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58 誰言赤膽心

00358 誰言赤膽心

葛鄉,豫州與兗州交界處的魚米之鄉,背靠流域遍及兩州的汴渠,下層庶民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但自從黃巾賊實行堅壁清野的計策以後,村子里除了一些老死不願背離故土的古稀老人,往日炊煙裊裊雞犬相聞的鄉野已經變的一片破敗蕭條。

一條清澈的小河數百年如一日的緩緩流過葛鄉的各個村子,灌溉這片土地上肥沃現在已經荒蕪的田壟。

鄉野小道旁臨近小河的一塊光滑大石上,坐著一名風塵僕僕精神疲憊的行人,只是隨意的坐著風儀氣質不像是一般的鄉野村夫,像是出身高門朱戶的世家子弟。

「殿下先喝口水。」滿臉倦意不知道是三天還是四天沒睡覺的曹操,用劍鞘灌了一捧河邊清水,胡亂摸了一把臉上的水漬道:「黃巾賊已經被我們暫時甩開了,想要找到我們沒個半天的時間是不可能的了。」

平時吃穿用度不是金銀製品就是越窯貢品的劉辯,現在顧不得曹操的劍鞘是否乾淨了,拿起就算是來回沖洗了三四遍依舊還是有一股血腥味的劍鞘,灌下了一大口清水:「咳咳......那就好,孟德本初你們倆坐下好好休息,一盞茶以後咱們趁著夜色抓緊趕路,爭取在明天天亮以前到達兗州地界。」

曹操接過劍鞘,自己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清水,抬頭看向滿天星羅棋布的星斗,找到北斗七星辨認了方向,這才敢一屁股坐在光滑圓石旁邊的泥地上,滿臉憂色:「本初你身上有沒有什麼治病的藥丸,殿下感染風寒已經快三天了,再這麼拖下下去身體遲早會被拖垮的。」

一襲朱袍的袁紹潔身自好的站在兩人兩三丈外還算乾淨的草地上,細緻的像個娘們一樣靜靜梳洗白皙臉容和凌亂髮髻:「這些雜物向來是放在趙姬的胸口保存,現在我身邊連個稍微乾淨一些可以坐的蜀錦都沒有,哪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零零碎碎了。」

曹操瞥了一眼兩三丈外那位從小到大比胭脂評女子還要不染世俗氣滿身仙氣的好友,突然冷笑道:「袁本初,別以為我不知道汝南袁氏謀劃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圍殺殿下這件事你也參與了吧。」

這番犀利言辭還沒說完,煢煢獨立的袁紹率先拔出了腰間那柄裝飾華美的鑲玉八面漢劍:「曹操,你是要謀反嗎!」

一聽這話曹操忍不住樂了,還我要謀反,老子要想謀反這幾年戰死的近兩千曹氏夏侯氏宗族子弟是怎麼一回事。

行啊,幾年不見學會血口噴人了,曹操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冷,正要抬起手中的平北刀一刀劈死這個居心叵測的袁本初,突然慌了:「殿下!殿下!」

劉辯在喝過劍鞘里的冷水過後忽然昏迷了,倒在光滑圓石上不省人事,身後背負的那柄就算是跳崖也不願意解下來的霸業劍,把見證了不知多少代葛鄉稚童成長的圓石,砸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縫,曹操袁紹兩人心裡只嘀咕這把斬馬劍到底是有多重。

顧不上河邊凈是潮濕泥土的袁紹,快步跑到了圓石旁邊,戒備的看向神色慌張的曹操,劍刃抵在了曹操身前三寸:「曹孟德,我知道這一路逃亡你始終是信不過我,我自己心裡也清楚汝南袁氏所做的一切難能讓人相信。」

「咱兄弟倆從小一起長大,我不管你是信還是不信,反正明天生死未卜,今天我就給你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算是臨死之前的遺言,這些話我也不想帶進棺材里。」

「我的生母是誰,除了袁隗那個老匹夫以外沒人知道是誰,當然了我也沒有怪他的意思,這麼多年來養母視我為己出,我也早把養母當成了親生母親。」

「母親的身份你也知道,是陛下的親妹妹舞陽公主,父親太過重視仕途從小對我就是不管不顧,是母親含辛茹苦的把我撫養成人,冠軍侯的封狼居胥,車騎將軍竇憲的勒石燕然,班超班定遠的投筆從戎,我比你熟悉的很。」

「十五歲那年,身體一向很好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病逝了.......」

聲音逐漸低沉的袁紹,狠狠的揉了一下臉。

「本來我也以為母親是真的得到了什麼重病,比如說心疾這種治不好的疾病,可是後來對大漢一片赤誠的父親也死了,袁隗這個老匹夫便把我帶在身邊,教導我一些看不懂的書籍,孟德你知道這些書是什麼嗎?」

不等曹操回答,袁紹自嘲的笑了一聲道:「後來我才明白過來,全是一些關於帝王心術君王南面稱制的典籍,這也就算了,袁隗居然還讓我背誦三家分晉田氏代齊王莽篡漢這些亂臣賊子的傳記。」

露出同情神色的曹操,驟然爆發了一股強烈的殺意,雙眼眯成一條縫盯著袁紹道:「我早就覺的汝南袁氏有不臣之心,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袁本初等會可別怪我曹操不講兄弟情義。」

平輩京畿世家子弟中出了名弓馬熟諳又在虎牢關這一戰創下赫赫凶名的曹操,抬起了平北刀,袁紹不為所動的面露譏諷:「你以為我想嗎!」

「袁隗老匹夫算什麼東西,我也不管什麼是封狼居胥什麼是王莽篡漢,我只知道的是母親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

「母親希望我以後成為什麼樣的人,忠貞之士也好亂臣賊子也罷,我一樣不落的都會做到。」

世家子弟們在父輩祖輩那些廟堂老狐狸的潛移默化熏陶下,哪一個不是兩面三刀口是心非的笑面虎,這一點曹操是早就領教過。

曹操自己也是世家子弟的一員,雖說不像心思陰沉的官宦之後更像是性情直爽的將種子弟,但他見過太多的為了宗族利益管鮑之交都能反目成仇的例子。

袁紹插回鑲玉八面漢劍,輕輕撫平衣服上細微的褶皺,神情恍惚:「母親身為大漢公主,對於權利陰謀比起那些只知道爭寵的官宦夫人心知肚明的多,自然知道每天教導兒子忠於漢室會帶來什麼後果。」

「所以母親提前為我縫製了從抓周開始,一直到及冠甚至是花甲古稀年紀的漢服長袍。」

「其實我是喜歡厚重的黑色,母親說大漢是火德。」

袁紹忽地脫下了朱袍,徐徐展開這件赤膽長袍,聲音如越國劍爐劍甲越嶽鑄劍時敲打劍身,平靜道:「我袁紹。」

「漢室公主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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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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