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57 做官似坐關

00457 做官似坐關

過幾日便是冬至了,天氣轉涼又轉冷,這座竹樓面朝荷塘而建,濕氣較重,劉辯擔心身懷六甲的蔡姐姐染上風寒,輕柔的抱起來走了大半個時辰,放在了特意鋪了兩層狐裘的紫檀鸞鳳床。

大堂里響起了輕微的喝茶聲,氣機流轉磅礴如大江東去的劉辯,早就發覺了這人的到來,勒令十二律里一名女律好生護衛蔡文姬,不緊不慢的邁步走入了大堂:「仲德,長安城的事情處理好了。」

程昱趕來面見主公以前特意沐浴更衣了一番,頭髮身體上風塵僕僕容易洗去,晝夜兼程的疲憊卻難以抹去:「啟稟主公,皇陵一期的學子已經全部安插入十幾萬精挑細選的黃巾壯士,下到伍長上至千人校尉,九成都是由皇陵一期的學子擔任。」

兵權,歷來是皇權穩固的頭等大事,西壁壘一戰過後,雖說一勞永逸的擊敗了二皇子劉協,從此高枕無憂再也不用擔心皇位易主,但是嫡系兵馬基本上死傷的七七八八。

西涼并州兩地是留有將近四十萬的邊軍,不過都不是劉辯的嫡系,並且有著濃重的董卓丁原影子,豈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別人的刀下,十幾萬黃巾精銳的安置便成了久旱逢甘霖的一場救命及時雨。

兵馬是有了,卻又回到了原點,這十幾萬精壯浸染的黃巾派系影子更重,也沒有合適的解決辦法,只能是由著程昱把十幾萬精壯安排在了并州與司隸的一處交界點。

開創武廟這一前所未有政治雜糅戰略雙重手段的程昱,很快又提出了一條建議,何不把剩餘的兩千多嫡系將士編成西壘營,大夏遊騎、虎賁鐵騎、紅甲戍卒等等所有過去不對付的兵營,整合成一塊鐵板以後,由他們擔任十幾萬黃巾壯士的中低層武官,難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劉辯也曾經考慮過這麼辦,卻衍生一個更大的難題,活下來的大多是斗大字不識一筐的悍勇莽漢,讀過一些兵書的六郡良家子只佔一小部分,實在是不堪大用。

行軍打仗,涉及許多旗語、鼓號、陣型……小卒子只需要跟著頭兒往前沖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操心,這個頭兒可就責任重大了,必須要熟稔這些旗語、鼓號、陣型,不然進攻聽成撤退,魚鱗陣聽成一字長蛇陣,都不用敵人進攻,自會陣腳大亂。

西壘營一事只是程昱的鋪墊,如果沒有妥善解決兵權問題的合理策略,作為布衣隱相的程昱,是不會輕易開口的,真是只有那麼一點的淺顯之見,也愧對布衣隱相這幾個重於泰山的字了。

皇陵學宮。

程昱目光炯炯的直視劉辯,提出了一條比起武廟還讓整個天下巨震的策略,建立一座培養武官的學宮。

這條消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兩千多西壘營將士進入皇陵內那座學宮的那一天,消息瘋狂的漫延出去,好在此時的世家望族全都在摩拳擦掌的積極備戰,準備在這場勤王大戰中好好撈上一筆,只有一些個文壇腐儒發文怒斥程昱,倒也沒引起什麼大的波瀾。

教化,歷來是世家望族心裡最觸碰不得的禁臠,也是他們最後的底線,稍有不慎將會重現當初郭嘉『王朝覆滅在於世家』的動蕩不安,好在程昱不是天下皆醉我獨醒的郭嘉,長於陽謀的他,更懂得如何借勢造勢,隱忍不發。

從董卓入京開始,經過近一年的醞釀,再到十八鎮諸侯討董,全天下世家望族的目光定在了起兵勤王這塊肥肉上,皇陵學宮一事雖說引來不少的非議,卻鮮有世家望族把心思用來算計程昱,罕見的出現了相安無事的境地。

現在恰恰是需要關東世家望族的支持,所以才會顧及這些佔據大量土地佃戶卻不為國家出力的蛀蟲,等到入主長安以後,卻是一項收攏西涼民心的重大政策,這才是程昱提出建立皇陵學宮的根源。

西涼地區民風彪悍,以武勛光耀門楣的豪強將種遍地都是,士子文人卻比大漠里的綠洲還稀罕,皇陵學宮的建立不亞於為西涼子民開闢了一條類似於舉孝廉的上升通道,這可是全所未有的壯舉。

自古以來,武夫要想享用榮華富貴只能拎著腦袋去沙場拿命拼,成功者錢帛美人要多少有多少,但終究只是少數,大多數人倒在了人命比紙薄的沙場,不成功便成仁這句儒家至理名言,反倒成了武夫嘴裡時常念叨的話。

要麼爬上去,要麼自己的腦袋成為別人的墊腳石,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創辦武將學宮,也是劉辯必做的幾件遠超這個時代的大事之一,只是想著培養武將,沒有程昱思慮的那麼長遠,更想不到隨隨便便一件超前小事,竟能在政治上帶來如此巨大的影響,若是知道了程昱腦子裡繁瑣之極的念頭,免不了又要貶今崇古了。

劉辯手裡正拿著一卷邸報,裡面全是關於皇陵一期學子的課業情況,誰的弓馬騎射最出彩,誰的兵法韜略文試第一,又有誰擅長練兵治軍等等全有著詳細的記載,毫無疑問,皇陵一期學子里最優秀當屬侄兒關平。

十五歲年紀快長成一個大小夥子的關平,早在西壁壘一戰就立下了僅次於帝國雙壁的大功,又是二弟關羽的長子,忠誠程度比起宗室子弟還要忠心耿耿。

由武卒營夾雜一些西壘營老卒整編成的虎賁衛,這支天下數一數二的悍勇步卒,本意是讓關平擔任虎賁中郎將,兀突骨、胡車兒、管亥三人擔任副將。

程昱突然帶走了關平說是有大用,原來是為皇陵學宮一期學子樹立一位標杆將領,為皇陵學宮正式招募學子做鋪墊。

虎賁中郎將一職便空了下來,兀突骨胡車兒管亥三人依舊是擔任了這支宿衛劉辯的親衛軍副將,兀突骨胡車兒算是最早投靠劉辯的嫡系將領,得到這等浩蕩恩寵那是理所應當。

身上有著濃重黃巾派系標籤的管亥,則就要受寵若驚多了,一來他曾經參與過造反,二來作為降將身上永遠抹不掉賣主求榮的污點。

還能做官已經夠天子開恩的了,打死也沒想到居然能夠擔任皇帝陛下的禁衛軍統領,受封那日,管亥五體投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宣誓定要以死報效皇恩。

其實不難理解,原由多多,主要是有兩個,管亥作為能與關羽大戰數十回合的黃巾第一猛將,武力足夠,但以才幹來說足以勝任虎賁衛副將一職。

再者雖說天公將軍張角莫名其妙的成了大將軍何進的二子劉辯的二哥,但是黃巾影子濃重,管亥擔任虎賁衛副將,可謂是最好的穩定人心收買人心的策略。

劉辯連自己的安危都交託在了管亥手裡,對於黃巾賊是多麼的不計前嫌,這條消息隱秘並且刻意的傳到十幾萬黃巾壯士的駐地以後,迅速消弭了快要形成嘯營的惶恐不安,人人是充滿了大幹一場的激情。

作為大良仙師嫡系的管渠帥都能撈了一個天子近衛將軍,他們這些小卒子不求多好,一個小小的入了品秩的武官九成,咱們祖輩往上倒十八代都是莊稼漢子,甭說是入了品秩的小官,就是不入流的胥吏那都是極大的光宗耀祖。

皇陵一期學子替代過去的大小渠帥擔任十幾萬黃巾壯士中低層武官引起的躁動,不到一天便消散一空,十幾名繡衣指使早就記錄在案的黃巾渠帥當眾斬首,又大大震懾了十幾萬黃巾壯士,大良仙師又在程昱的安排下適時出現,過去反叛大漢的黃巾賊,如今快要成了劉辯的虔誠信徒。

至於沒了兵權的文欽,先是連升兩級終於是踏入了將軍的行列,冊封為六品奉義將軍,劉辯擔心這位黥字軍水戰第一人心理落差太大,再次許若送給文欽的長子文鴦一個直接進入皇陵學宮的名額,如果在那一期學子中某一項拿下甲子第一名,收他為徒。

被中原瞧不起半輩子的文欽當場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流,就差以死明志了,宣稱一定會好好教導長子文鴦,爭取在皇陵學宮拔得頭籌。

這一連串的收買人心手段,看的程昱李儒黃琬幾人公開讚歎,郭圖則是嚇的半死,心想自己在陛下還是皇帝的時候貪污的錢帛不會被發現了吧,一連半個月都沒睡好覺。

郭圖貪污受賄做的再是隱秘,也瞞不過無孔不入的繡衣指使,只要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沒有貪污朝廷下發的賑災款項或者興修水利等一些國家錢帛,貪污再多也只是從一個貪官手裡轉到另一個貪官手裡,無關痛癢。

只是一筆一筆的記錄在繡衣指使內部秘檔里,等到需要的時候再一筆一筆清算,人無完人,哪能因為一些小錯就處理了富有才幹的官吏,若是朝堂上人人清廉的就像董昭,這個朝堂反而是難以制衡了。

做官難就難在這裡,做了朝廷大員,平日里在鄉里被人看不起一輩子被人欺負了一輩子的父母,整日帶著僕人把過去欺負過自己的鄰居打的頭破血流,還動用關係鎖進了官府大牢,百善孝為先,父母橫行鄉里你管還是不管?

相互扶持了多年的同窗好友,有真才實學,卻沒有官運,找你求一個孝廉,給還是不給?

長兄為父,父母死去多年,是大哥一鋤頭一鋤頭供你讀書做了大官,斗大字不識一個的莊稼漢子也不知道什麼香火情豬頭燒香的,收下別人送來的田產妻妾,讓你幫那些人辦一些小事,你敢不答應?還能讓打了一輩子光棍的兄長,把已經懷了家族下一代的妻子送回去?

前些日子,徐庶也算是貪污了,雖說只是一位妻弟送來的一筐鴨梨,但只要是受賄,不論是百萬五銖錢,還是一筐鴨梨,罪過相同。

徐庶是想拒絕收下這一筐鴨梨,可是這些年妻子好不容易能在娘家露個臉,自己不要,妻子以後還怎麼回娘家,還怎麼面對生養妻子二十來年的父母,怎麼面對一眾兄弟姐妹。

西壁壘一戰情形最為嚴峻的時期,徐庶始終是從容不迫,在雒陽過上太平日子了,反而是因為一筐子鴨梨愁眉苦臉了好久,沒少去找董昭喝酒。

清官難斷家務,這種家務事劉辯也不好插手,就像之前的皇后冊立一事,拒絕世家黨的上諫,蔡姐姐再怎麼不爭依舊是會寒了她的心,不拒絕任憑世家黨鬧下去則會讓本就不在身邊的婉兒妹妹更加難過,好在武將們擋下了這件事,才讓劉辯從兩難的境地里脫離。

翻閱皇陵一期學子邸報的劉辯,很快便在靠前名單里瞧見了廖化周倉裴元紹三人的名字,意料之中,不過有兩名少年的名字卻讓他頗為意外,居然拿下了關平以後的第二名:「呂威璜戰死的值了,誰能想到二弟臨走以前居然把竹窗刀解送給了呂曠呂翔,據說這兩個小子琢磨出了一套合擊的刀盾術,與平兒打了個不分勝負,這件事要多加宣傳。」

程昱早就安排說書先生在關二爺的故事裡加了這段,昭告世人忠心報國的好處,但還是鄭重記在了袖口裡的小冊子上,沉吟片刻說道:「主公今天想要聽的兵力、地勢、輜重等等各方面的對比,臣就不越俎代庖的多說了,徐庶自然會找主公說這些。」

「臣今日想說一說,這場十八鎮諸侯討董的大戰,接下應該怎麼走。」

「其實吧,沙場誰勝誰負對於我們來說並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獲得政治上的絕對優勢,關於這一點臣已經謀划完畢,還請主公稍等一些時日,臣必定不讓主公失望。」

「第一步棋子已經落下,第二子也該落下了,請主公帶著太史慈甘寧等人趕往虎牢關,好好挫一挫十八鎮諸侯的銳氣和囂張士氣,便可以開展下一步了,主公切記萬萬不可露面。」

劉辯突然笑而不語,看的程昱莫名其妙,收起笑意道:「其實呂布一個足夠了。」

虎牢關前,一人一騎已經擋了諸侯聯軍大半個月了,二十幾萬大軍始終無法寸進一步。

一人,即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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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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