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89 壓勝天人

00489 壓勝天人

翻天印。

數百年前這三個字給天人們所帶來的談之色變,不亞於白衣劍神王越劍壓江湖三十年,無一人冒頭。

但在層次上卻要遠勝一籌,秦始皇所彈壓的江湖是由人世間積攢了數千年的英雄豪傑,每一位都是憑藉一己之力得入天門的超世之傑。

不過以白衣劍神王越當時的意氣,放到天上所能達到的成就不見得遜色秦始皇多少,天上雖高,但對於武道山巔的大修飄搖人傑來說,也只能淪為腳下的泥土。

泥土的結實程度是遠超人間這盤散沙,落在黃河裡,結局同樣只有一個。

泥沙俱下。

水脈山嶽在劉辯的三丈外陡然頓住,曾經鎮壓過南宮長萬這等蓋世猛將的意氣勝負手,如同一堆草木灰遇到了山崖大風,迅速飄散,一陣陣霧氣籠罩在汜水河畔。

劉辯右手食指中指輕輕搓動,起手式與白衣劍神王越折斷千百劍的蚍蜉極為相似,卻有些似是而非,更像是劍甲于吉的蜉蝣劍陣:「起!」

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響起,帝王口含天憲,剎那間勾起了天地共鳴,飄散的霧氣重新聚攏,化作一柄青色水脈巨劍,懸停在胸前。

佛門舌燦蓮花,道教一語成讖,皆是難以想象的大千氣象,漢明帝年間,第一次佛道相爭,在白馬寺焚經台比試燒經書,當時的佛門大德高僧摩騰就是以舌燦蓮花的無上神通,造成了從未有過的奇觀。

六百九十人名道士,分別取出靈寶真文太上玉訣三元符錄等五百九十卷,放在西壇,又把茅成子許成子黃子老子等二十七家子書有百三十五卷,放在中壇。

摩騰高僧取出從西方迎回來的佛門四十二章,經放在東壇。

熊熊烈火中,道藏灰飛煙滅,佛經完好無損。

劉辯口含天憲縱然是沒有白馬燒經時『光明五色,直上空中,旋環如蓋,遍覆大眾』的佛法無邊,不過佛門所講的降龍伏虎大威德,一升再升。

青色巨劍隨著劉辯攫取蚍蜉神意和蜉蝣劍陣的精髓,汜水水面又是下降了三尺,在眾多天人震驚的無以加復神情中,第二柄青色巨劍懸浮在水伯天吳的背後的河面上。

劉辯擦去嘴角的鮮血,目光猙獰,還有一絲大仇得報的痛快,抬頭掃了一眼天壁上越來越清晰的影子,不慌不忙:「道教有兵解一說,一些個道教大真人成就陸地天人以後,往往都能返老還童,更能兵解轉世重修。」

「觀星台的大典星左慈便是傳說中的陸地天人,當初如果不是大長秋先一步以大指玄掐斷了左慈與天地的脈絡牽連,張讓點了左慈的天燈,未必能真的殺了他。」

「佛門也有類似的坐化,同樣是追求長生不朽,儒家的大同小異說法,卻要意境深遠的多,叫做名垂青史。」

「殺害孤母親那件事,除了你以外,那個黃紫道人也有份,孤煞費苦心琢磨出來的這一招叫做壓勝。」

「老子管你是道教真人佛門高僧,還是儒家大儒,一劍下去叫你兵解不了,坐化不了,全部給老子死的透透的。」

劉辯啰嗦了一大堆,看似是不知死活的給水伯天吳留下了可乘之機,其實是在緩解強行催發三教氣運的反噬,起手一劍,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

再來一劍,力所不逮的他是因為藉助了體內的三教氣運,但是這三股外來戶還沒被同化,一點也無,就像是一支借來的兵馬,想要馭使自然是沒問題,不過總得付出些代價。

劉辯所付出的代價可就太大了,本土遍地狼煙不說,還差點國破人亡了,嘴角那抹怎麼也掩蓋不下去的血絲,就是蛛絲馬跡。

為了徹底斬殺這個害死娘親的罪魁禍首,孤注一擲的劉辯顧不得那麼多了,浪費口舌的說了一大串過後,右手手指再次搓動起來。

汜水第三次下降三尺。

寬闊江面上吃水很深的十幾艘數千料樓船,起初還能保持甲板高出積雪岸邊不少,三次借去水脈,本就吃水很深的樓船差點擱淺了,退去大量江水的泥灘岸邊,許多求生慾望極強的魚蝦,挺著雪白的魚身,拼了命的翻跳掙扎。

三柄青色巨劍呈品字形狀把水伯天吳困在了中間,隨著劉辯手指搓動,開始快速斡旋,與此同時嘴角又開始止不住的冒血,左手捂住嘴唇,大量鮮血還是從指縫間淌了出來。

倒也怪了,鮮血流的越多,三柄青色巨劍的轉速也就愈發的風馳電掣,在水伯天吳四周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扇面。

攪得雲氣開始向三柄青色巨劍凝聚,同樣是遲遲沒有動手的水伯天吳見識了天上都極為罕見的壯觀景象,人力勝天。

一條陸地龍捲,誕生於兩指輕搓之間。

眼角也開始流淌一條血線的劉辯,開懷大笑,只不過由於嘴裡全是鮮血,聲音模稜兩可了許多:「人在天地面前不過是芻狗,天人又能好到哪去。」

「去死!」

於白衣劍神王越來說,世間事大,大不過手中一劍。

對於坐上那張人間中樞寶座與江湖背道而馳的劉辯來說,江湖風景獨好,因為身份的緣故,往後江湖事江湖了,再是怎麼羨慕江湖的寫意風流,也只能作壁上觀了。

哪怕那座江湖裡,還留有一位白衣劍神劍開天門的傳說,千里走單騎的絕倫風采,東海城頭比天還高的跡象。

凡事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你天人不是號稱長生不死與天地同壽。

我這一劍卻能壓勝天地,作為天地下的芻狗,天人安有完卵。

剎那間,陸地龍捲的中心氣機扶搖,驟然振翅飛出一隻紫金二氣環繞的青鳥,猶如瑤池三青鳥,神采奕奕,翱翔而去。

已經使出全力的水伯天吳,這一招落下三柄青色巨劍劇烈顫抖,寬大的水脈劍面掀起一道道洶湧波瀾,彷彿下一刻三柄青色巨劍就要崩潰。

借來三教氣運成就的這一招壓勝,壓勝天地,更要為天人帶上枷鎖。

畫地為牢。

你們這些所謂的天人追求那所謂的與天地共逍遙,那我今天便以水劍畫下一座牢籠,讓你這逍遙天人陷入泥沼,逍遙不得,脫身不得。

生死由我!

水伯天吳掌中的鳳翅鎦金鎲不停的以楚漢相爭年間悟得的一招氣機流轉一去千里的勝負手,抨擊三柄水脈巨劍,試圖搶在這座牢籠合攏之前,強行挑斷三劍之間的氣機勾連。

無數摻雜其中的罡氣,隨著水脈巨劍被震散變作一堆堆霧氣,離旋卷舞著向天空飛去,瞬間把萬里雲海撕裂了一個口子,露出了蔚藍色天壁。

風雪驟然如晦。

天空飄散的小雪,裹挾著罡氣尖嘯灑下,就像是千百仙人御使劍胎飛向世俗,欲要剷除那些有悖天地的旁門左道十惡不赦的江湖魔頭。

三教氣運催發的罡氣實在是過於浩蕩,劉辯目前還未進入過指玄,從未對氣機脈絡有過清晰的剖析,實難駕馭,只能是用取巧的辦法以三柄水脈巨劍強行整合在一起。

誤打誤撞的把毫無章法可言的罡氣,凝練成了三尺青鋒劍,不僅是牢牢控制住了罡氣,還使得這浩蕩罡氣達到了王老劍尊誅仙的一半高度。

聳人聽聞。

站在一旁觀戰的中年儒生臉色逐漸凝重,眼前這三劍合一,意氣不停的攀升,劉辯自己或許都不知道這一劍已經有了當初初代天師張道陵一劍赦法天地的六成氣象,又在意氣里不停的攀升,慢慢達到了七成的邊緣。

當年那一劍可是赦封了整座龍虎山,天人再是怎麼與天地共逍遙,不及真正能與天地同壽的名山大川,單是龍虎山所蘊含的道教氣運,十個水伯天吳拍馬也趕不上。

道教有三祖,始祖黃帝,道祖老子,教祖張道陵。

初代天師張道陵以前的道教只能是被稱作道家,黃老學說雖然一直是歷朝歷代的三大顯學之一,又有許多坐忘山水的道家修士得入天門,也有不少私人建立的道觀,卻始終是不被世俗皇室所承認。

直到教祖張道陵的出現成為皇帝御筆赦封的天師,結廬修道的龍虎山,很快成為了道門的首善之地,凝聚了天下道門散落在各地的氣運。

若不是這些年被武當山終南山青城山等地,先後分去了西北西南東北三地道教氣運,哪裡還有道門四大修道勝地,只有道門第一祖庭。

一劍封山赦龍虎,內里真正的仙佛氣象,哪裡是那數千江湖人士看的出跟腳的,更別說揣測出一星半點的門道。

中年儒生突然樂呵了一句:「能把天人打的像條狗一樣,尤其是水伯天吳這樣的佼佼者,實在是罕見吶。」

「好一個劉小子,不愧是王越寄予厚望的衣缽傳人,運道也著實是驚人,嗯?難不成王越最後遺留的一點精髓氣數全部饋贈給了你,有趣有趣,難怪老夫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

渾身因為劇痛開始有些痙攣的劉辯,臉色蒼白,指縫間的鮮血如泉水噴涌,這借來的東西實在是不好還,再這麼耗下去,沒給水伯天吳戴上枷鎖,自己先被耗死了。

三柄水脈巨劍在那桿鳳翅鎦金鎲的敲打下,只剩下了十分之一大小,水伯天吳越發的苦不堪言,罡氣打散了不少,沒能給自己減輕負擔不說,反倒是有些像老鐵匠勤勤懇懇一刻也不敢鬆懈的捶打鐵劍上的雜質。

鐵劍在大鎚的敲打下,劍身一點一點的變小,精鍊程度逐漸攀升,從一把只能以蠻力砸死人的劍條,精鍊成了殺人不見血的利劍。

風姿無雙的水伯天吳,那一襲長袍早已是破破爛爛,灰頭土臉的如同路邊乞丐,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流淌出的天人血液不比臉色蒼白的劉辯少半兩,體內無源之水般的氣機更是消耗了大半。

如果不是水伯天吳境界上遠遠高於劉辯,氣機充沛程度不可同日而語,早被以人身潛藏三教氣運的劉辯,畫進了牢籠,戴上了枷鎖,死在了劉辯手裡也說不定。

福臨心至。

劉辯突然放棄了對於那三柄水脈巨劍的掌控,任由三柄水脈巨劍被鳳翅鎦金鎲抽打的支離破碎,由那道水汽龍捲裹挾到天空,化作一滴滴小水珠散亂無章的從天空快速灑下。

劉辯盤膝坐地,左手托腮,閉上了雙眼。

漫天水珠凝滯在半空,右手如握拂塵,輕輕拍打,這尚未墜地的水珠霧氣,化作了風雨飄搖。

世俗與天上之間,有一條條不見盡頭的魚線,多數是青色,少數是紅色,水伯天吳頭頂的那根卻是紫色。

是為仙人垂釣人間氣運,也是天人重返天庭的路引。

那根歷經數千年滄海桑田的紫色魚線,在這風雨飄搖中,雨打風吹去。

紫氣魚線四周,氣象扭曲,右手再揮,如那四百年滄桑的大漢王朝,大廈將傾。

水伯天吳忽然放棄了抵抗,隨手扔下那柄與性命無異的鳳翅鎦金鎲,雙臂張開,擁抱這風雨飄搖。

「壓勝。」

身體處於崩潰邊緣的劉辯,再次口含天憲,臉容如同摔在地上的青瓷,爬滿了裂紋。

紫氣崩斷。

水伯天吳切斷了與天庭的藕斷絲連,境界也如無支祁那般不斷的拔升,直到成為一位坐鎮人間的陸地天人。

斷絕了前路的水伯天吳,深吸了一口氣,吸的極為用力,滿心歡喜。

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呼吸這人世間的氣息了,有炊煙氣、山水氣、文人氣、女子如畫氣……朝思暮想。

水伯天吳脫下水光瀲灧的甲胄,細緻又慢的疊成四方塊,鳳翅鎦金鎲橫放在甲胄上,拿掉頭盔壓在淡金色長柄上。

捧在胸前,向前走去。

此時的劉辯因為強行借用了太多三教氣運,重傷垂死,傷勢之重即便是華佗張仲景醫家聖手親自施救,依舊是無濟於事,最多四五息時間便會死去,秦始皇來了也沒用。

明知道水伯天吳向自己走來,劉辯還是嘴角含笑,沒有遺憾了,反正水伯天吳離死也不遠了,無法重回天上,二弟關羽早晚有一天會為自己報仇的。

二弟可是武聖,更是忠義千秋關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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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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