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請君入甕

當一條道路已經走不通了，人通常會怎麼辦？

當然會選擇走另外一條！

夏瑩頓時心驚，叫過林千機便詢問道：「除了兩界山，還有哪裡可以進入蜀地？」

林千機有些疑惑，道：「除了這裡一個通道，別處都是大山叢林，兩界山像是給蜀地的天生的關隘，不會有別的通道可以進入的。」

聽到林千機的話，夏瑩心中的不安卻沒有完全安定下來。

大山，叢林，也並非不可跨越的！

那現在她應該怎麼辦？

夏瑩頓時陷入了兩難的抉擇，她總覺得楚雲不會這麼簡單，就這樣悠然地放縱士兵尋歡作樂不聞不問，所以肯定是有陰謀，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另覓出路。

這便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么？

明著用這些人迷惑視線，暗地裡分兵突襲。

但夏瑩就算是看穿了楚雲的這個計謀，卻無法判斷，楚雲的人會從哪邊突進。

如果她的推論是對的，那麼現在楚雲的兵營當中，應該是防備空虛的，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反突襲！

但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夏瑩又不免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

假如前面的一切，都是楚雲想讓她產生的誤會，其實殺招還是在山下布了陷阱怎麼辦？

那到時他們失了這個關隘，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夏瑩整個人都不好了，完全不知道楚雲的謀算到底是什麼樣子。

這場心理博弈，她輸的很徹底。

現在就是做什麼，都可能會帶領青蓮教踏入萬劫不復的程度，但若是什麼都不做，卻總有種坐以待斃的感覺。

在這種兩難的抉擇中掙扎了許久，夏瑩終於決定，自己親自出馬！

她要潛入軍營，去打探消息！

以她的易容術，只要在邊緣地帶，綁架一個軍營中的士兵，就可以用他的身份，暫時潛入，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有問題。

就算被發現了，以她的靈巧，武蘊兒都追不上她。

能追上她的，似乎只有楚雲。

藝高人膽大，夏瑩立刻召集了部下，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雖說是遭到了反對，但夏瑩強烈要求之下，他們也只得聽從。

因為擔心楚雲會派遣另外一支隊伍突襲，林千機也開始在營地附近布置陷阱，這是他擅長的，劍奴負責帶領一些精銳，在比較關鍵的地帶巡視，而林千緒負責繼續埋伏。

總之，朝廷不退兵，制高點的伏兵就一日不能有差錯。

核心成員都被委以重任了，而夏瑩更是身先士卒，做起了最危險的事情，孤身深入敵營一探虛實。

如計劃中一樣，夏瑩很輕易潛入，並且悄悄解決掉了一個一點都不起眼毫無存在感的士兵，將他拖進小樹林之後，沒多久，夏瑩就完成偽裝出來了。

身形稍微有些差異，但是被鎧甲覆蓋，也不是很明顯，夏瑩也能讓自己發出很粗獷的聲音，暗自在喉嚨用力便可。

只要不是長時間的交談，就絕對不會露餡，夏瑩對自己有這個信心。

不動聲色的潛入軍營，因為目前軍營中軍紀散亂，夏瑩的到來，也沒有引起別人的警覺。耳中聽著那些士兵們熱鬧的呼喊聲，夏瑩一度懷疑，這些人該不會是真的在玩樂吧？

是她想多了么？

夏瑩開始裝作非常自然的在軍營裡面走動，並沒有受到任何人的盤問，到處都是一副鹹魚狀態的士兵，她這樣亂走，也並沒有惹人懷疑。

楚雲帶出來的兵會這樣么？

不可能的！

親眼見到了他們的鹹魚姿態，夏瑩反倒更加堅定了一點，楚雲絕對是分兵行動了。

現在，她只要去看看軍營裡面的虛實就可以了，如果兵員也少了很多的話，那她就可以肯定了，只要確定了這個消息，她就可以發信號叫人發動突襲。

這在之前是約定好了的，為了儘可能不貽誤戰機。

然而，夏瑩剛剛走動幾步，便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道：「站住。」

夏瑩身子一僵，隨後假裝不知道是在叫自己，繼續往前走，事實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叫自己，總之，溜就對了。

「前面的那個小兵，給我站住。」

楚雲的聲音忽然變大了，那些玩牌的，都下意識地收聲了，怕被這個監軍責罰。

夏瑩這下就不敢走了，調整好情緒，她才轉過身來，道：「大人叫我？」

「不叫你還能叫誰？」

楚雲臉色有些不快，道：「跟我來辦點事。」

說完楚雲轉身就走，夏瑩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現在可是在軍營裡面，她的輕功雖好，身法靈巧，但深入敵營，可沒那麼好跑的。

再說，楚雲好像也沒有發現她的身份，只是巧合有事叫她吧！

落後楚雲十步的距離，夏瑩一直小心跟在他身後，看著楚雲的背影，夏瑩的心中也複雜的很，如果沒有這些事情，或許，他們現在相處，就不會是這樣子了。

楚雲忽然停下來，轉頭催促道：「你快一點走，耽誤了事情，休怪我拿軍法處置你。」

夏瑩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楚雲能有什麼事？莫非是他的計劃？

夏瑩很想開口問，但是她知道，不能在楚雲面前露了馬腳，所以不合時宜的話，她是不會說的，她現在都沒有忘記，自己的偽裝已經被楚雲看破幾次了。

這次，不亂說話，總不會有錯的。

夏瑩快速的跟上，離楚雲只有幾步距離，進了一個營帳，剛剛掀開門帘，夏瑩的脖子上，便被架了一把長劍。

持劍人，正是楚雲。

夏瑩從來沒想過，楚雲什麼時候也能有這麼快的動作，以至於她掀開帘子的時候，竟然沒有一點警覺。劍放到脖子上了，夏瑩也渾身僵住了，不敢再亂動。

這才聽到楚雲用非常冷漠的聲音道：「拿下她！」

夏瑩剛想反抗，楚雲的劍便貼著她的脖子更緊了一些，他不含任何感情道：「再動就是死。」

幾個字，充分顯示出了楚雲的冷漠和無情。

這個營帳，正是武蘊兒的營帳，夏瑩知道，自己沒法跑了，武蘊兒站在一旁虎視眈眈，楚雲的長劍架在了脖子上，而且，她感覺楚雲是認真的，再敢動，這長劍，便會割破她的脖子。

她能感覺到這把劍的冰涼，但是她的心更涼。

到現在她也知道了，自己自以為完美的偽裝，在見到楚雲的一瞬間就被楚雲看破了，她心寒的是，楚雲居然真的可以下手傷害她。

有那麼一瞬間，夏瑩甚至想自己在劍上抹一下，她想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死在劍下了，楚雲會不會為她傷心一下。

她已經卑微到了用自己的生命，只求換來楚雲一點點在乎，但是楚雲冷漠的眼神太傷人了。

兩個衛士哪來了繩子，將夏瑩五花大綁，連著她的盔甲。

如今夏瑩就算是有萬般手段，也難逃階下之囚的下場了。

「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夏瑩的眼裡沒有了光彩，她甚至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的，被楚雲抓住，殺掉，她就不用再和楚云為敵了，而她親近的人，也不用為了她所謂的女帝的命運肩負那麼多東西了。

楚雲走上前，在她的臉上摸索了一番，將她的面具摘掉，才道：「你在我面前，偽裝成功過么？」

夏瑩聽到這句不含多少感情的話，心中又是一痛，楚雲是怎麼能做到如此冷漠無情的？

看到她，真的不會有半點憐惜之情么？

對話到這裡就僵硬住了，夏瑩心中傷心難過，武蘊兒反倒看不下去了，打發其他人退下，才對楚雲道：「這些都是你預料當中的么？」

楚雲這才將長劍收回，道：「這是自然，此計，名為請君入甕。」

楚雲的劍很快就不知道放哪裡去了，但武蘊兒和夏瑩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因為她們都被楚雲的話驚到了。

楚雲這才詳細解釋道：「我特意讓士兵做出懈怠的樣子，山上的你，肯定是看得明明白白。」

楚雲這話是看著夏瑩說的，夏瑩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仍然是一臉麻木地看著楚雲。

就算是再傷心，也不能在楚雲面前表現出來，這就是夏瑩最後的倔強了。

楚雲也不需要她的回應，接著道：「以我們的軍紀作風，忽然發生這樣的變化，你肯定要疑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時間過的越久，你就會越發不安。想要來突襲我們，卻又害怕像是在桂州城一般，卻又不敢坐以待斃，怕重蹈錦城的覆轍，所以，你最有可能做出的決策，就是仗著自己的身手不錯，還有一手精湛的易容術，來混進軍營打探敵情。」

楚雲一字一句的解說，思路清晰，夏瑩絕望地發現，自己的心路歷程，被楚雲算得一點不錯。

「所以，你其實什麼都沒做，只是讓士兵們自己玩自己的，就料定我一定會下來查探么？」

夏瑩已經放棄治療了，只是，就算是想死，也想當一個明白鬼吧。

「那是肯定的，而且，來探查的人也肯定是你，因為你知道自己身手好，來探查又是很危險的事情，肯定不願意別人來涉險吧，所以，等著抓你就沒錯了。」

楚雲說到了這裡，還略微有些得意的樣子，武蘊兒卻插嘴道：「你對她還真是挺了解的嘛，不過，你怎麼知道哪個士兵就是她偽裝的呢？」

這個問題，楚雲沒有回答真正的原因，雖然武蘊兒彷彿表現出了大度的樣子，但楚雲覺得，醋罈子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如果被她知道，楚雲是通過氣味來確定夏瑩身份的，醋罈子可能會炸。

這些日子，楚雲看似很鹹魚，實則將軍營中的情況都看在眼裡，夏瑩自以為表現和別的士兵差不多，但是，別的士兵可不會到處亂走。而楚雲走近了，便聞到了那陣獨屬於夏瑩的芳香。

那是她的味道，楚雲不會記錯的。

於是，身份就這樣確定了。

楚雲隨口編了個理由就糊弄過去了：「我這些日子就是為了等她入局，軍中哪個人舉止發生了變化，我都瞭然於胸，這樣子，被我發現，也就不冤了。」

好了，武蘊兒到這也沒問題了。

夏瑩這才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楚雲思考了一下，才道：「首先，用你來威脅你的那些黨羽，讓他們投降授首。」

夏瑩聽到這一句，就開始咬牙了，楚雲卻不管她，接著道：「接下來，當然是將那些人的頭顱，帶回京城領功。至於你，押解進京，聽候發落。」

楚雲說的，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對夏瑩不留任何情面。

夏瑩終於沒有能守住最後的倔強，淚水還是溢出了眼眶，她不是怕死，她只是不願意看到楚雲如此冷酷無情。

無情的刀，最為傷人。

「你現在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情了么？」

夏瑩幽幽地道，她倔強地看著楚雲，眼裡飽含著最後的一點期待和希望。

楚雲看著她的眼睛，良久，才繼續用他那冷漠的腔調道：「一開始就一點都沒有，又何必談什麼現在。」

聽到這句話，夏瑩眼中最後的光芒也熄滅了，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宛如失去生息的木偶。

武蘊兒聽到這裡都看不下去了，將夏瑩扶了起來，瞪了楚雲一眼道：「就算是沒有任何感情，你也不能對你的救命恩人如此，她你保不了，我保了。」

說罷便對夏瑩道：「就沖你曾經叫過我一聲姐姐，這次進京，我保你性命無憂。」

然而，夏瑩對這句話已經沒什麼反應了。

楚雲搖搖頭，若是一切都像武蘊兒說的這麼簡單，他又何苦大費周章。

只是，對武蘊兒的豪言壯語，他也不去揭短罷了。

武蘊兒太單純了，在她看來，或許夏瑩不過是一個已經沒有了爪牙的人，從皇帝手裡保住她的性命不算太難，但她不會明白，反賊就是反賊，就算是沒有任何威脅了，這條命也不能留。

不然，以後還有別的反賊怎麼辦？

夏瑩一旦進京，只會受到最為殘酷的懲罰。

所以，楚雲就算是親手殺了她，都不會讓她進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