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3 名將輩出
西涼寒苦,民風彪悍,自夏商以來便與汪洋大海一般的羌戎夷越雜居。
侵擾西北的游牧民族換了一茬又一茬,夏朝的葷粥、商朝的鬼方、周朝的犬戎、秦漢的匈奴,一直到現在的羌戎、鮮卑、南匈奴。
可生活在西北的華夏子民從沒有覆滅更換過,並且在控弦百萬的游牧民族包圍下,不斷的向大漠草原蠶食,把中原大地的勢力範圍向外擴展了數千里。
刀甲不離身,無時無刻準備與羌戎、馬賊、黑商,甚至還要與世家望族血戰的西涼庶民,血性和兇悍堪稱天下之最。
一個中原腹地只會搜刮民脂民膏的世家望族,怎麼會嚇的住戎馬二十年,斬殺了羌人首級二十三顆、鮮卑首級十九顆、匈奴首級八顆的西涼伍長。
一刀下去,那顆令人生厭的頭顱『骨碌碌』在青石長街上滾動,一直滾到李縣尉的腳下。
李縣尉還沒從四個西涼小卒擊退五百黃縣守卒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又看到與琅琊王氏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郭常,成了路邊的一具無頭屍體。
手中的鎏金八面漢劍『啪』的一聲砸在了血泊中,自己也是一屁股坐在了腥臭的血水上,上下顎張開的極大,不知所措的望著在錦緞華服上抹了抹刀身血跡的西涼伍長。
本就驚悚於西涼鐵騎剽悍武力的豪強商賈們,這下連大氣都不敢喘了,心底大為震動。
就算是橫江將軍、揚武將軍這類手握重兵的大將都不敢折辱世家子弟,更何況一言不合便斬殺。
你一個小小的賤民伍長,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做下這等滔天罪行。
西涼伍長用無頭屍體的華服擦乾淨環首刀,緊接著旁若無人的從馬鞍上拿出一個羊油抹子,謹小慎微的擦拭了一遍刀身,這才收刀入鞘。
西涼鐵騎甲天下,除了將士剽悍好戰之外,更多的在於武器保養、馬料調配、負重多寡這些小細節上做的極為考究嚴苛。
斬殺敵人若是不擦拭環首刀,細緻抹上一層羊油,兵刃甲胄容易損壞不說,一旦生了銹,在戰場上拔不出來或者拔的稍微慢一些,就只有死的份。
西涼伍長收刀入鞘之後,不知怎的也如惶惶如喪家之犬的豪強商賈一般,陷入了沉思。
不過這位只知道殺人喝酒的悍卒,沒那麼多心思,只是盯著地上的短矛,齜牙咧嘴的心疼起來。
西涼自古是苦寒之地,糧秣缺,鐵制兵器更缺,很多袍澤不是死在了羌戎的手中,而是由於環首刀長時間無法更換,刀身破碎,被敵人剁了首級。
這些粗製濫造的短矛落在大漠草原上,大戰過後,修修補補還能使用,落在堅硬的青石板上肯定是沒法用了,真他娘的可惜了。
太史虢有幸與幾個出身於西涼軍的門客接觸過,知道這些窮怕了的邊疆庶民,對於兵刃有多寶貴,就差焚香禱告的供起來了。
瞧著西涼伍長呲牙咧嘴的表情,強忍著笑意,朗聲道:「好漢子,真他娘的有種,我請兄弟們喝黃酷酒,不醉不歸!」
西涼伍長舔了舔嘴唇,翻身下馬,撿起那柄製作精良的鎏金八面漢劍,以刀勢用力一砍,劈斷了太史虢太史慈身上的精鐵鏈枷:「我替兄弟們謝謝太史將軍了,不過不用麻煩,幫兄弟們把羊皮囊灌滿就行了,我還得趕快回去復命,下次我請你。」
說完,不等太史虢繼續熱情勸阻,從馬袋中掏出一份任命書扔給了他,大聲說道:「太史虢現在是太子的人,你們要是再想搞出什麼幺蛾子,看看是你們的脖子硬,還是環首刀鋒利。」
恫嚇了這些豪強商賈一番后,西涼伍長接過月旦樓僕役灌滿的羊皮囊,翻身上馬,抱拳道:「我叫姜冏,是護衛大將軍府的一個小小伍長,太史將軍要是看的起我這個粗鄙武夫,改日請太史將軍好好喝上一頓黃酷酒。」
「哪裡的話。」太史虢鄭重拱手,盯著那張被風沙吹的黝黑臉容,認真道:「姜大哥救了小弟一命,如果不嫌棄的話,咱倆以兄弟相稱。」
西涼伍長之所以說出這番話,一來是出於西涼人的熱情,二來對於太史虢從一個小卒子一路殺成橫江將軍的悍勇極為佩服。
對方既然這麼看得起自己,西涼伍長哈哈大笑一聲,解下當年宰了一個羌戎首領奪來的環首刀,送給了眼睛不離刀鞘的太史慈:「這個就當見面禮,送給大侄子了。」
「這怎麼行。」太史虢深知一口好刀對於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人意味著什麼,急忙攔下了西涼伍長,見他態度強硬只得作罷:「這個玉佩,是我斬殺一名山越首領獲得的戰利品。」
「送給侄兒當做……。」說到這裡太史虢猛地一拍腦袋,愧疚道:「還不知道兄長孩子叫什麼。」
西涼伍長年紀頗長,卻是剛剛婚配沒多久,一想起正在『呀呀』學語的兒子,殺氣凜凜的老臉,露出了一抹溫柔:「他叫姜維,還不到一歲哩。」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西涼伍長想起還有要事,接過玉佩,不再做過多的停留:「大哥還有其他的事,就不多呆了。」
「等回到雒陽以後咱兄弟再好好喝幾碗黃酷酒,到時候翻翻老黃曆,比一比誰殺的番邦蠻子多。」
「好!」太史虢雖說熱衷於升官發財光耀門楣,但歸根究底還是一名沙場悍將,發自內心的喜愛夜枕馬蹄聲入睡:「大哥,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雷厲風行的一伍西涼鐵騎,來也匆匆去的更匆忙,踏著豪強商賈的膽氣,揚長而去。
直到西涼伍長離開了有半柱香時間,這群飛揚跋扈的豪強商賈,才敢挪動身子,爭先恐後的跑到太史虢面前,遞上名刺,聲稱自己明日一定會去拜訪太史將軍。
太史虢眼底閃過一抹譏諷,心想著要好好敲一敲竹杠,用來當做以後打點關係的後備金,開始和這群唯利是圖的小人虛與委蛇。
捧著環首刀的太史慈,遙望奔踏而去的西涼軍,默默的握緊了拳頭。
封狼居胥京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