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66 世間有位撐傘人
撐傘人走的極慢,慢到真像一名士子在觀賞人間勝景,可又極快,劉辯和十八鎮諸侯見到這位撐傘人還不到半盞茶功夫,卻已經來到了兩軍之間。
一線之外。
左,萬馬奔騰,鐵蹄踏破山河。
右,千軍怒吼,戰歌震碎江山。
撐傘人好像是無根浮萍,在這滾滾東去的大江激不起一點波瀾。
這方天地卻是寂靜下來。
戰鼓大作,號角長鳴,無數旌旗在漫天大雪裡招展,即將上演一場載入史冊大戰的兩軍將士,在這一步一步走去之間,如同被一股來自北方的寒潮波及。
再無鐵蹄踏破山河聲,再無戰歌響徹九霄聲,再無旌旗獵獵翻滾聲,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了那一線之間。
鐵甲長矛、功名利祿、詩律歌節.......貫穿了整座天下,卻在那一線之間止步了。
呂布快速下馬,遙遙抱拳:「呂布見過公偉將軍。」
右側十幾萬大軍忽有一人狂奔過來,單膝跪在雪地里,額頭深深扣在雪裡,赫然是在御道上保住宣武帝性命的當朝紅人奉義將軍文欽。
為人木訥的文欽,守衛皇宮的這幾年來沒怎麼說過話,這一次主動開口說話不提,聲音還帶有哽咽:「末將文欽,拜見先生。」
與此同時,城頭上的兀突骨,淚流滿面的跪倒在地,跪向了撐傘人。
文欽兀突骨二人都是出自於黥字軍,見到這人的一瞬間立即跪在了地上,聲音哽咽,這人的身份不難猜到了。
現在正值西涼軍和關東聯軍的決戰時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難不成出現了什麼變故,劉辯還是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右手卻是按住了刀柄,輕聲道:「大漢第一殺神,朱儁。」
聽聞這個名號,在場的十八鎮諸侯也就曹操孫堅馬騰公孫瓚四人勉強保持鎮定,其餘諸侯全是不約而同的向後快速退去,袁術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串鎏金佛珠,一顆一顆掐動篆刻了梵文的佛珠,嘴裡念念有詞。
這人在大漢王朝的威望實在是過於臭名昭著的功高蓋主了,就連大漢四大名將張奐段熲皇甫規等人都曾私下裡說過,最不願意麵對的將領是那位夜止孩啼的大漢第一殺神。
梟雄如董卓,坐擁二十餘萬西涼鐵騎,有一次在酒宴上被賓客詢問與大漢第一殺神廝殺,你有幾成勝算,董卓哼哼唧唧的怒罵了幾句我等漢家臣子怎麼會自相殘殺,當場翻了案幾,挎刀而去。
答案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給出。
撐傘人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城頭,十八鎮諸侯更是如坐針氈,冒出奪路而逃想法的不止掐動鎏金佛珠的袁術了。
在邊關磨礪多年的山陽太守袁遺,不留痕迹的往袁術身邊靠了靠,因為這位神神叨叨的袁二公子站在營寨台階的邊緣。
降服二十萬亡命徒組建了一支無敵於南疆的黥字軍,攻佔交州七成國土的南越被屠城一十六,南蠻各國死在他手上的子民高達一百多萬,百越滅族二十七.......
一樁樁血淋淋的功績,寫斷了不知多少狼毫,每年送往京畿雒陽的戰報都得用馬車拉載,尤其是那一座座被譽為『十萬大山』的京觀,接連嚇瘋了五名前來確認戰果的黃門侍郎。
年初武廟建立,這位大漢軍功第一人沒能入選,天下人集體緘默,就是因為大漢第一殺神的功績太過屍山骨海,天下人連為他說好話的勇氣都沒有。
白馬寺大孚寺等幾位碩果僅存的佛門高僧,不止一次在召開水陸法會時說過,佛門也有終南捷徑,度化南疆主帥,立地成佛,還是講授十萬經續的大威德佛陀。
可又有誰敢去,倒是也有幾位通達顯密一心利他的苦行僧前往南疆,其中還有一位註定功德圓滿的佛子,無一例外還沒見到朱儁的面,佛果破碎,回鄉還俗了,娶妻生子,一個比一個能折騰,生出來的子女少了也有七八個,為大漢的繁榮添磚加瓦。
那位佛子更是流著血淚坐化在十萬大山前,前去接引佛子枯槁屍首的佛門高僧,去一位還俗一位,最後蓮池大師親自出馬這才從那處人間十八層地獄接引了佛子的枯槁屍首,間接造成了佛門上一代青黃不接的凄涼光景。
呂布都恭敬的下馬抱拳了,其他人哪敢託大,饒是膽大包天的甘寧也是麻溜的跳下了驚帆,鄭重的朝著那位比士子還像士子的軍功第一人抱拳。
撐傘人繼續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前行,笑了笑。
面無表情還好,他這一笑十八鎮諸侯瞬間有一半人跑沒影了,簡直比董卓手裡的環首刀還管用。
撐傘人許是想起了什麼,放緩了腳步,卻還是沒有停下來:「都散了吧。」
說完,只穿著一襲長衫的撐傘人,迎著呼吼的大雪,向北走去。
決戰一觸即發的十幾萬大軍,還真散了。
「主公。」這時,滿臉疲色的程昱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劉辯身邊,端著白瓷碗的手掌,也不知是天太冷凍的,還是別的原因,微微顫抖:「公偉先生只是恰好路過而已,臣知道主公在想什麼,不會是荀彧周瑜他們的廟算,」
「別說是他們倆了,就是地府的閻羅判官師徒二人也不敢從公偉先生身上借勢,更別說算計了。」
「既然公偉先生已經發話了,咱們就不適合繼續借這個機會清洗西涼軍了,機會有的是不差今天這一次,這第三子權且作廢。」
「事不宜遲,還請主公進行第四步,火速帶著十八鎮諸侯還有三十萬大軍進入虎牢關,至於原因還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臣也不好說。」
「只知道十八鎮諸侯討董,從主公帶著所有人進入虎牢關那一刻才算真正開始,而且死亡的人將會極多,就是以臣的才學也不能保證主公可以安然無恙。」
劉辯鄭重點頭,快步扶起了還在流淚的兀突骨,一邊快速離開這處臨時營寨,一邊好奇的問道:「君庸,公偉先生好像是在給什麼人撐傘,可這傘下卻沒什麼人吧?」
大手擦著眼淚的兀突骨,再次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他竟是說不出話來。
程昱平靜且平淡的補了一句。
「這是在為黥字軍十幾萬英靈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