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性的閃光
第九章人性的閃光
打開活動室的門后，雪之下雪乃以昨天分毫不差的姿勢讀著書。
「……」雖然終於打開門了，但是仍然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感受著雪之下雪乃身上的麻煩氣息，比企谷八幡就有一種退開的衝動。
不過，既然被老師拜託了，也接受了這個任務，那麼，也就沒有辦法了。就這麼上吧。
而就在這瞬間，雪之下雪乃剎那間往這裡看了一眼，下一瞬間又將視線轉向了文庫本。
果然，還是相當的不習慣啊！微微的打了一個哈欠，相當失禮的沒有打招呼的比企谷八幡走到桌子邊上，將筆記本電腦放下，電腦開啟，耳機帶上，音樂響起，然後快速的碼字。
唔，雖然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學習富堅老賊，但是，欠下的稿件還是需要補上啊！最少，這一本的單行本的稿件必須寫完。
畢竟，不要看不死川的編輯是一個美人，但是，催稿的時候可是如同惡魔一般可怕。
聽著那不斷響起的敲打鍵盤聲，雪之下雪乃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微笑的看著比企谷八幡，道：「稍微停一下可以嗎，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很犯規的笑容，超可愛，超萌的笑容，不過，這樣的笑容對比企谷八幡無效，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有些無奈的道：「被老師拜託了，我也沒有辦法，畢竟，那一雙鐵拳還是相當恐怖。」
「原來如此。」雪之下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感，不如說她對比企谷八幡的反應根本就毫無興趣繼續說道：「理解了，原本我都說了那麼多有點過分的話，一般來說大概是不會再來了，原本還以為你是M和跟蹤狂，不過，既然是因為平塚老師的鐵拳，那麼我也就稍微安心一點了。」
聽著雪之下雪乃的話語，比企谷八幡停下了碼字工作，有些不滿的道：「我說為什麼要以我對你抱有好感為前提猜啊？」
如果可能的話，比企谷八幡可是一點都不想接觸這個麻煩。哪怕對方相當的可愛，也是如此。
「沒有嗎？」聽著比企谷八幡的話語，雪之下雪乃輕輕地歪了歪腦袋，相當相當的犯規的可愛的問道。
「沒有！」表示沒有被萌進去的比企谷八幡，異常果斷的道：「比起你這樣的存在，我更喜歡哪種笨笨的萌萌的少女或者溫柔賢惠的大和撫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畢竟，和你在一起，會活的很累。太過較真的人，雖然不討厭，但是，真的會很累。」
」是嗎，我還以為你喜歡我。」雪之下也並沒有表現出意外的，和平時毫無區別的冰冷的表情說道。
「呵呵，抱歉，不在一個電波上，似乎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你的想法。」聳聳肩，比企谷八幡繼續對筆記本電腦的鍵盤蹂躪了起來。
編輯什麼的！？催稿什麼的真的是太討厭了！
「無法理解，不在一個電波上？不想理解？嘛，在底層的比企谷君的眼裡我雖然是異常的，但是對我來說卻是非常理所當然的思維喲。所謂經驗之談。」雪之下雪乃哼哼地挺起胸膛。即使這種動作由雪之下做出來也能成為一道風景真是不可思議。
「經驗之談，呢……」比企谷八幡撇撇嘴，有些不屑的道：「那還真是相當愉快的校園生活呢。」
人性的黑暗面，比企谷八幡可是相當的了解，妒忌，羨慕，背叛，陷害，瘋狂，癲狂。行高於眾人必非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鶴立群雞不容於群。
太過優秀，太過正確，太過個性，太過可愛又不懂得收斂自身的光彩的雪之下雪乃怎麼可能會受到眾人的喜愛。
沒有被那些陷入了羨慕妒忌恨的少女給撕扯掉都已經是想到好的事情了。
比企谷八幡夾雜了嘆息不屑輕聲的自言自語讓雪之下有些動搖。
」呃，嗯。是呢。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不溫不火相當平穩的校園生活呢。」這麼說著的雪之下不知道為什麼視線卻向上方飄去。讓轉頭的比企谷八幡看到她下巴到脖子那圓滑的非常漂亮的曲線這種超級怎樣都無所謂的知識。
看著她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笨蛋，只要冷靜一點就能立刻明白的，有著如此自然地從高出俯視他人的視線的女生怎麼可能和正常人構建友好關係呢，也就是說她根本就不可能享受圓滿的校園生活。
「有朋友么？」微微的嘆息一聲，比企谷八幡再一次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平靜的問道。
此刻，比企谷八幡已經有一種預感了，在這個社團教室，是沒有辦法好好的碼字的啊！
比企谷八幡一問出口，雪之下就立刻將視線轉向別處。難得的有些猶豫的道：「……嗯，那麼首先怎麼樣的關係能定義為朋友呢？」
「啊，理解了，這台詞是沒朋友的人的台詞。」比企谷八幡點點頭，理解的道：「總之你沒有朋友的原因我也算能夠理解。」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人是分階級的，朋友圈也是分階級的，真的能夠無視階級跨過那到屏障的人，除卻是懷有某些陰謀目的之外，真的不多，而太過優秀與正確，又不會妥協的雪之下雪乃，已經超過了普通人。自然不會被普通人所接受。
憧憬或許有，但是，更多的是妒忌啊！七宗罪之妒忌！
聽著比企谷八幡的話語，雪之下雪乃相當不滿的盯著比企谷八幡道：「我才沒有說過沒有朋友吧？就算假設真的沒有也不會有什麼不利的地方吧。」
「啊，嗯。對呢。我明白。」比企谷八幡敷衍地接受死死盯著自己的雪之下雪乃的說辭。
比企谷八幡說完雪之下雪乃就把頭沉了下去。接著釋放出十分不愉快的視線開口道：「不要說你明白……你是一定不會明白的。」
雪之下雪乃轉開了似乎微微鼓起的臉，道：「你有理解被人喜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啊，你沒有這種經驗呢。是我考慮不周，抱歉！」
比企谷八幡撇撇嘴，瞪著一副死魚眼，道：「嗯，真的是相當的抱歉呢，畢竟，這樣的經驗，我可是相當的清楚呢。不要看我這麼一副死魚眼，我經歷過的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不過，如果你願意分享這份經驗，我也就大發慈悲的做一回聆聽者吧。」
比企谷八幡的話語落下，雪之下震驚的睜大了美麗的大眼睛，似乎比企谷八幡有被人喜歡過的經驗是一種什麼相當震驚的事情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雪之下雪乃才小聲咳嗽了一下，低聲的說道：「叛徒……」
因為聲音太輕，輕的就算是近在尺咫的比企谷八幡也沒有聽清楚，因此，比企谷八幡不由的問道：「什麼？」
「沒有什麼。」說著，雪之下輕輕地深呼吸了一次，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說道：「我從前就一直很可愛，所以接近我的男生大多都對我抱有好意！」
「那是從小學高年級以來吧。從那次之後一直就……」說著雪之下的表情和剛才有些不同，變得稍微陰鬱起來。
前後大約五年。平時總身處於異性的好意之中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老實說，一直很平淡，平淡的渡過自己的人生的比企谷八幡，不太清楚，就算是有著足夠的人生閱歷，對人性有著深刻的了解，明白什麼叫做社會性，什麼叫做社會的比企谷八幡也有些吃力。
但是，比企谷八幡也明白，這是一件相當辛苦的事情，畢竟，異性的好意，代表著同性的排斥與惡意啊！
也就是說，雪之下雪乃從小就處在同性的排斥之中。太過優秀的雪之下雪乃被憧憬，但是不被接受，甚至被妒忌，被厭惡。
說著說著，雪之下短暫地嘆了嘆氣。臉上一副雖然很像笑容，但是卻顯然不是笑容的表情。
「我並沒有特別想要被別人所喜歡！」這樣斷言后，雪之下雪乃只用了非常少的話進行了補充道：「或者說，如果真的能被所有人都喜歡的話那樣也許也不錯呢。」
「啊？」因為雪之下雪乃說那句話的聲音小得彷彿要消逝掉一樣，所以比企谷八幡沒有思考就****了。
聽到了比企谷八幡的問題，雪之下用很嚴肅的表情再次轉向比企谷八幡，問道：「你的朋友之中，如果有非常受女生歡迎的人你會怎麼想？」
「愚蠢的問題呢。我這次的人生當中根本沒有朋友所以那只是杞人憂天。」比企谷八幡的瞬間回答，實在是太過有力的，很男人的回答。
不過，比企谷八幡心中明白，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存在，如果不是真真正正的朋友，比企谷八幡會妒忌的拿出火把和汽油將他燒掉吧。
曾經的比企谷八幡，可是多元宇宙中相當偉大的組織FFF團的一員啊，願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的誓言，在萬千世界中咆哮。
聽著比企谷八幡的話語，雪之下感到吃驚了，張開了嘴無話可說。
「……那瞬間，我竟產生了你莫非說了很帥氣的話的錯覺。」過了好一會兒，也許是感到頭疼，雪之下雪乃把手放在太陽穴附近低下頭，道：「當做是個假設來回答就好了！」
「潑灑著汽油，揮舞著火把，高舉十字架進行最終的審判，那一刻我不是一個人，萬千世界的FFF團與我同在，燒了他！」感覺到了雪之下雪乃的執著，比企谷八幡順從著心中的意願，相當不客氣的說出了超級危險的犯罪宣告！
燒燒燒，FFF團萬歲！
燒燒燒，不純潔的異性戀禁止！
燒燒燒，這一刻，多元宇宙的無數成員與我同在！
可能是對於比企谷八幡的回答感到滿足，雪之下雪乃「嗯嗯」地點頭，道：「你看，你想要除掉他吧。和沒有理性的野獸一樣，不對，那才是所謂禽獸不如……我讀的學校有很多那種人。雖然他們是只能通過這種行為來證明自己存在意義的可憐的一群人。」
雪之下雪乃忽地從鼻子出氣笑了出來。
被女生討厭的女生。確實存在這種類型。比企谷八幡的人生也不是白渡過的，雖然沒有處在當事人的中心，但只是在旁邊看著也能明白。不，正因為在旁邊看著才最能明白。
雪之下雪乃總是處在中心，所以一定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這樣的存在會有什麼遭遇，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果然，妒忌是原罪！
「小學六年級時，有六十次拖鞋被藏起來的經歷，其中有五十次是同年級女生做的。」
「拜那所賜我每天都要把拖鞋拿回家，還陷入了豎笛也必須拿回家的窘境。」
相當平淡的話語，但是其中所蘊含著的悲傷，孤獨，就算是已經淡漠的近乎一切都無所謂的比企谷八幡也不免同情了起來。
看著雪之下無趣的表情，比企谷八幡輕聲的安慰道：「很辛苦呢！」
」誒，很辛苦的。因為，我很可愛。」看著如此自嘲一般的雪之下雪乃，第一次，比企谷八幡沒有迴避的想法，哪怕此刻雪之下雪乃的身上仍舊散發著我是麻煩的氣息。
「但是，我認為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沒有人是完美的。軟弱，內心醜陋，很容易嫉妒排擠他人。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越優秀的人活得越痛苦，在這個世界上。這不是很奇怪嗎？所以我要改變，改變每個人，改變這個世界。」雪之下雪乃的眼神明顯是認真的，乾冰一樣冷酷得彷彿要讓人灼傷。
聽著雪之下雪乃的宣言，比企谷八幡單手捂著額頭，苦笑的道：「努力是很對，但是努力的方向錯過頭了吧，人是無法改變世界的啊……」
世界不會為人所改變，人唯一能夠做的只有適應世界。這很殘酷，但是，這是現實，比企谷八幡從最初就明白了的現實。
「是這樣嗎。即便如此，我認為比像你那樣毫無生氣地乾死要強多了。我討厭你那……就那樣對自己的軟弱妥協的一面。」那樣說著，雪之下雪乃匆忙地將眼神瞥向窗戶外邊。
雪之下雪乃是個美少女。那是就算現在想要挑毛病也無懈可擊的事實，雖然遺憾但連比企谷八幡也不得不承認。
在旁人看來品行端正，成績優秀，毫無可非難之處。但是，性格上的缺點彷彿是玉的致命傷。瑕疵不是什麼可愛的東西。但是，那致命傷自有它產生的理由。
比企谷八幡並不是因為輕信了平塚老師的話才這樣覺得，雪之下雪乃正因為是擁有者，才抱有這些苦惱。
通過隱藏真相，配合他人，隱瞞欺騙，來一邊敷衍自己和他人，一邊高明地處事，這應該並不難。因為世界上有很多人正是這樣做的。
就像擅長學習的人在考試中得到高分也說是偶然或稱自己只是押中了題一樣。也好像美少女被不漂亮的女生抱有偏見時會說自己的皮下脂肪最近變得怎麼樣怎麼樣來主張自己丑的一面一樣。
但是雪之下雪乃不那樣做。
沒有虛偽，太過真實，這樣的雪之下雪乃，比企谷八幡不討厭，但是，這樣的雪之下雪乃果然有著很多的問題啊！
大道廢有仁義；慧智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歌頌著各種各樣的美德，正是因為社會上這些美德已經瀕臨消失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關心，熱情……慢慢的變得冷淡，冷漠，冷酷。
真實，讓社會嚮往，這代表著社會的虛偽，代表著社會人的面具，同樣代表著真實的人在虛偽的社會中會很辛苦。
看著話一說完便再次將視線落在文庫本上的雪之下雪乃，比企谷八幡明白雪之下雪乃以後會很辛苦，相當的辛苦。但是，這還不是她身上的麻煩的最主要的源頭，或者說，這可以算是她那辛苦而又讓人心動的閃光點。
微微的嘆息了一聲，再次將注意力放到碼字之上的比企谷八幡，雖然仍舊覺得相當的麻煩，但是，已經不太抗拒那平塚老師交付的任務。
還有，比企谷八幡並不是對自己軟弱的妥協，而是，從一開始就已經明白了，明白了很多……
殘酷的社會容不下人性的閃光，但是，人性的閃光不應該被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