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25 一筆之間

00325 一筆之間

大漢建造城池,譙樓是必不可少的城防重器,位於城門上方的譙樓視野開闊,每逢戰事可供主將觀察敵軍數目,觀測敵營的排布情況,以及戰事酣暢時主將睡在裡面隨時準備指揮作戰。

譙樓內懸挂一口青銅巨鍾,昏曉撞擊,是為了歌舞昇平太久的天下臣民們保持居安思危的儆惕之心,中原腹地不見烽火狼煙百餘年了,這點僅剩的枕戈待旦邊塞聲也成了長樂鐘聲花外盡的醉生夢死。

成皋譙樓前,迎來了多少年不曾得見的披堅持銳悍卒,還有許許多多叫不出名號隨便拎出來一人都能輕鬆碾死成皋守將的中樞武官,更讓成皋守將山珍海味都味同嚼蠟的是,這輩子沒指望見上一面的儲君出現在了成皋,膽戰心驚的在與最寵愛的小妾挑燈夜戰時也沒了力氣,生怕被太子殿下剝去這一身買來的官皮。

譙樓前,女牆后,視野極其開闊,那一股股匆匆忙忙的黃巾賊海納百川的向西面滎陽彙集,清晰可見,劉辯張奐段熲皇甫規肅穆站立,登高望遠。

戰事一旦開啟驛道是大漢王朝的脈絡,源源不絕的糧草則是王朝的血液,雒陽東線與滎陽西線中間廣闊土地上的驛道,早被欒武子安排老鼠一般的黃巾賊發揮他們的優勢,先是搗毀了所有的驛站,又開始不勝其煩的侵擾通過驛道運輸糧草的大大小小輜重營。

饒是張奐命令度遼將軍耿祉加派了數百遼東鐵騎護送糧秣,還是被黃巾賊燒毀了大半,因為這些黃巾老鼠根本不與輜重營交戰,你來攻擊我就跑,等你回去了我再纏上去,不間斷的換人消耗輜重營的體力精力,趁著精神疲憊或者追擊別的黃巾軍兵力空虛的時候,偷偷放上一把火燒光漢軍糧草立即遁走。

戎馬一生的張奐從沒碰見過這麼無賴的打發,不禁大罵對方主將真他娘的不要臉,心律交瘁之極,段靜皇甫規這兩個從上代皇帝開始就不怎麼對付的紅紫重臣,總是找機會拿這件事拿捏他,卻又不好反駁,鬱悶之極。

此時,劉辯張奐段熲皇甫規四人還有麾下的將校們站在譙樓前,極目遠眺,西面汜水上車水馬龍的穿梭著數百隻斗舸,吆喝著號子綿延不絕把一袋袋米粟搬運到岸邊,再由泰山營遼東鐵騎陳留悍卒構建的一支萬無一失輜重營,綿延成一線的運進成皋,總是懸著的一顆心可算是落了地。

由於半個月前演武的那件事輕視甘寧的三位中樞老將,高看了可不止一分兩分,而是把甘寧視作了與各自麾下名將同等的高度,段熲不知是奉承太子還是由衷的說道:「殿下的這支水師完全可以比肩廣陵水師了。」

張奐皇甫規二位中樞老將暗自撇嘴不已,誰不知道廣陵水師甲江北,長江以北的整個中原找不出幾支可以與廣陵水師比肩的水軍,即使在中原獨佔鰲頭的青州水師面對廣陵水師也要矮上一頭,除了荊州蒯氏兄弟的江夏水師,找不出第三支能夠齊頭並進的。

這話說的也沒錯,黃巾賊的這支黃河水師是以青州水師為根基組建的,甘寧這些日子以來擊潰周泰率領的黃河水師不知多少次,雖說規模上還略微的有些欠缺,但是水師將士的水戰能力卻是相差無幾了。

脾氣向來是直來直去的張奐,鄙夷的瞪了一眼老對頭段熲,心甘情願的說道:「以前早就對守衛雒陽城門的陳武早有耳聞,少有的一位不隨波逐流貪墨錢帛的清廉武將,沒想到陳武練兵才幹這麼的讓人刮目相看,早知道就早早的納入營中了,哪裡會留給殿下。」

張奐的這一句欷吁感慨,打破了四人之間的默不作聲的微妙氣氛。

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的劉辯,掃了一眼張奐身後的山陽太守袁遺度遼將軍耿祉,笑道:「現在後悔還來的及,只要老將軍願意用山陽太守和度遼將軍與孤交換,孤勉為其難的讓子烈在老將軍帳下歷練幾年。」

太子的這句話滴水不漏,本就心生悔意的張奐臉色更苦了,心智堅韌的他,沒有一點的期期艾艾,俯視汜水以西來來往往一小股一小股的黃巾賊道:「這次征剿黃巾賊,太子可有良策。」

話音落下,所有的上一輩功勛名將老將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劉辯,目光炯炯。

現在的劉辯雖說稱不上兵多將廣,但麾下也是能人輩出,小家子男人徐庶比起郭圖這些見慣了權貴的世家子弟們面對張奐段熲皇甫規三位中樞老供奉,神色如常許多,平靜的說出了三個關鍵點:「黃河,滎陽,新鄭。」

張奐段熲皇甫規心頭一震,沒想到太子麾下竟有如此眼光犀利的謀士,一針見血的剖析出了這一戰所有的腰膂重鎮。

廟堂老一輩的功勛武將論起水戰,廣陵太守張超足以排的上前三甲,既然已經決定追太子殿下搏一個從龍之臣,不免想要在太子面前表現一二,搶先開口道:「這一場大戰總共分為三線,北線的黃河,西面滎陽、隴城、管城構成的西線,還有最後一條由新鄭、密縣菀陵大大小小七八座城池構成的南線。」

「末將對於水戰略懂一二,就由臣來拋磚引玉。」

瞥見老將軍段熲讚譽的眼神以及太子殿下的拭目以待,廣陵太守張超在幾位老袍澤暗自惱怒跺腳的神情中,笑著撫摸鬍髯道:「黃河作為黃巾賊北線第一天塹,不僅可以藉助端急的黃河水阻擋幽州突騎并州狼騎,還能在他們缺乏戰馬驛馬的情況下,勾連濟水、泗水、淮水中原腹地大大小小几十條水脈構成一條水上驛道,把糧草輜重快速運到兗州、豫州、青州、徐州四州。」

「當之無愧的是黃巾賊布局整個天下的核心命脈,位於成皋和滎陽北邊一段的黃河自然也是這次大戰中,大漢與黃巾賊勢在必得的爭鋒重點。」

「大漢擁有了這條北線,大批滯留在黃河以北的精銳之師便可以輕鬆越過黃河,長驅直入中原腹地,橫掃處於一馬平川地帶的所有黃巾賊。」

「不過末將曾經扮作艄公,撐著一條小舟觀測過黃巾賊各個渡口的水寨,也不知道出自哪一位隱世不出高人的手筆,黃河北線被他打造的極為嚴密,可以說是固若金湯,竟是達到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步。」

「只要進攻某一座水寨便會引起所有水寨的群起而攻,反應速度之迅捷,末將都感到自愧不如,甚至有一種整個大漢排在前三甲的水戰名將一起出手,也難能是那人對手的驚悚感。」

張奐段熲皇甫規三人聽聞這話臉上也是不由的閃過一絲愕然,這個黃巾賊的才幹也太過超絕了,老一輩的功勛武將可不像現在可以賣官鬻爵,全都是實打實的一刀一槍從小卒子血拚出來的。

那些個將門子弟世家子弟也不列外,但凡想要在軍旅有所建樹全被三位軍方柱石扔進了軍營,從一個小卒子開始做起。

關於這一點劉辯早就是心中有數,徐庶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把這一場大戰的要點,條條框框的就連細枝末葉都沒放過的剖析清楚,至於構建這一條防線的俊彥是誰,也早被程昱呈在了案頭。

那人雖說也掌控了一支細作組織外加黑冰台的相助,還是沒能抵禦住程昱從太常寺分裂出的一支名為繡衣指使細作的探查,卻也廢了不少功夫,甚至是差點全軍覆沒了才送來那一份帶血的諜報。

初次看到這個名字,要不是程昱從不敢說假話,劉辯甚至都懷疑諜報是不是出錯了,居然是三弟升堂拜母的摯交好友,周瑜周公瑾。

現在聽到這位老一輩前三甲的大漢水戰名將分析,八分相信很快變成了十二分相信,也只有這位與荀彧郭嘉等人齊鳴的國士,能把水戰推演到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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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浪排空的黃河上,雪山皚皚,一艘五千料艦船如水中山巒四平八穩的矗立在黃河上,一位羽扇綸巾玉樹臨風渾身透露著一股子登仙氣質的儒將,手持一支兔毫,勾勒著一卷山水相逢。

那員更生的龍且大將,手持卜字大戟威嚴的護衛在左右,震懾任何一名膽敢靠近一步的士卒,畢竟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刺客喬裝打扮:「周瑜先生,前面就是雒陽了。」

這艘如此醒目的五千料艦船如入無人之境的行進到了雒陽附近,可見黃巾賊對於黃河的了如指掌,更可見周瑜親手打造的這一條北線是多麼的壁壘森嚴。

途中也遇到過雒陽水師的狙擊,但是不論多麼強大的攻勢,還沒等靠近周瑜便已經土崩瓦解了,引得整個朝廷中樞人心惶惶,就連那些紅紫權貴都開始準備後路了。

周瑜不聞不問,安心作畫。

一隻瘦筆,騰挪在膚如卵膜堅潔如玉的熟宣上,筆鋒氣勢如虹,揮墨萬里,竟讓大將龍且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熱血沸騰。

恍惚間,彷彿江山只在一筆之間。

社稷靜卧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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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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