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68 和氏璧,氣數,人

00468 和氏璧,氣數,人

朝廷中樞的三駕馬車,太尉掌管軍事,統轄太常、光祿勛、衛尉三卿,司徒掌管民政,統轄太僕、延尉、大鴻臚三卿,司空掌管四方水土功課,統轄宗正、大司農、少府三卿。

由於王祥那件把雒陽王氏家主氣的吐血三升至今昏迷不醒的壯舉,朝廷中樞的三駕馬車毫無準備的崩塌了一架,隱隱成為凌駕於二皇子黨和太子黨之上第一大黨的士大夫黨,陷入了山崩地裂般的巨震,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原先拜在太尉楊賜門下的大小官吏惶惶不可終日的四處投放名刺,希望重新搭上一家龐然大物,躲過這次前所未有的黨爭禍亂,太尉楊賜都讓人砍了腦袋,更何況是他們。

王祥驚世駭俗壯舉的最大受益者,毫無疑問是在這次國本之爭中由劣勢轉變為佔據上風的太子,但在個人利益上御史中丞王暢笑的是最開心,一個蘿蔔一個坑,老蘿蔔沒了自然需要新人頂上去。

御史中丞王暢作為獨立於九卿之外的中樞重臣,又是三公之下第一彪炳權貴,與司徒袁隗司空陳蕃坐而論政共同領袖士大夫黨,似乎是指日可待了。

太尉楊賜死了沒多久,士大夫黨幾乎所有重要人物全部聚集到了司徒袁隗的府邸,因為袁家府邸看似朱漆綠瓦脊獸斗栱,一副與尋常王公府邸沒什麼兩樣的氣派模樣。

實際上在建造之初喜好留一手的袁家老祖宗,把這座佔地極廣大宅子依照小型城池的標準建造,外面的朱漆綠瓦不過是裝飾罷了,其實就是一座防守嚴密的堅城。

最讓這些簪纓權貴趨之若鶩進入袁家府邸的一個原因,在這場大戰中聲名鵲起的儒將張郃,率領斬殺大漢四大名將張奐的一千大戟士,入駐了袁家府邸,拱衛家主的安危。

擅長火中取栗的士大夫黨,許是意氣風發了太久,完全忘記了當初黨錮之禍帶來的切膚之痛,毫無防備之下,這才發生了太尉楊賜死於非命的慘案,給了士大夫黨的權貴們當頭痛擊,這才拖家帶口的一窩蜂湧進袁家府邸。

辛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張綉不在這裡,要是知曉這麼多功勞白撿一樣堆在一起,肯定拉著兀突骨胡車兒這兩個整天琢磨升官發財的胡人武官,來個一鍋端。

反正他們三人一個無牽無掛,另外兩人的宗族都在西涼,哪裡會畏懼幾乎得罪整個中原所有世家望族的後患。

御史中丞王暢還沒真正進入三駕馬車的核心,只能算是有名無份,許多由司徒袁隗太尉楊賜司空陳蕃三人敲定,涉及國祚,決定大漢王朝往哪個方向滾動的密謀,一概不知。

既定的擺在明面上的大局,二皇子劉協在黃巾之亂中斬殺太子,回到雒陽皇帝劉宏暴斃,臨危受命登臨皇位,早就面目全非。

甭說是斬殺太子了,現在的二皇子劉協連只喪家犬都不如,一退再退,那一幫子殘兵敗將若不是還有僅剩的大漢四大名將皇甫規獨木支撐,稷下名士劉曄力挽狂瀾,哪裡還能苟延殘喘到現在。

袁家府邸的後院有一處名為無風的湖心小亭,取自『家事國事天下,事事至此無風也無雨』,過去只有袁隗楊賜陳蕃三人有資格來此煮酒論道,頂多再加上袁家首席供奉劍道名宿吳神荼,四人而已。

每逢歲末或者共商國事,但這個國事並非是大漢的國事,而是世家望族的國事,御史中丞王暢臉上雲淡風輕的滿不在乎,其實心裡比誰都在意。

盤膝坐在雕螭玉案前的御史中丞王暢,志得意滿的揭開一般小望族使用的銅製博山爐,放入一塊沉檀龍腦中最是下乘的樟腦,笑意漸濃。

這才是真正權傾天下權臣該有的氣度。

此次共商國事過後,這隻連一金都賣不到只值區區幾千五銖錢的博山爐和未燒完的樟腦,怕是賣出個百金的價格,那些世家望族豪商巨賈依舊會爭的頭破血流。

聽說已經有世家望族在掛賣自己當初酒後的大作了,就連自己年輕時作的一首狗屁不通打油詩,都賣出了十金的價格,看來回家以後要多寫幾副了。

御史中丞王暢若無其事的掃了一眼寶劍閉眼的當今天下劍林佼佼者吳神荼,若有所思,看來自己的底蘊還是不行,放在過去家裡的那位首席供奉還算熨帖,現在著實不夠分量了:「袁司徒陳司空,現在雒陽的局勢對於我們來說很是不利,本官也就不拐彎抹角,有話直說了。」

「太尉楊賜作古以前,雒陽的局勢還不算是明朗,畢竟士大夫黨掌控著雒陽城內最強的軍隊,可現在那幫忘恩負義的小人全部被傅燮策反了。」

「我們最大的優勢已經失去,一旦太子平定雒陽的亂局,皇帝劉宏基本上算是被太子架空了,什麼時候登上皇位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這也就罷了,只要皇帝不死,你我還有一天的喘息時間,怕就怕太子麾下的那幫子驕兵悍將等不及,來個逼宮,到那時你我只有死路一條。」

「太子麾下的那幫莽夫可不是飽讀詩書的名門之後,全是一群泥腿子,陳武太史慈出身寒門庶族,甘寧兀突骨胡車兒這些人不是匪徒就是蠻夷,完全是有可能幹出大逆之事的。」

袁隗陳蕃二人慢悠悠品茶,不慌不忙。

這兩位士大夫黨黨魁打的什麼心思御史大夫王暢心知肚明,真正死路一條的是雒陽王氏,汝南袁氏根深蒂固在朝廷中樞,門生故吏遍及朝野,無論是誰執掌天下都離不開汝南袁氏的支持,高枕無憂。

廣陵陳氏更不用發愁了,詩書傳家的廣陵陳氏經過這麼多年的積攢,終於是厚積薄發了,三代代代有英才。

老一代有他與位列九卿之一的族弟陳紀,中青一代有光祿大夫陳群以及二十萬并州狼騎的謀主陳宮,少年一代有小小年紀得到大將軍重用的陳琳,一門五英,比起自己吹出來的荀氏八龍高山仰止了不知多少。

即便是弘揚楊氏的處境也比雒陽王氏好太多,雖然太尉楊賜死了,但弘農楊氏也只是壯士割腕,不至於傷筋動骨。

只要關西孔子那塊鐵字招牌還在一日,弘農楊氏的地位一日便不可動搖,依照現在的局勢來看,太尉楊賜的死反倒是好事,這麼一來太子登基以後便沒有借口刁難弘農楊氏了。

這其中的深淺御史中丞王暢何嘗不知,當初就應該讓函谷關守將王摩暗中投靠太子,可現在已經晚了,腸子悔青了都沒用:「二位不著急也無妨,但有一件事兩位公卿想必是不知道。」

「皇后已死。」

袁隗的眼皮劇烈一抖,陳蕃的呼吸忽地急促。

兩人還是一言不發。

事到如今,兩人還是這麼一副不溫不火的表情,御史大夫王暢驀地嘴角約莫有些冷意,果然不出那位獨佔世間八鬥風流人物的預料,既然如此,那我王暢與你在這個小輩合作一二又何妨。

袁隗陳蕃既然你們不仁,休怪我無義了。

——————

皇宮內同樣有一頃湖泊,不過比起袁家府邸的小家碧玉,皇宮內名為天池的湖泊波瀾壯闊的多,景色也更加的宜人。

湖心也有一座小亭,其實稱作水中庭院也不為過,整座水中庭院以產自蜀中的堅韌綠竹夾雜各種名貴木材為底座,浮在水面一座青翠宜人的僻靜平台。

依稀可見湖水蕩漾的竹廊上,三人席地而坐,一人是當今天下第一權臣十常侍張讓,一人是執掌天下兵權的大將軍何進,最後一人衣著最為樸素,反而是三人中乃至大漢王朝的最為尊貴之人,皇帝劉宏。

吹著清爽湖風的三人,面前擺放的不是士大夫訪客交友極為推崇的清茶,而是一壺劣質的黃酷酒,酒碗倒是好東西,全是天下第一名窯越窯特製的千峰翠色酒碗。

大將軍何進隨手捻起一粒寇豆,放在嘴中嚼了幾下,嘎嘣脆響,打破了三人之間許久的沉默:「劉宏,這麼多年是我誤會你了........」

眺望風起雲湧觀星台的皇帝劉宏,搖了搖頭,制止了何進即將脫口而出的道歉:「兄長,你我都是一家人,哪裡來的那麼多矯情。」

兄長?自從永康大亂以後,多少年不曾聽過這個稱呼的何進,眼眶有些濕潤,抽了抽鼻子,猛灌了一碗好酒。

十二殊勝上師張讓,滿臉慈悲相。

遠方,觀星台一切歸於平靜,劉宏回頭注視面前主動放棄一身氣數的何進,欲言又止,那些話還是又憋在了肚子里:「兄長,你覺得戲先生謀划的那件事有幾分勝算?」

喝完半壺黃酷酒的何進,臉色沒有正常的酒暈紅色,一反常態的蒼白如白紙。

何進交給劉宏一物:「要是三天前,我心裡連一成的底氣都沒有,不過閻羅前幾日找過我了,亮出了他的真實身份,有他在,加上承彥先生和德公先生的相助,四成把握應該沒問題了。」

劉宏平靜的臉容泛起一抹憂色,接過了那塊天下人夢寐以求的和氏璧:「才四成,勝算低了點。」

時隔多年,何進又一次瞪了劉宏一眼:「這還嫌低,當年張良陳平蕭何曹參四人聯手,也不過五成的把握,這才有了後來的漢武萬國來朝,光武中興,要不然大漢王朝早被........」

「咳咳.......」

唾沫星子四濺的何進,聽到熟悉的咳嗽聲,尷尬一笑,撓了撓頭灌了一碗酒:「你呀就是太貪心了,那件事成與不成都無所謂了,只要辯兒能夠活下來就成,其他的就別多想了。」

可中興漢室這件事何其重要,祖宗基業四字何等的沉重,豈是說放下就放下的,劉宏驀地握緊了手中的和氏璧,沉默不語。

那道熟悉的咳嗽聲落下,三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何進面對這位害死妹妹的罪魁禍首並沒有想象中的恨意,不是沒有,而是不想因為自己而導致辯兒那件事出了差池,違背本心的說了一句與妹妹一樣的話。

「多謝先生了。」

回頭看向劉宏,毫不拖泥帶水的接過了張讓雙手奉上的鳳翅鎦金鎲,笑聲爽朗。

「那我先走一步了。」

鳳翅鎦金鎲貫穿心口的那一刻,也交代了一句遺言:「麻煩先生轉告咸兒,這些年是為父對不起他,不原諒我也不怪他,只希望在大婚之日,能給我這個老頭子墳頭上倒壺好酒。」

戲志才鄭重點頭,深深作揖。

「請大將軍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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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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