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88 命里無時,要強求
黃龍那一身宛若兀突骨的殘暴氣息,剛剛釋放出來,甘寧等眾多武將趕忙拉緊了韁繩,提起了掌中的武器,準備隨時策馬奔騰過去,救下僅僅是三品小宗師的方悅。
對於收集名將名臣有一種偏執癖好的劉辯,非但沒有擔憂,反而嘴角微勾,勝券在握。
河內名將方悅,資質只能算是尚可,終其一生最多可以達到二品宗師,這還得需要一場乘雲化龍的莫大福緣。
這份大福緣要是落在關羽頭上,最起碼能夠成為陸地神仙之下無敵手的一品天象。
即使是落在兀突骨胡車兒這種稍弱一籌的武將身上,也能走江化蟒,成為一品金剛一品指玄之類的武道大宗師。
可見這份福緣之大,可見天賦對於一名武將來說多麼的重要。
沒有天賦,還想要站在山頂,大袖飄搖?
也行,那就學著太史慈那樣,勤奮的有些變態的練武。
如果還是做不到,那麼只能泯然眾人了。
天賦不行的方悅,別的不咋地,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太史慈的大毅力,做不到只爭朝夕的去練武,所以便放棄了天賦勤奮山前山後的兩條登頂大道。
正因為有自知之明,方悅另闢蹊徑,找到了一條已經是絕路的羊腸小徑。
狠。
不是對敵人狠,而是對自己狠。
七殺摩崖石刻,那場幾乎是天底下獨一份的祖墳長青松大福緣中,劉辯、太史慈這樣的主角大人物,接二連三獲得了豐厚到難以想象的福報。
方悅這種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小配角小人物,只能依靠自己去爭,頭破血流的逆流而上,祈求能夠獲得那麼一點福報。
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他,沒多大奢望,只求一點,哪怕是從指甲縫裡流出來的一點,就足夠了。
可惜正應了那句話,有錢人家越有錢,沒錢人家越沒錢。
哪怕是一點點,王老劍尊也沒施捨給他。
其實也是理所當然,方悅當時雖然在黛眉山,但他並沒有效忠劉辯,大家非親非故的為什麼要施捨給你個外人。
別看王老劍尊對劉辯大放的很,那是因為幫劉辯就是在幫自己孫女,自然會大方了。
實際上王老劍尊骨子裡吝嗇的很,當年崑崙一戰前夕的那場苦求,便是力證,管你是民族大義還是香火人情,老子懶得瞧你一眼。
不甘心的方悅,心底一發狠,賣了家裡的田產祖宅,湊夠了一百金換成銅錢那就是百萬五銖錢,全部送給了岑壁。
岑壁見他只是想要靠近七殺瀑布,熬練武藝,還只是一名五品的草芥,連虎賁鐵騎的什長都干不過。
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每天晚上繞著劍湖岸邊偷偷跑到劍瀑邊緣,近距離觀摩七殺摩崖石刻。
方悅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賣掉祖宗基業,確實算是一個狠人。
他方家祖輩上確實風光過,曾經是天子近軍羽林軍的一員校尉,這也是他為何被稱為六郡良家子的原因。
六郡良家子指的是,世代不操持商賈、百工、醫巫等賤業,一心修習弓馬騎射,隨時準備響應皇帝的徵召,奔赴邊疆的良家子弟。
但是六郡良家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因為並不是所有的良家子都能受到徵召,六郡的良家子何止萬人,但是每一任皇帝一輩子也就徵召那麼幾千人。
現在又是海晏清平的盛世,沒到滅種亡族的地步,哪裡需要皇帝徵召六郡良家子御駕親征。
常言道窮文富武,這些本就只是比尋常百姓殷實一些的村裡豪強,根本架不住練武時的錢帛消耗,大多數的日子也是比較清苦。
方家以前也是清苦,現在卻有些不同。
因為方悅的母親雖說是一個標準的北方悍婦,但還算是持家有道,使得方家重新恢復了往日的一些風采,成為村子里數一數二的殷實戶子。
可誰知,遊手好閒的方悅在外面遊盪了一圈,竟然要賣掉所有的祖產,只是為了去看一塊石頭。
村裡人全都認為方悅得了失心瘋,紛紛勸方悅母親帶兒子去終南山燒燒香,破除方悅身上的邪氣陰氣。
方悅母親一聽,破口大罵,你家兒子才得了失心瘋,再敢胡說,老娘抓破你們的臉。
這位剽悍吝嗇了一輩子的母親,認真問了兒子幾句,看到兒子同樣認真的表情,二話沒說,不僅賣了所有的家產,還把自己的嫁妝,方悅外祖母留給她的唯一念想,一個銅簪子也賣了。
生怕兒子出門在外,錢帛不夠用。
至於方悅的父親,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自從兒子出生以後便不再修習弓馬騎射,勤勤懇懇的跟在自家媳婦後面操持家業,好讓兒子衣食無憂的去追逐自己的志向。
免得像自己一樣,本是十里八村最俊的漢子,就因為出不起禮金娶了一個黑臉婦人,不過嘛,自己媳婦還真是好,比那些個遠遠看過一眼的世家嫡女還好。
女人嘛,持家有道才是好媳婦,臉蛋長得好看,那是縣令縣尉那些大人物才有資格享受的。
咱這種小人物,有個媳婦就不錯了,有個自己媳婦這樣的媳婦,難看是難看了一點,卻也算是祖宗積德了。
變賣祖產這事一出,名聲本就不怎麼好的方悅,一下子成為了十里八村最大的笑話,從一個鄉里人見了喊上一句方公子的大人物,變成了一個人人譏笑嘲諷的敗家子。
就連一直在他父母面前低三下四的未來岳父,也變的趾高氣揚,有事沒事總來訓斥幾句,似乎是在為自己以前攀高枝時的卑躬屈膝,找回一些場子。
習慣了拿白眼瞧那位準岳父的方悅母親,為了能夠保住這場婚事,讓兒子混的再不濟還有一個媳婦,位置顛倒,變的低三下四起來。
結果還是沒能保住婚事,被那位準岳父公然撕毀了婚約,這在重視禮樂教條的大漢,絕對是奇恥大辱,氣的那位一輩子沒脾氣的莊稼漢子,差點扛起鋤頭去和那位準岳父拚命。
最後迫於兩家的交情,還是沒去,卻也一病不起,沒過多久病死在床榻上。
方悅永遠也忘不了青梅竹馬的妻子,出嫁之前的哀怨和怨恨。
更加忘不了父親臨死前,摸著自己的頭說了一句:是父親沒出息,沒給悅兒掙下一份大家業,讓人給退了婚。
為父親守孝過後,方悅變的更狠了,正是因為這一份令人驚悚的對自己狠辣,為他掙來了一絲福緣,一絲入河變蛇的大福緣。
方悅策馬衝出去之前,路過主公身邊的時候,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主公,為死去的父親討來一個亭侯,需要多大的功勞?」
劉辯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卻知道他的實力和底氣,只說了一句話:「馮唐難老,李廣可封。」
原來做到飛將軍李廣那個地步,便可以了。
方悅在心底默念了一句,策馬衝出。
一騎當先。
展現了那次大福緣。
嶄露頭角。
剎那間,大地上殺聲四起,似有千軍萬馬衝鋒。
一個殺字,扶搖而出。
一閃而過。
兩軍之間,多了一團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