六腑都幾乎震得變了形。

白色怪物再度痛苦嚎叫，但無論如何就是沒法掙脫那鉗子般的雙手。傑伊雙臂猛一發力，將那龐大的身軀整個兒離地提起，像投鉛球一樣輕鬆地過肩拋了出去。白色身軀狠狠撞在了某台重型設備的外殼上，將堅固的金屬板撞癟了下去。

傑伊捏了捏拳頭：「外強中乾，我才剛活動了下筋骨呢。」

也許它聽懂了這是嘲諷，也許它沒有。怪物用那畸形的腿將自己身體支撐了起來，血紅的眸子惡狠狠盯向傑伊。它伸出爪子抓斷了一根有一臂粗的氣管，斷裂的管口噴出了大量白色煙氣。它怒吼一聲，手臂一揮，將那半截管子像枚標槍一樣猛地擲出。

斷裂的金屬管撕開空氣、帶著破空的鳴聲向傑伊飛去。傑伊不閃不避，單手將其接住，手掌著力處的金屬管被捏得像張紙一樣癟。整個氣管的外殼都在巨力下發出了低沉的「嗡嗡」振動聲，像個震顫不止的音叉。

那白色的怪物嘶聲咆哮，上下顎間掛著條條噁心的粘液。它如狼似豹地飛撲，像是困獸的最後一搏。

傑伊不緊不慢地以雙手各執那根金屬管的一端，雙臂同時發力，竟硬生生將堅固的氣管從中掰成了兩段，像兩截短棍握在手中。他看準那怪物撲至面前的一瞬，左棍猛擊在它面頰上，打得它腦袋一歪、一長串粘液從口中划著拋物線甩出。他緊接著右手一棍，正敲在其腦門上，砸得它眼冒金星，腳步踉蹌，兇猛的勢頭已蕩然無存。

怪物身子搖搖晃晃地後退，看上去就像個經歷了宿醉的醉漢。它努力確定了對手的大致方位，然後像是給自己打氣般含糊地低吼了一聲，像頭公牛一樣邁開搖搖晃晃的腳步再度沖了上來。傑伊甚至沒有動手，只輕巧地離地而起、飄至了五六米高度，這傢伙便傻乎乎地從他身下沖了過去，一頭撞在了牆壁上，仰頭倒地沒了動靜。

傑伊走上前踹了它兩腳，確認這傢伙確實已暫時構不成威脅了。他轉過身，女獵手已目瞪口呆，似乎一時說不出話。

「這算是搞定了吧。」傑伊聳聳肩，道，「當然，我想最後善後收拾的工作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好了，因為......你知道，我實在不算有什麼經驗。」

女獵手張嘴半天，才訝異地問道：「你......你是他們中的一員？」

「誰？」

「超能力者。」她說，「你......你是什麼人？你如何做到這些的？你......你是氪星人么？就像超人一樣？」

「呃，那可真是個好問題。」傑伊無奈地攤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別擺出那樣的表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傑伊頓了一頓，在心中醞釀了一番，說道：「那個......嗯......正如你所見，雖然我確實有些別人沒有的特殊特別天賦，但我也不是每天所有時間都在打小怪獸——事實上，這還是我第一次，我還有那麼點小緊張。你瞧，平常我還有自己的生活......」

他抓了抓腦袋，花了好一陣功夫組織語言，而後才道：「好吧，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肯定有個什麼上司要彙報，但你在做報告的時候能不能把關於我的這個部分忽略掉？」

「我......好吧，我知道了。」

她回答得是那樣乾脆，反倒是傑伊愣在了那兒，簡單得讓他覺得反常。

「好......吧，確認一下，你知道我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對吧？」

「是，知道。」她點點頭，「我會把這傢伙運回本部，說是我自己搞定了它。」

「那......多謝了？」傑伊揮了揮手，忽然覺得這樣看上去有些尷尬。他一邊向來時的門後退，一邊道，「那就拜託你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要是我還不快點回去，老媽搞不好會殺了我。那就這樣了。」

說完，他便如化作了一陣風般，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女獵手深吸了一口氣——一個氪星人，或者至少是一個疑似氪星人的傢伙，實話說她也很有一陣子沒碰到過了，這會兒頭腦也還有點懵。

耳麥中的通訊又接了進來：「女獵手，你還在嗎？聽到回話。」

「是的，我還在。」她按著耳麥道。

「目標如何了？有什麼異常情況么？」

「不，沒有任何異常。目標已經倒下，可以派清掃小組來了，我現在正準備撤出。」

「收到，請求通過。」

通訊結束，女獵手靠牆深呼吸了一陣，轉接了另一條線路，接進了一條經過層層加密、但她已很久沒有用過的線路。她發送的請求以電訊號的形式鑽進地底、橫跨城市，通過了一層又一層的加密，進入了一個被深深埋藏的頻道中。

耳麥中好一陣的沉默后，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我以為你再也不會請求進這個頻道了。」

「相信我，如果不是十分必要，我也不想。」女獵手冷冷道，「但我覺得，我遇到了一個氪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