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章 夢的解析(2)
我聽著浮雲的話,沉思不語。我知道,他或許對了,或者又不是。在自己看來,無論哪一種揣測,都顯得還蒼白,也模糊。心裡最深處的東西,有時自己都不能理解,它是怎樣的一種飄浮,不經由意志轉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心裡開始隱隱升騰起另外一種東西,在流動飛舞。它是什麼呢?哦,原來有一個記憶若隱若現,在浮出又沉下。哦,出了什麼事情,它怎麼象蒼蠅一樣,在抓撓著面門,是不是那記憶的窗口已經開啟?密密麻麻的回憶,開始澆漓到我頭上?不,時光的苦難記憶啊,請稍候片刻,你千萬別來得太過猛烈,自己僅還是孤零零一人,不要把太多的痛苦,都澆著在此一刻。
可生命就是這樣,記憶的閘門一旦拉開,它就不管了人間的悲喜。一個個生龍活現的場景,像小白兔般跳躍,它們粼粼次次的蹦了出來。它們絲毫不把我可憐見,好象在對我的身心**,轟轟烈烈的出演一幕幕悲喜劇,幾乎**得我喘不過氣來。
整個身心幾如烈火般的焦灼,一顆曾經晶瑩透徹的心,彷彿被燒成了焦炭。我如在水中浮浮沉沉,不知所措,拚命想抓住救命的稻草,四顧茫茫,卻見不到一個人的蹤影。「怎麼辦?路在何方?眼見得記憶的浪濤洶湧,它兇狠的撲了上來,扭打不停,是不是要把我撕碎了才肯徹底罷休?」
「不,人生的苦難影像啊,你千萬別,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你一定要懂得成全小人物的精神受難;你看,他還有老父老母,還幻想著生活的美好前景,你要成全他的未來,就像成全你自己當年小孩子一樣的不切實際一樣;你千萬不要太過於殘忍,成為戕害他微茫希望的**。」我靈魂里的聲音,彷彿在苦苦哀求。
一長段時間裡,沉默無邊無際。正在我收拾行當,準備新的啟程時,一個聲音,如霹靂般,狂卷而來:「你還有未來?你還有美好的時光?你是不是痴人說夢?你好好看看吧,你看看你身邊的人和事,看看誰在生活中受苦,誰又將不費吹灰之力享受永世的榮耀?你要看清楚了,誰是戕害你靈魂的**!」
瘋狂的嘯叫震天動地,隨即就消逝無蹤。我如大夢初醒,驚起一身冷汗,大腦中的場景,卻又被活生生的拖到另一個地方:
在一個漫無人煙的島嶼上,海浪不停的拍擊著岩石,那波浪與巨石相擊的聲音,彷彿如傳過了幾個世紀的古鐘一樣,蒼涼寥遠。在猛烈的震蕩聲中,彷彿是從浪花的碎片里重生出來,我看到了一隻小巧玲瓏的鳥兒。這隻鳥兒,它只有單薄的身子,輕柔的羽毛,但長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波浪翻滾,震天動地的時刻,它沒有半點恐懼勁兒,飛落進一片浩淼之中,只為了拾一片從掌心裡失落了的荊棘。
這片荊棘曾經每天伴隨著它入眠,又刺痛著它的身心。但即使如此使它被刺痛,它依然珍視著心靈中的那片荊棘。荊棘彷彿就是它,它彷彿就是荊棘,在無數個過往的日子裡,它與荊棘相擁相伴著成長。尋覓這一片荊棘,彷彿就是尋覓它自己—這一顆在塵世中飽受摧殘打擊的心靈。
滄遠的天空里雲鷹飛來飛去,它們有火一般的**,和高空俯衝的能力。當食物不足,生活難以為續,它們也會跟著髭狗的隊伍,為了爭一口腐食,踏上長長的征途;當食物豐裕,日子寬餘,它們就會傲視著藍天,不再與髭狗為伍。而為了爭取那一片荊棘的鳥兒呢,好象與這一切都無關。它自始至終,就僅僅為了那一片荊棘,而去作兇猛的衝刺,直到筋疲力盡。
由於波浪搖晃太猛烈,當它每一次瞅準時機,俯衝下去,收穫的都是翻飛的水浪。而即便如此,這並沒有打擊它的信心。它只是一次一次的,俯衝下去這就是這隻痴情的鳥兒。而塵世的言論,當然離它不遠。它就算拿到了那片荊棘,就算在日子中有了個希冀的地方,這於它的苦難,難道不是更進了一層?自可想象,當荊棘每天刺著它的心口,這是一種怎樣的煎熬。在痛苦的快感中,當鮮血順著它的身上流出,當全部生命的力量集中於一點,也許到爆發的那一天,就終究不遠。
而在茫茫塵世,誰又是那隻鳥兒,誰又是那片在水浪中漂浮的荊棘呢?鳥兒的痴情無與倫比,而荊棘的硬刺,卻想刺破一切柔軟!愛與恨之間,永遠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它們從一來到這個世上,就發生著激烈的戰爭。而硝煙瀰漫,生活化為灰燼,誰又能成為最終的贏家?
痴情的鳥兒,無助的荊棘,當大浪在你們面前來回,當愛恨的力量遭到颶風的**縱,當你們在生命中苦苦追尋,誰又能理解你們深痛的傷,和刻骨的絕望?雲起了,又落了;樹木興了,又枯乾下去;當大片的草葉子,隨著風聲的肆虐,在天邊飛來飛去,我不知道,這難道僅僅是一種輪迴?
鳥兒的絕唱剛才還在我的耳邊響起,它凄厲婉轉的聲音,彷彿傳過了千里萬里,又嘩嘩的回到我的身邊。時光在流,大腦錯亂的保留了回憶,我不知道,自己是變成了那一隻鳥兒,還是那一隻鳥兒變成了我。不管怎樣的生命體驗,彷彿都有一隻漲滿了荊棘的魚,在身邊不停的流淌過去,又不停的雌伏下來,彷彿命運與生俱來,就是如此的讓人難受,刺痛心扉。
海浪一如既往的,沒有停止住自己,在夕陽下的表演。當浪花再次攢動起怒潮,準備以其人之道還之以其人之身,向那隻可憐的鳥兒衝撞過去時,我猛地一顫,從自己迷糊的意識中,驚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