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陷入僵橘

「紅燒排骨、大盤雞、重慶小面、孜然羊肉、蛋炒飯、麻辣鳳爪、小籠包、烀豬蹄、剁椒魚頭、酸辣粉、熱乾麵、羊肉串、蚵仔煎、生魚片、蒜蓉扇貝……」左辰攤在囚室的角落，有氣無力的聲音在陰暗的囚室里回蕩，好像餓死鬼的哀嚎。

「哥……親哥……求你別再念了……我快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了……」在他旁邊，李哲同樣癱軟在地上，盯著天花板哼哼唧唧地說道。

長久的飢餓和營養不良已經把他們折磨得瘦骨嶙峋，猛一看簡直像兩具屍體。

「吃不到做個夢也是好的，好歹我的夢想也是考上藍翔技院的研究生啊，要不是生化危機爆發，我現在已經是頂級大廚了……」左辰懶洋洋地說道。

「你說你一個煙城大學的文科生，考什麼廚師，廚藝再好在末世里有屁用，連食物都找不到，現在還不是天天吃屎……」李哲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

「哐當。」囚室的鐵門打開一個小口，兩根手指大小的能量條和兩杯水被丟了進來。

兩人對視一眼，慢慢騰騰爬過去，把食物平分了一下。

「又要吃屎了，食之無味啊。」左辰感嘆一聲，把能量條丟進嘴裡嚼著。

這能量條來自於生物循環設備，說白了就是對人體排泄物進行處理再循環，雖然乾淨衛生沒什麼味道，但想想還是有些噁心。

「吃飯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說這麼噁心的東西！」李哲抱怨道，「我說，建國有幾天沒來了吧？不會出什麼事吧？」

「放心好了，你別看建國那麼胖，可靈活著呢，這些喪屍可抓不到他。來不來無所謂，只要他自己好好活著就行了。」左辰斜倚著牆角，一邊慢慢嚼著，一邊看著窗外，略有些擔憂。

鋼筋窗欞前突然出現一抹橘黃，一隻虎頭虎腦胖胖的橘貓從窗外爬了進來，嘴裡還叼著一袋香腸！

「李建國！」左辰抬手把橘貓抱在懷裡用力擼了起來，「你小子這幾天跑哪裡去了？還以為你出事了！怎麼又搞吃的來了？自己吃沒吃？」

「喵——」橘貓叫了一聲，一臉嫌棄的用爪子撐開左辰隨後跳到地上，將那包香腸踢到了兩人面前，那神情彷彿是施捨乞丐的恩主。

這隻橘貓是幾個月前偶然鑽到囚室里的，當時全身是傷，餓得奄奄一息，左辰和李哲把他們當天的口糧全都餵給了橘貓，又照料了幾周這才徹底活過來。而且兩人還給橘貓起了個已經死去的室友的名字，叫李建國。

李建國養好傷之後，就開始了報恩行動，隔三差五齣去一趟，回來的時候就會帶回一些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食物。全靠這些他們倆才活到現在，否則天天吃能量棒早就營養不良死了。

兩個少年見怪不怪，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然後深深吮吸香腸的香氣，簡直要陶醉其中，然後才一人兩根香腸，像是在吃某種美味珍饈一樣小口啃著。

在末世之前，這東西不過是最普通的食物，而現在卻是無上的珍饈。

吃完這東西兩人這才恢復了力氣，慢慢靠著牆站了起來，抓著鋼筋焊成的窗欞朝外面看去。

陽光明媚，卻是地獄。

廢墟一樣的街道上，一頭頭喪屍正漫無目的地搖搖晃晃走著，口中的血污不時流到地上。經過了幾年的風吹雨打，喪屍們的衣服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甚至能看到撕裂的筋肉上透出的脂肪層。

這就是這個世界現在的樣子。三年前生化危機爆發，他們在煙城大學的體育館中躲藏了一年，食物耗盡跑了出來，卻沒想到被抓到了這個以海岸帶研究為掩護的生物研究所中，一關就是兩年。同伴們都已經被抓去做試驗，只剩他們了。

就在這時，囚室外的走廊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李建國立刻跳起來藏到了門后。

「哐當——」囚室的門猛然被打開，幾個身穿白大褂戴著防毒面具的男子走了進來，不由分說拽起左辰就往外拖。

「是不是家裡死了人急著奔喪啊？」左辰毫不反抗，冷嘲熱諷地說道，「阿哲，我走了，照顧好建國。」

「草你們大爺！放開辰子！有種帶老子去！」李哲猛然爆發，朝著幾名白大褂沖了過來。

只是他剛剛跑了兩步，一名白大褂立刻摸出一根電棍狠狠地捅在了他的身上。

李哲慘叫一聲，抽搐著倒下，只能不甘的看著左辰被拖走，囚室的鐵門再次重重地關上。

左辰面色鐵青，緊咬著牙齒，被幾名白大褂按在一張床上，綁住手腳，向走廊的另一側推去。

這些抓他們的人，就是這所生物研究所的人。

這一年多的時間，他們眼睜睜看著原本的十幾名同伴不斷被帶走做試驗，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現在，終於輪到他了。

輪床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左辰經過幾道消毒和幾道玻璃門，被推進了一個類似於手術室的地方。

房間里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擺著十幾張白色的試驗床，上面蓋著白布，隱約能看出人的輪廓。

一個戴著金邊眼鏡醫生模樣的中年男子走到左辰的面前，面帶和煦的笑容，如果不是這個地方太過陰冷，簡直讓人懷疑他是某個妙手回春醫德高尚的大夫了。

「左辰小同學，我們又見面了，看你這幾天氣色不錯啊。」

「還好還好，最近認了一門親，比較開心。」左辰眯著眼笑著說道。這個宋天橋，就是研究所所長，一切的幕後操縱者。

「認親？」宋天橋眉毛一挑，「什麼親？」

「你爹託夢給我，說不要你這個不孝子了，非要讓你做我兒，盛情難卻，你現在可以改口叫爹了。」左辰依舊笑吟吟的說道。

宋天橋眼睛一眯，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沒有了剛才儒雅的模樣，森然道：「口舌之利，能逞就逞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我先給你開一場同學會。」

說著，他猛然掀開了房間里其他試驗床上的白布，露出一個個全身融化腐爛的人形肉塊來！

這些人形肉塊大都極度扭曲，有的還能依稀看出模樣來，赫然是一具具屍體，顯然死前經歷過極度的痛苦掙扎！

「剛子！張雅！王朝龍！你們……宋天橋，你這王八蛋！你不得好死！老子要將你碎屍萬段！」看清這些人的臉，左辰瘋狂掙扎著發出憤怒的咆哮。

這些融化腐爛的屍體，全都是他的同學！

「這才對嘛，試驗體情緒波動越大，越有利於藥劑吸收。」宋天橋揚起下巴，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把他放到試驗倉里。

周圍的幾個白大褂立刻將五花大綁的左辰抬起來丟進了旁邊一個透明的試驗艙里。

這試驗倉裡面插滿了管子，像是一個奇怪的魚缸。

「宋主任，我剛才態度不好，請你原諒，其實我還掌握著一個煙城大學的秘密，煙城大學的某個地方囤積著大量食物，足夠你們使用十年！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訴你……」左辰突然冷靜下來，一臉誠懇地對宋天橋說道。

「食物……在什麼地方？」宋天橋眼睛一眯，現在研究所已經和濟城基地斷絕了物資聯繫，很久沒有得到補給了，研究所的食物只夠兩月所用，左辰的話讓他很是心動。

左辰慌亂地看了看周圍，說道：「這事兒太過重大，我只能單獨跟你說，你貼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宋天橋看著已經被綁成螃蟹的左辰，不疑有他，附耳過去。

只是他還沒有聽清左辰的話，只覺左耳一陣劇痛，竟然被這個少年死死咬住！

「啊——」宋天橋慘叫一聲，半片耳朵已經被撕了下來！

左辰滿嘴鮮血，用力嚼著嘴裡的半片殘耳，用來自地獄般的聲音森冷的說道：「宋天橋，小爺我在下面等你！」

哪有什麼囤積食物，他早就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啊——開始試驗！開始試驗！把所有病毒都給他注射進去！我要讓他生不如死！」宋天橋滿臉青筋暴出，一隻手捂著殘耳瘋狂吼叫著，同時手指按動試驗台上的一個個按鈕。

試驗倉的四壁探出數十根銳利的針頭，瞬間從各個方位刺進了左辰的身體，一股股或是黑色或是紅色或是暗綠的液體瞬間注入了他的體內！

如同無數螞蟻在體內亂鑽，又如同一根根燒紅的針在皮膚下遊走，又彷彿骨骼中被灌入了滾燙的鐵水，足以讓人瘋狂的疼痛瞬間襲擊了左辰！

左辰悶哼一聲，卻拚命咬著牙不發出絲毫聲音，死亡在即，他不能讓那個混蛋得意！

只聽「咯嘣」一聲，竟然咬碎了幾顆牙齒。

「哈哈哈，你不是嘴硬嗎，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繼續注射！把前幾天剛剛提取的化合物注射進去！」

左辰的五官此時如同蠟油捏成的一般，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先是嘴唇和眼皮變成泥漿一樣的液態流下，露出森白的牙床和眼球，隨後眼球咕咚一下從眼眶掉了出來，喉嚨中發出咕嚕聲。

皮膚融化流下，露出裡面的肌肉和血管，緊接著肌肉和血管也從骨骼上剝離，變成了一灘深紅色的液體，隨後就是原本堅硬的骨骼彷彿膠質構成，同樣化成了液體。

僅僅是幾分鐘的時間，原本一個活生生的人，已經變成了一灘紅色的膠體！

這灘液體就像是沸騰的熔岩一樣，在試驗倉里不停涌動，冒出陣陣白色的蒸汽。

「失敗了，」宋天橋冷哼一聲，聲音變得冰冷而不帶絲毫感情：「記錄，試驗體1379號，注入病毒類型，1號病毒，SI病毒，圖靈病毒……」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突然從研究所外傳來，如同萬千蜜蜂同時發出的嗡鳴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響起，瞬間把所有人都震得東倒西歪！

「呯呯呯！」實驗室的窗戶竟然被這聲波震成了粉碎！

緊接著，所有人常常在噩夢中聽到的嘶吼聲傳來，是喪屍的咆哮！

「啊——他們衝進來了！」

「是變異喪屍，速度型，太快了，太快了，救命——」

「吼——」

「咕——」

一陣陣混亂的喊叫從樓下傳來，隨後實驗室的門被打開，一隊全副武裝的衛兵沖了進來，領頭的隊長對宋天橋說道：「宋先生，一頭變異喪屍破開了防禦衝進了研究所，很多人已經被感染了，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喵！」宋天橋還沒有回答，一道黃影閃過，一隻肥胖的橘貓滿臉驚恐慌不擇路地沖了進來，在它的身後則是十幾名身穿白大褂的喪屍，就在幾分鐘前，他們還是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員！

這隻橘貓，正是李建國。它的後腿鮮血淋漓，顯然已經被喪屍咬傷。

「開槍！」衛兵隊長下令，熾熱的子彈瞬間打穿了喪屍們的身體，將他們的身體洞穿一個個孔洞。只是除了直接被爆頭的喪屍，仍然有幾名工作人員被撲倒在地瘋狂啃食。

轉眼間，實驗室已經變成了戰場！

李建國慌不擇路，「噗通」一聲掉進了試驗倉里，隨後雙目中開始出現來自喪屍病毒的灰白色和如同寶石一樣的紅色！

被咬傷的橘貓已經屍變，並大口吞下那些紅色液體！

那些沸騰的紅色液體如同活了過來一樣，將橘貓完全包裹進去。

試驗倉里發生的一切卻根本沒有引起注意，越來越多的喪屍已經沖了進來，甚至一名衛兵也被咬傷，立刻開槍自殺了。

宋天橋面色陰沉，在衛兵隊長的保護下迅速通過實驗室的後門離開，而剩下的工作人員則全都被衛兵的槍口擋住，成為了抵擋喪屍的一道防線。

「宋天橋，你不得好死！」

「畜生！啊——」

「吼——」

研究所的大樓里，慘叫和咆哮交織開來，如同一首打開地獄之門的奏鳴曲。

樓頂上，唯一的一架直升機的螺旋槳迅速旋轉，拋下還活著的幾十名同僚和成百上千的喪屍，帶著宋天橋和衛隊長寥寥幾人升到了高空。

宋天橋手中抓著一個密碼箱，望著逐漸遠去的研究所大樓，緊鎖眉頭。

就見一頭全身瘦削，如同皮包骨頭的骷髏般的喪屍立在樓頂，盯著遠去的直升機，瘋狂咆哮。

這喪屍的身後，數十頭普通喪屍如同士兵一樣站立。

顯然，這頭骷髏喪屍，就是攻破研究所的主力，變異之後的速度型喪屍！

「進化……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宋天橋嘴角一揚，森然笑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開始下一場試驗了……加快速度，立刻前往濟城基地。」

當來不及屍變的活人基本被吃乾淨之後，研究所大樓里的混亂迅速平息下來。喪屍們有些離開了這裡，還有一些則繼續在變成鬼蜮的大樓里遊盪，甚至連實驗室里那些融化變形的屍體都啃得乾乾淨淨。

當喪屍們離開之後，實驗室里變得安靜下來，只有試驗倉里那隻被紅色溶液包裹的橘貓仍然在不停地吞入周圍的溶液。

太陽升起又落下，陽光從窗外射入又離開，不知過了多久，試驗倉里的紅色溶液已經消失不見，橘貓的身體突然像是觸電一般抖動了一下！

……

旋轉，下墜，如同落入了一個永不見底的深淵，這永久的墜落彷彿根本沒有盡頭。

我……在什麼地方？

發生了……什麼？

左辰只感覺頭痛欲裂，整個身體沒有一處不是針扎一樣的疼，好在，隨著他的逐漸清醒，這疼痛也在迅速遠去，彷彿潮水從他的體內退去。

他緩緩睜開眼睛，透過試驗倉的透明倉壁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實驗室，宋天橋和那些研究員都已經不見蹤影，到處都是翻到的桌椅和破碎的實驗器材，而那些原本綁著屍體的試驗床上，此時已經空無一物，只剩下一灘灘膿血。

兩頭喪屍在實驗室里漫無目的的晃動，他們身上穿著的，是被血污浸染的白大褂。

喪屍進來了？這裡變成了感染場地？左辰心中一凜，屏住呼吸，生怕被這兩頭喪屍發現，同時伸手想要慢慢撐起身體。

等一下！

當他伸手的時候，出現的不是雙手，竟然是一雙貓爪！

一雙生著橘黃色絨毛，帶著粉色肉墊，軟綿綿的貓爪！

震驚之下，左辰下意識的想要大喊一聲「卧槽」，脫口而出的卻是：「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