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漫長的一天
清晨，柔和的陽光通過如意閣的大門照了進來，將地面分成了截然不同的深淺兩種顏色，讓一塊地面上同時呈現出歡快和陰鬱的兩面。
小葉子坐在椅子上，目光專註地盯著大門口，面色就象那沒有照到陽光的地面那麼陰森。
這樣子已經有三天了吧？柳逸風看著小葉子那張面沉似水的臉，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這個……這個地板好像有點髒了。」
「嗯。」小葉子漫不經心地應道，兩眼仍然直直盯著門口。
「能不能……請你……打掃一下？」柳逸風看著這個臉色越來越難看得夥計，實在不敢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他能把地上那些隨風翻滾的灰掃一下。
「嗯。掃帚在門后。」小葉子總算眨了眨眼，用手揉揉這幾天因使用過度而有些酸痛的眼睛。
沒聽懂我的意思？柳逸風只得繼續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掃一下？」
「沒空！沒看見我正忙著嗎？」小葉子雙眉微皺，不耐煩地揮揮手。
「沒看見在忙什麼呀？」柳逸風小聲嘀咕著。
「是嗎？」小葉子霍然回過頭，看著柳逸風，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地說：「要不是某人那麼大方，替人辦事不收錢，我們會連買肉的錢都沒有嗎？」小葉子的聲音越來越響，「已經整整吃了三天的素了，弄得我現在連肉是什麼滋味都快忘了！」
「沒這麼嚴重吧？」柳逸風因為本來就喜歡吃素菜，所以不覺得有什麼難受。
「你倒是說得輕鬆！」小葉子惡狠狠瞪了柳逸風一眼，「你知道對我這麼一個無肉不歡的人來說，三天沒肉吃是種多麼大的折磨嗎？我看這裡也別叫什麼如意閣了，乾脆改名叫如意寺好了……」
「行了，行了……」看見小葉子那越來越激動的情緒，柳逸風連忙息事寧人：「我來掃地，我來掃地。」
柳逸風走到門后，認命地拿起掃帚，「刷刷」地掃了起來。也不知道誰才是這家如意閣的老闆呢？偷眼看看如塑像般紋絲不動的小葉子，好奇地問：「能不能告訴我，你這幾天一直朝門外看什麼嗎？」
「我在找那個林青鳳，」小葉子氣呼呼地說，「一定要讓她把欠我們的錢還出來。」
「這樣不太好吧！」柳逸風有些為難地小聲說。明明說好是免費的，現在還要去把錢討回來。
「你說什麼？」小葉子猛地轉頭，兩眼簡直都快冒出火來了。
「沒什麼。」看見小葉子那溫度逐漸上升的眼神，柳逸風連忙轉過話頭，陪著笑說：「我是說你天天在店裡守株待兔實在太辛苦了，還不如直接去林家莊找她方便些。」
「哼！我早就去過了。可是那些家丁一聽說我是去討債的，根本就不讓我進去。」小葉子暗自懊悔當初很老實地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講了出來，結果那兩個看門的大漢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攆了出來。
這就好。柳逸風暗暗鬆了一口氣，「所以你就天天坐在這裡等林青鳳經過？」
「嗯。只要被我看見她的蹤跡，我就絕不會讓她從我的手心裡溜走，一定要讓她交出身上所有的錢……」小葉子邊說邊緊握雙拳，一幅志在必得的樣子。
這不是搶劫嗎？柳逸風聰明地沒有再開口，心裡盤算著等一下是不是要去通知林青鳳，讓她這兩天千萬不要從如意閣門口經過，或者還是乾脆去肉鋪賒點肉來？
「請問，請問……有人嗎？」隨著這個怯生生的聲音，一顆小腦袋悄悄從門框的左邊伸了出來。
小葉子發現來人並不是預期中的那人，有些失望，語氣不善地說：「你什麼眼神？這麼大的兩個人在這裡都看不見嗎？」
小腦袋頓時嚇得縮了回去。
「小姑娘，別怕。有事進來說。」柳逸風見狀，連忙放下掃帚，來到門口，和氣地朝躲在門后那個小女孩招著手。
「哦。」小女孩有些害怕地看著一臉陰沉的小葉子，畏畏縮縮地走進店門，在離小葉子遠遠的地方停住腳。
「哼！」小葉子冷哼一聲，從門口收回目光，開始上下打量著小女孩。
第一眼看去，就覺得她的臉色異常的白，那是一種沒有血色的病態的白，一種白里透青的白。瘦削的臉將那雙本來就不小的眼睛映襯得更大，長長的睫毛不時忽閃著，徒勞地掩飾著眼中深深的憂鬱和不安，加上那尖尖的下巴，整個人看上去楚楚可憐。
柳逸風看看小姑娘，再看看小葉子。心中感慨萬分，面前的小姑娘雖然和小葉子差不多年紀，卻給帶人截然不同的印象。
小葉子的眼神單純清透，是個直率沒有心計的人，總是一副無拘無束，悠閑自在的樣子。就像一隻在空中自由翱翔的仙鶴。
而這個小姑娘的眼睛卻總是透過眼睫毛偷偷打量別人，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兩隻手不停地扭絞著，更是透出心中的不安和緊張。緊閉的薄薄的雙唇又透出性格中隱忍，堅強的一面。真是像極了在原野中生活著的野兔，看似柔弱無助卻又堅定的生活著。
好像是有病纏身，而且還病得不輕呢！小葉子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你先坐吧。我去給你沏茶。」
「不用了，不用了。」小女孩一臉惶恐，連連搖手，「我怎麼能讓店主親自為我倒茶呢！」
柳逸風就看見小葉子一臉得意地掃了自己一眼，滿面春風地衝進廚房，不禁搖搖頭，苦笑著說：「他是店裡的夥計，叫小葉子。我才是這家店的店主，我叫柳逸風。」
「對不起！我，我以為……」小姑娘又不安起來。
「沒關係。我這個夥計確實比我更像老闆。」柳逸風自嘲地說，微微一笑，「快請坐吧。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好的。我叫劉蘭香，大家平時都叫我小香。」小香輕輕地坐下，低著頭小聲地說。
「哦！原來你叫小香。」小葉子端著茶興沖沖地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小香的邊上。
因為小香剛才把自己當成老闆，小葉子的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說：「你來如意閣是有事想委託我們去辦吧！放心說吧，我一定會幫你的。」
「咳咳。」柳逸風被茶水嗆了一下，一雙細長的眼睛瞄著小葉子。
「當然。這個……我是說，柳老闆和我都會幫你的。」小葉子看見柳逸風不善的眼神，忙不迭地解釋。
「這個……」小香有些吞吞吐吐地說：「我在山上發現了一支很大的靈芝，今天想麻煩你們陪我去采。」
「靈芝！有多大？」小葉子的眼中一亮，腦袋湊了過去。
「大約有這麼大吧！」小香伸出雙手圍出一個圓圈。
「這麼大的靈芝！」小葉子叫了起來，兩隻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心裡暗自盤算：那一定是百年的靈芝，看來至少值一千兩銀子。唉！總算是個能賺到錢的買賣了。
抬起頭，滿臉堆笑地看著小香，「那麼，就收你十兩銀子的委託費吧！」
「要收這麼多錢？」小香驚訝地抬起頭。
「這已經很便宜了。」小葉子不滿地叫了起來，「一株那麼大靈芝至少值一千兩銀子。」
「可是，可是……宋大夫沒說請你們幫忙是要收錢的！」小香面露疑惑說。
「什麼？不收錢！難道要讓我們喝西北風嗎！」小葉子看著穿著一身粗布衣服的小香，實在看不出有錢的樣子，頓時失去了興趣，揮揮手悻悻地說，「算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可是宋大夫讓我一定要請你們幫忙的。」小香為難的看著到現在為止一言不發的柳逸風，小聲哀求道：「你們能不能先幫幫我，以後我一定會把錢還上的。」
「不——行！」小葉子斬釘截鐵地否決道。這不是又多了個林青鳳嘛。
「宋大夫？就是春來醫館的那個宋春來宋大夫？」柳逸風放下手中茶杯，慢悠悠地開口問道。
「是啊！」小香像是看見了一絲希望，張大的眼睛中透出急切的表情，「是宋大夫介紹我來的。」
「原來如此。」柳逸風眯起眼睛想了一下，抬起頭看向小香，「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先派人幫你去采靈芝，等你把靈芝賣了以後，再給我們錢就是了。」
「太好了。」小香長出一口氣，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拿起那杯已經有些涼的茶杯，慢慢喝了起來。
「可是……」小葉子還想說什麼，卻被柳逸風用眼神制止。
「誰不知道宋大夫是遠近聞名的名醫呢？我們只要好好完成他交代的任務，還怕以後沒生意做嗎？」柳逸風小聲地說著。
這倒是有些道理。只要那個宋大夫說我們好，那麼鎮上其他的人也一定會都來找我們如意閣幫忙的，到那時……
想到這裡，小葉子偷偷笑了起來。
「那這次的任務就交給你吧！」柳逸風連忙乘熱打鐵，笑容可掬地說。
「為什麼又是我？」小葉子大叫起來，「上次就是我。」
「這個……本來是應該我去的，可是我今天約了錢老夫子下棋的。」柳逸風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連忙補上一句，「這樣吧。不如我做好你最愛吃的紅燒肉，等你回來吃。」
「你有錢嗎？」不相信的眼神飄了過來。
「這你就別管了。」柳逸風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你就等著嘗我的手藝吧！」
「好吧。」小葉子有氣無力地問小香，「那我們去哪裡采靈芝？」
「就在翠屏山上的一個山洞裡。晚飯前就可以回來了。」小香低聲回答道，垂下頭盡量隱藏起心中的失望。
「不會吧！又是翠屏山？」小葉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聲叫了起來，「為什麼又是那裡！」
「這不是挺好的。對你來說那可是熟門熟路了。」柳逸風笑眯眯地說著，伸手從懷裡拿出一把小匕首遞過來，「這個東西你收好，說不定能派上點用處。」
小葉子接過匕首一看，頓時愛不釋手。那把匕首大約六七寸長，很是小巧精緻。刀柄上刻著雲狀花紋，雖只有寥寥幾筆，卻把浮雲那種飄逸輕靈的感覺表現得淋漓盡致。刀鞘不知用什麼材料做的，握在手裡軟軟的，卻又十分堅韌，黑色的鞘面上還有些暗紅色的雲紋若隱若現。拔出匕首，刀身看上去非但毫無金屬光澤，反而像河石一樣暗沉，看上去很不顯眼。可是小葉子卻清楚地感到有絲絲暖意從刀身上不斷發散，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那我就收下了。」小葉子毫不客氣將匕首系在腰帶上，得意地拍了拍，「這把匕首還不錯。」
「看起來很配你。」柳逸風笑眯眯地說：「對了，這把匕首鋒利異常，用的時候小心一些，別傷了自己。」
「你當我白痴啊？沒事拿刀切自己玩。」小葉子狠狠白了柳逸風一眼，走到桌邊端起杯子一仰而盡，用袖子抹抹嘴，一揮手，大步向門口走去，「那我們走了！」
小香失望地看了柳逸風一眼，心情複雜地跟了上去。
「一路小心！早點回來！」身後傳來柳逸風那好聽的聲音。
哼！每次都這樣假惺惺！小葉子不為所動的快步走著。
唉！為什麼不是這位英俊的柳公子一起去呢？小香心中有些失落，垂頭向前走去……
自從上山以後，隊形發生了變化，變成小香在前面帶路，小葉子緊緊跟在後面。
小葉子再次走在這條山路上，感覺卻截然不同。上次是傍晚時分上山的，當時只顧著緊緊盯著藍婆婆，心情緊張加上天又黑，根本沒機會顧及周圍。到了清晨下山時，又忙著和柳逸風打打鬧鬧，也同樣無暇看風景。
這次就不一樣了，正好是個大晴天，片片陽光從樹枝間落下，照得山林之間清新可人。小香只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身子又虛弱，所以走得比一般人還慢些。小葉子根本不必施展「柳絮飛舞」，就能輕輕鬆鬆地跟在後面，還可以不時地……
「喲！樹都開始發芽了，這些綠綠的小芽真可愛！」兩隻靈動的大眼睛出現在尖尖的葉芽的上方。
「咦！這裡有一朵花開了，還是粉紅色的，真漂亮！」一隻小巧的鼻子湊在花前使勁聞著，失望地搖搖頭，「可惜，沒香味！」
「唉！真可憐！」兩隻白白的小手輕輕托起一隻不慎掉落的小鳥，小心地放入了樹洞中，「好了。以後可要乖乖的呆在家裡，不要再偷偷跑出來玩了。」
「呀！一隻小兔子！」伴隨著這個清脆的聲音，一隻褐色的野兔箭一般的從草叢中躍起，幾個起伏就消失在遠處了。
小香回頭看著這個忙得不亦悅乎的白色身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低頭看見自己那雙掌心布滿老繭，皮包骨頭的雙手，笑容一縱即逝，眼中透出嫉妒之色……
小葉子欽佩的看著前面走著的小香，雖然她腳步越來越慢，可是每步依然邁得那麼堅定。心中感嘆，真是個堅強的女孩子！
小葉子微微一笑，忽然大聲叫了起來：「怎麼還沒到啊！我都已經走不動了。不如我們休息一下吧？」
小香摸摸已經自己開始發軟的腿，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吧。不過時間不能太長了。我們一定趕在太陽落山前下山。」
「知道了！」小葉子響亮地回答著，一下子躺在了厚厚的枯葉上，雙手墊在腦後，看著碧藍的天空，眯起眼發出一聲滿意的嘆息聲，「真舒服啊！」
「給。」一塊黃黃的糕點出現在小葉子的眼前。
「那我就不客氣了！」小葉子坐起接過糕點，塞進嘴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別急，慢慢吃。我這裡還有。」小香看著小葉子那狼狽的吃相，抿嘴一笑，又伸手遞過一塊。
「是嗎？那就好。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糕點呢！」小葉子毫不客氣地又吃起了第二塊。
「你喜歡就好。」小香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雙頰也塗上了好看的紅暈。
「這麼好吃的東西是用什麼做的？」嘴裡塞滿食物的小葉子含含糊糊地問道。
「是用玉米面和松仁做的。」小香的眼神黯淡下來。要是用大米做的話味道會更好，可惜家裡已經沒錢買米了。
「是嗎？」小葉子眨眨眼，崇拜的看著小香，「你真是太厲害了！只用玉米面做出了這麼好吃的東西。」
「是嗎。」小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嘴角在不覺中上揚，「你喜歡就好。下次有機會我教你好了，其實很簡單的。」
「真的！太好了！」小葉子開心地說，朝小香眨眨眼，「你可不要忘記哦！」
「讓我再休息一下吧！」小葉子再次躺下，閉上眼睛，嘴裡還叼著一根草莖，臉上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陽光斑駁地照在他的身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小香端端正正地坐在石頭上，慢慢地吃著，眼睛不時偷偷打量著小葉子，心中羨慕和嫉妒不斷交織著……
「喂！你再盯著我看，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小葉子睜開一隻眼，戲謔地迎上了小香的目光。
小香微驚，馬上收回眼神，低下頭，無聲地吃著。
「好無聊啊！不如我們聊聊天吧？」小葉子又閉上眼，嘴裡卻不安分地叫著。
「嗯。」小香輕聲應道。
小葉子忽然坐起身，眼睛緊緊盯著小香的臉，「你是不是有個哥哥叫劉柱？」
「你這是什麼意思？」小香像被蜇到一樣，全身戰慄起來，戒備地看著小葉子，尖聲叫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問一下而已。你用得著這麼緊張嗎？」小葉子訝異地看著小香的激烈反應，有些不解地說。
「難道你不是想趁機羞辱我嗎？就和那些鎮上的人對我們做的那樣！」小香的頭高高抬著，尖尖下巴倔倔地向前挺著，眼中像有火焰在燃燒，聲音卻冷冰冰的毫無熱量，「不過沒關係。不管你們怎麼做，都已經不能再傷害到哥哥和我的。」
小葉子看著這個積累了太多委屈和傷害的女孩，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兩人間的空氣變得凝重起來，一切都靜了下來。
「對不起，我剛才太過分了。」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那種一觸即發的緊張已經消失了，「我還以為你和那些人一樣。」
「沒什麼。」小葉子也輕聲說，「其實我只是聽到劉柱說起過有個妹妹叫小香。才想起你有可能就是他妹妹。」
「自從出了黑熊那件事以後，鎮上的人看見我們就像看見瘟疫一樣。到處都是不屑和鄙夷的目光，還有人們的指指點點。這些我們還能忍受……」小香的聲音像在夢遊一般。
「可是……哥哥打到的獵物賣不出去，店鋪也不再賣東西給我們。每次哥哥都要跑道很遠的地方才能買到糧食……這實在太過分了……嗚嗚……」小香用雙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滑落，壓抑的嗚咽聲在林間響起。
是啊，寬恕是人身上最難得的美德呢。何況那件事又帶給人們太多衝擊了，大家似乎很難忘卻的。小葉子看著傷心抽泣的小香，有些無奈地想著。
「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小香漸漸的停止了抽泣，如釋重負地說，「不過我的心裡好過多了。」
「是嗎？難道你不知道哭泣可是一種治療心病的良藥呢！」小葉子調皮地眨著眼，雙手一攤。
小香破涕為笑，抬頭看看天色，叫了起來，「哎呀！已經這麼晚了。我們快走吧。要是還不走就來不及了。」
小香說完理理衣服，站起身向前走去。
「嗯。是該走了。否則就趕不上吃晚飯了。」小葉子也叫了起來，一躍而起緊緊跟上……
「我們到了。」小香站住腳，看著前方輕輕地說。
小葉子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眼前已經到了山崖的盡頭，幾根枯草在石頭堆里伸出，被風吹得不停搖晃，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雲海。
「這裡有山洞？」小葉子走到懸崖邊，有些發獃的看著腳下不斷翻滾的雲團。
「是啊！」小香第一次露出調皮的神色，笑著說：「你看不見嗎？就在你的腳下呀！」
「是嗎？」小葉子蹲下身子再次仔細的打量著地面，甚至把那堆石頭都搬了開去，連個小洞也沒找到，終於投降了，「我找不到，還是你說吧！」
「不就在那裡嗎？」小香用手一指懸崖外一點的地方。
「該不會要跳下去吧？」小葉子苦著臉說，伸頭朝小香手指的地方看去，仍然是一片白茫茫，只是在雲的下方似乎隱隱有些發黑。
「好了，我先下了！」小香說完，走到懸崖邊，俯身向下爬去……
小葉子看得目瞪口呆，心裡開始懷疑起來，這個小香該不會是受委屈太多，腦子有些不正常了，想自殺又有些害怕，所以想找個人看著自己自殺……
就在小葉子胡思亂想時，雲里伸出一隻手向小葉子揮著，一個聲音從下方傳來，「別怕！你也下來吧！你可以順著崖壁的那些石頭慢慢爬下來。」
小葉子不願在不懂武藝的小香面前顯露武藝，長嘆一口氣后，只得手足並用沿著崖壁慢慢爬下，好在崖壁不時有些突起的岩石可供手抓腳踩，別說對小葉子這種身懷武功的人，就是一般身手矯捷的山民也能很容易爬下來。
終於感覺踩到了堅實的地面，小葉子站定后，拍拍手上的灰，低頭一看，原來這裡是一塊從崖壁突起的平台，兩個人站在上面倒還不覺得擠。
抬起頭，發現周圍一片霧蒙蒙，興奮地朝小香叫道：「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在雲里！」仰頭望上看，發現平台離山頂其實並不是很遠，大約只有兩三丈高。但剛才因為從上往下看，中間又隔了雲層，才感覺很遠的樣子。
「可是……山洞在哪裡呢？」小葉子四處張望的腦袋忽然定住，獃獃的看著崖壁上的一個洞口，這個洞口邊的石頭雖然已經有些風化而改變了形狀，但仍然可以看出整個洞口邊緣光潔，形狀呈規則的拱形，正好有一人的高度。
好像不是天然形成的呢！小葉子眯起眼睛，托著下巴思忖著：是誰在這麼隱蔽的地方挖了這麼個山洞呢？看來裡面一定有些好東西的！
回過頭看著目光也有些茫然的小香，「你是怎麼發現這個山洞的？」
「三年前的一天，我上山準備采一些草藥回去賣錢，結果在這個山崖的邊上發現了株稀有的藥草。我當時一心想要把它採下來，結果一失足就掉了下來。」小香的聲音變得有些遙遠，眼神也很恍惚，似乎又看見了那天的情景，「當時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很快我的腳就碰到了地面……結果我就發現了這個山洞。」
「你就是在這個山洞裡發現那株大靈芝的？」
「嗯。那時我一時好奇，就進去看了看，在一個雪白的石台上發現了那株靈芝。」小香的眼睛緊緊盯著洞口。
「那你當時怎麼不把它採下來換錢？」小葉子有些不解地問。
「因為我哥哥是個好獵手，我也總是有空就上山采些草藥換點錢，所以那時家裡並不缺錢。而且我覺得這株靈芝好不容易才能長這麼大，我就這麼把它採下來實在太可惜了。」
「那現在為什麼又要去采呢？」
「自從那次從山上回去以後，我就開始生病了。這病時好時壞，結果一病就整整病了三年，家裡的積蓄都花得差不多了。」小香的臉上掠過陰影，咬咬牙繼續說道：「我哥也是為了替我攢錢看病才會去抓小熊賣錢的。沒想到變成如今這樣……」
長長吸了一口氣，小香勉強笑著說：「也算因禍得福吧！這次竟然能得到春來醫館的宋神醫的照顧，總算得到了能根治的藥方。其它葯宋神醫那裡都有，唯獨缺少一株百年靈芝。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原來如此。」小葉子點點頭。小葉子看看小香，心中有些不安。不知怎麼，這個山洞讓人產生強烈的危機感，彷彿危險隨時都會降臨……
「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進去了。」小香的聲音不知為什麼，似乎也有些顫抖。
「嗯。我來點個火把吧！」小葉子向一段枯枝走去。
「不用了，我們直接進去吧！」說完，小香一馬當先直接走進了洞口。
小葉子猶豫了一下，摸摸那把柳逸風給的匕首，也快步跟了上去。
「這真是太奇怪了！」小葉子看著不時發著一閃一閃黃光的洞壁，這才理解為什麼小香剛才說不需要點火把。
這些光點雖然小，但數量眾多，把整個山洞照得有些朦朧，但還算明亮。小葉子好奇地用手摸摸一個亮點，亮點頓時消失，手一拿開，亮點就又開始發光。
「真奇怪！摸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呀！」小葉子滿面疑惑地喃喃自語。
「這裡只有一條通道，所以很好走的。」小香轉過頭叮囑道，「靈芝就在這條通道的深處，我們走得快一些吧。」
「嗯。」小葉子看著周圍有些過分光滑的洞壁，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看著條通道蜿蜒曲折，並不像是完全靠人力挖出來的，但肯定是經過人為修葺的。是什麼人最早發現並修了這個山洞呢？
「我們好像一直在往下走。」走了一段時間后，小葉子語氣肯定的說。
「嗯。我當初也是這麼覺得的。」小香點點頭，「我們越往前走，地面就會越來越濕的。」
大約半個時辰后，兩人終於來到了通道的盡頭。這是一個寬敞的山洞，呈不規則的圓形，洞頂掛滿形狀各異粗細不一的鐘乳石，「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著水，在那些忽明忽暗的光亮的襯托下，顯得詭異而迷離。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在山洞的中央有一張白玉般的石台。兩人都靜靜地站著，目光痴迷的盯著石台和石台上的東西看著。
石台並不高大，大約只到小葉子的膝蓋這麼高，不光大小連形狀也像極了舒展的荷葉，在荷葉的中央有一個小小的凹陷處，一株同為白色的靈芝就長在這個凹陷里，要不是靈芝的表面有一些血紅色的條紋，這株大靈芝簡直與石台混為一體。
靈芝的頂上正好懸著一根最長的鐘乳石，細微的水流沿著石柱蜿蜒的向下流著，每滴水都恰巧滴在靈芝上然後再沿著柄流到石台的凹陷處，所以凹陷處就像一個小水塘，而靈芝的下半段幾乎都浸在水中。
小葉子伸手摸了摸石台，出乎意料石台並不是冷冰冰的，反而給人一種溫潤的感覺，紋理細膩如脂。難道這真的是上好的白玉？
「這就是那株靈芝？」小葉子用手指著那株顏色奇特的靈芝，不敢相信地問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白色中夾雜著紅色條紋的靈芝呢？」
「嗯。我也和宋大夫說過這件事，雖然他沒有說什麼，可是我從他的眼睛里卻看出他似乎不太相信，懷疑是不是我看錯了。」小香長出一口氣，笑了起來，「其實剛才我在洞口的時候也忽然懷疑起自己來，畢竟這麼特別的東西別說看過，就連聽也沒聽見過。」
「所以我這次才特地找個人陪我一起來。」小香感激地看著小葉子，「還好這株靈芝還在這裡，這真是太好了。」
「你為什麼不叫你哥一起來？那不是更好嗎？」小葉子心裡補充道：還可以省下十兩銀子呢！
「可是他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每次我一說起這件事，哥哥就會一臉擔心地安慰我，說錢的事他會解決的，讓我不必擔心。」小香皺起臉，苦惱地說：「然後還要摸摸我的額頭，看我是不是發燒了。」
小葉子聽了「撲哧」笑了起來，輕快地說：「說明你哥哥很疼愛你呀！有什麼事都是自己擔著，從來不想讓你擔心。」
「嗯。」小香贊同地點點頭，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所以這次我就自己偷偷來，準備給哥哥一個驚喜。」
「那你就親手去把它採下來吧！」小葉子鼓勵地看著小香，做了個折斷的手勢。
小香慢慢地走到石台前面，蹲下身子，伸手慢慢向那株靈芝伸去，抓住根部想把它一下子拔起來，沒想到靈芝竟然紋絲不動。小香又試了一次，還是沒有成功。
「怎麼了？你放心用力好了，靈芝沒有那麼容易壞的。」小葉子也走到石台邊上，關切的說著。
「好吧。我再試一次。」小香做了個深呼吸，把兩隻手都伸了過去，緊緊握住靈芝根部，站起身來用力向上拔著，就像拔蘿蔔一樣的用力拔著……
嘴裡不時發出「唔唔」的聲音，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可是靈芝卻依然筆直地佇立著，以沉默嘲笑著這個妄圖傷害自己的人。
「我不行了。」小香鬆開手，不住地甩著手，嘴裡嘟囔著：「我還從來沒這麼使勁過呢！」
小葉子憐憫的想：到底是久病纏身，所以力氣也變小了。想到這裡，小葉子自信慢慢地伸出手，「我來試試。」
當右手一握住靈芝的根部，小葉子就發現自己確實低估了它。那株靈芝在水的浸潤下看上去水嫩纖細，其實卻堅硬如石，簡直就是和石台連在一起的一塊石頭。小葉子只得暗自運氣，用盡十分力握住根部向上提著，卻依然無功而返。
「怎麼了？」小香奇怪的看著小葉子，「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沒什麼。」小葉子勻了勻呼吸，「我也采不動它。」
小葉子雙手一攤，無奈地聳聳肩：「看來今天我們只能空手回去了。」
「不會吧？我們好不容易來到這裡，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它在那裡，而不能帶回去！」小香的臉變得有些亢奮起來，臉色變得通紅，厲聲叫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把它帶回去。」
雙手猛然向靈芝抓了過去，動作變得粗魯野蠻起來，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痴狂。
小葉子發現小香漸漸失去了理智，彷彿變了一個人，心中暗驚。連忙出聲勸慰道：「等我們找到方法，我們下次還可以再來的。」
「不行！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一定要今天把它帶回去！」凄厲的聲音從小香緊咬得齒間擠出，雙手因用力過度而開始發抖。
小葉子看著小香，眼神變得複雜起來，裡面既有憐憫也有欽佩，還有些說不出的悵然。當生命變得脆弱時，求生的意志卻變得出奇的強壯，這是件多麼可悲的事啊！
「別鬧了。你這麼做是毫無用處的。」小葉子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小香的肩。這一拍雖然不重，卻恰到好處的卸了小香的力。忽然失去了力氣的小香身子一軟，直直的向地上倒去……
一隻手及時出現，將小香輕輕扶到地上坐下，「你還是先坐著冷靜一下吧！說不定能想出好辦法來。」然後自己也在小香的旁邊盤腿坐了下來，用右手托著臉頰盯著那株已經變得有些可恨的靈芝看著……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小香緊緊拉住小葉子的衣服，苦苦哀求道：「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我！」
「我知道了。」小葉子心疼地看著被抓的皺巴巴的衣襟，強忍住想拉開那隻手的衝動，皺著眉頭費勁地想著，嘴裡不住喃喃自語：「該怎麼辦呢？怎麼辦……」
小香用牙齒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一臉緊張地看著小葉子的臉，不時催促道：「怎麼樣？想出來沒有……」
實在按捺不住地小葉子不耐煩地揮了一下右手，「你別老是吵我了！沒看見我正在想嗎？你為什麼自己不想呢？」
一時沒注意，右手滑落到了腰間，碰到了一樣東西。小葉子的目光落在那件東西上，忽然心中一動，高興地嚷道：「我怎麼沒想起它來！」
小香的眼睛一亮，一絲希冀掠過，目光熱切地看著小葉子：「你想出辦法了？」
小葉子拔出匕首，微笑著地對小香說：「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讓我們試一下吧！」
拿起匕首向石台走去，小心的向靈芝的根部切去，原以為要花些力氣才能切得動，沒想到匕首切下去的感覺好像是在切豆腐一樣，輕輕一劃，靈芝就倒了下來，小葉子連忙伸手接住，長出了一口氣，「太好了。沒想到這把匕首這麼鋒利！」
小香也鬆了口氣，原本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嘴裡發出含糊的低語聲，「太好了，太好了。我的病終於有救了……」
小香接過小葉子遞來的靈芝，把臉緊緊貼在靈芝上，滿足的笑容涌了上來。
小葉子靜靜地看著終於釋然的小香，心中倍感欣慰，笑著說：「總算這次沒有白來一趟，我們快點回去吧！」
「嗯。」小香用布仔細地把靈芝包上，小心地放入懷裡，沖著小葉子甜甜地一笑：「我們走吧。」
話音未落，一陣強烈的震動從山洞四周傳來，洞頂的一些石屑紛紛落下，小葉子站立不穩，猛地一個踉蹌，連忙努力穩住身形，心中頓時大驚，這難道是山崩？
小香在剛才的震動中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邊掙扎著站起身一邊疑惑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一陣更大的震動再次狠狠襲來，可憐小香剛剛站直的身子又再次被推倒在地，而且這次是整個身子都趴在了地上。
小葉子連忙伸手把小香一把拉起，急急地說：「快走，這個洞就要塌了！」
似乎為了印證小葉子的話，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從通道里傳來，洞頂的大量石頭砸了下來，灰塵四起，嗆得兩人劇烈咳嗽……
小葉子勉強睜眼，透過還未散去的塵土朝通道看去，不由面色慘白，驚叫道：「咳咳，這下慘了，通道被堵上了。」
「不會的！」從地上蹣跚爬起的小香跌跌撞撞地朝崩塌處衝去，雙手奮力扒著石塊，嘴裡不住叫道：「不會的，我們不會被困在這裡的……我們一定能出去的……」
「當心！」小葉子瞄見一塊大石塊正朝小香的腦袋砸下，連忙伸手將小香一把推到一邊。
石塊就在小香身旁轟然落下，強烈的衝擊把兩人震出一丈多，兩人都面朝下的趴在了地上。小葉子的心中產生了強烈的懼意，沒想到山崩的威力這麼大！這次看來凶多吉少了！
小香的心裡也已經被恐懼佔據，雙手抱著頭，身子不停顫抖著，眼睛緊緊閉著，一動也不敢動。
兩人就這麼抱著腦袋趴著，任由塵土或小石塊落在身上。一株香的時間慢慢過去了，新的震動沒有再出現，洞頂的東西也不再往下落了，地動似乎終於停止了。
小葉子雙手用力撐起被砸得渾身酸痛的身子坐了起來，咧著嘴看著依然趴在地上的小香，苦笑道：「好像終於停下來了，你可以起來了。」
卻意外沒有聽見小香的回應，心中又是大驚，連忙衝到小香身邊，將她的身子翻了過來，變成仰面朝上的姿勢，發現小香已經陷入了昏厥中。馬上一手抬手將小香的腦袋輕輕托起，另一手猛掐小香的人中穴，總算聽見「嚶嚀」一聲，小香終於回過氣來。
小香躺在那裡臉色慘白，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斷斷續續地問：「我們……我們能不能……能不能把通道那些石頭搬開，從那裡出去？」
小葉子失望地看著通道里那堆比原先更加龐大的多的石頭堆，閉上眼慢慢的搖了搖頭，眼睛不忍向小香看去。
「怎麼會這樣？」小香掙扎著抬頭向通道看去，目光的溫度迅速降低，頭往後一仰，腦袋無力地耷拉下來。
「別急。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千萬不能放棄，再仔細找找，說不定能找到出去的方法的。」小葉子不安地看著小香那越來越沒有血色的臉龐，彷彿身體中的活力正在迅速消退。
「沒用的，我上次就仔細看過了，這裡只有我們剛才進來的那一條通道，現在這條唯一的通道都被堵死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不過這裡還真不錯呢！地方又大又安靜，是個很好的埋身地呢！」小香的眼睛忽然格外明亮，臉上也微微有些泛紅。
難道是迴光返照？小葉子皺著眉，強壓心中不安，勸慰道：「不要這麼說。我們不回去的話，一定會有人來找我們的。有了這株靈芝，我們就可以多活幾天，說不定就可以等到有人來救我們了。」
「是嗎？」小香猛地睜大眼睛，咧開嘴，從喉嚨深處發出幾聲短促而絕望的乾笑，「你以為除了我以外，還有第二個人可以找到那個隱秘的洞口嗎？哈哈哈……」
「反正我是活不到那一天了，如果你能活到能出去的時候，就幫我帶句話給我哥……」停頓一下，眼神既幸福又憂鬱地說道：「就說我這輩子最開心的就是有他這麼好的哥哥，最遺憾的就是這輩子除了一再給他添麻煩外，實在沒幫過什麼忙。哥哥對我的好，我……我只能下輩子再報答了。」說完就緊緊閉上了眼睛，不再說一句話，一副準備靜靜等死的樣子。
小葉子聽了這話，只覺得一陣悲戚湧上心頭，眼裡有些濕濕的東西想往下流，偷偷抬手用衣袖輕輕拭去。強打精神安慰自己：沒關係，沒關係的。自己從小運氣就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家裡人不是都說自己是個小福星嗎？而且……
小葉子低頭看著那把匕首，用手仔細地撫摸著，嘴角漾起一絲淡淡的微笑。我可一定要活著回去吃柳逸風親手做的紅燒肉呢！我怎麼能死在這裡呢？
小葉子雙手用力握拳，站起身子，沿著洞壁仔細的看著，一邊看還一邊不住地敲打著，「嘭嘭」的聲音不時響起。
小香睜開一隻眼，瞄了一眼小葉子忙碌的背影，輕嘆一聲，「事已至此，你還不肯放棄嗎？」
「要我放棄，除非我死。」小葉子頭也不回，斷然回答。
「唉！隨便你吧，別太吵就行了。」小香又幽幽嘆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
「咦？」小葉子看著洞壁上一條細長的縫隙，大約有半人高，縫隙的最寬處也只有約二指寬。
似乎有微風從縫隙里朝外吹來，小葉子連忙拿起匕首沿著縫隙最寬處的兩邊輕輕的挖了起來，隨著泥土紛紛落下，一個更加寬的洞口漸漸出現在小葉子的面前。
「太好了！」迎面吹來的風比剛才更大了些，小葉子興奮地叫了起來，「我找到可以通到外面的路了。」
「真的？」小香猛地睜開眼睛，站起身子，一下子衝到小葉子的身邊，滿臉懷疑地看著這條裂縫，「這條裂縫真的可以通到外面嗎？」
「肯定能！」小葉子往後站一些，把小香推到縫隙的前面，大聲地說：「你能感覺到有風吹進來嗎？這就說明這條縫隙一定是通到外面的。」
「好像是有一點點風往這裡吹。」小香眼中的希望一閃而過，眯起眼睛悲觀地說：「可是這條縫隙這麼細，我們怎麼能通過呢？」
「你難道忘了它嗎？」小葉子高高舉起手中那把毫無光澤卻無比鋒利的匕首。
「那我們快點挖吧！」小香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逃生的希望越來越真實。
在兩人輪流努力下，一個勉強能讓人側身通過的洞口終於出現了，小香拔腿就想往裡鑽去……
「別急！」小葉子拉住小香，冷靜地說：「我們還不知道這條通道有多長？通向哪裡？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喝點水再出發比較好。」
兩人在石台的凹陷處鞠起一些水匆匆喝了幾口，抹了抹嘴，互相鼓勵地對視一眼，同時邁步走到縫隙前。
恢復冷靜的小香看著那條一片漆黑的縫隙，變得有些畏畏縮縮起來，十指不住扭絞著，不安的看著小葉子的臉：「這條縫隙里沒有那些亮閃閃的東西了。裡面這麼黑，什麼都看不見我們怎麼走？」
小葉子笑了笑，「這樣吧！我走在前面，你拉著我的手跟在後面。」
說完，小葉子側身擠進那條狹小的裂縫，向小香伸出左手，「來吧！我們要快點了。」
小葉子猶豫了一下，將手伸了過去，緊緊握住小葉子的手，就好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
兩人就這樣在黑暗中慢慢向前擠著，腳上也是高一腳低一腳的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耳邊還不時聽見一些散落的泥土「簌簌」的掉落聲，四周始終漆黑一片。
才走了沒多久，緊張不已的小香體力消耗得很快，開始微微喘起氣來。小葉子聽見小香的喘氣聲，擔憂地問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還能堅持。」小香咬咬牙毫不猶豫地說：「我們還是快點走吧！早點走出這個鬼地方。」
「你也別堅持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前面忽然傳來小葉子的輕笑聲，「前面的縫隙實在太小了，讓我挖的大一些再走。」
「是嗎！」小香往後一靠，頓時覺得全身無力，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低聲自語道：「我還真是沒用啊！只會給別人添麻煩。」
小葉子摸索著拔出匕首，原準備摸黑胡亂隨便挖幾下，卻忽然看見一道紅殷殷的光出現在黑暗中。
「那是什麼？」小香一見，嚇得叫了起來。
「太好了！」小葉子揮了幾下手中的匕首，就見那道紅光也隨之舞動起來，「沒想到這把匕首還能發光！」
「這真是太好了！」小香也衷心地說道。雖然這道光不足以把周圍全部照亮，只是模模糊糊的照出一些影子，但是這團在一片漆黑里的紅光，看上去是多麼的耀眼溫暖啊！小香緊張的神經鬆弛了很多，呼吸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那剛才在山洞裡怎麼沒發現它會發光呢？」小香奇怪地問。
「可能是剛才在山洞裡的光比這把匕首發出的光要亮一些，所以我們就沒有注意到其實這把匕首也會發光的。」小葉子語氣輕快地解釋道。
因為有光的幫助，小葉子很快用匕首將縫隙兩邊突起的地方削去，依稀可以看見前面的路似乎寬敞了些。
感覺吹來的風又大了些。小葉子也鬆了口氣，風越來越大，說明離出口越來越近了。
「快了，我們就快出去了！」小葉子轉過頭，愉快地說著。
「我已經休息好了。我們走吧！」卸下了重擔的小香覺得精神一振，紅光映得眼睛閃閃發亮。
「你聽見什麼聲音沒有？」小香支起耳朵問道。
「好像是水的聲音。沒錯，前面一定有水流過。」小葉子鼻端飄來帶著濃重濕氣的空氣，「也許是快到出口了吧！」
兩人急切的向前走著，水聲變得越來越響，腳下的泥土也變得濕滑起來，每步都要走得格外小心，腳上的泥不斷增多，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要不是緊緊拉著小葉子，雙腳發軟的小香好幾次都差點滑倒在地。
「看，前面有亮光。」小葉子指著前方一個巴掌大的洞口，高聲叫了起來，「我們要出去了！」
小香抬頭往前看去，只見洞口有一片紅蒙蒙的光霧。光線雖然並不明亮，卻足夠將兩人最後殘存的力量完全激發出來。小葉子和小香兩人開始跌跌撞撞的跑了起來，重重的呼吸聲在通道中迴響。
終於跑到洞口的兩人努力朝洞外看去，只見太陽已經開始西下，只露出小半個圓在那裡羞澀地掛著，暮色照耀下的山林透出一片寧靜和祥和。
「只要這個洞口大一點，我們就能出去了吧！」興奮的小香從後面一個勁地推著小葉子，「你快點挖呀！」
「好的。」小葉子立刻動起手來，一會兒的功夫就把洞口擴大到一人彎腰通過的大小。
兩人彎腰鑽出洞口，小葉子站直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然後一臉得意地大張雙臂，朝著森林深處大聲喊道：「我們出來了！我們終於出來了！我們是天下最幸運的人！」
原本寂靜的森林頓時變得熱鬧起來，被叫聲驚醒的夜鳥一陣亂飛，好不容易才慢慢平靜下來。
小香笑著搖搖頭，走到不遠處一條小河邊上，坐在河邊的一塊大圓石上，脫下鞋襪，將雙腳浸進水裡，冰涼的寒意頓時隨著小腿往上襲來，小香冷得一陣激靈。涼涼的水流不斷衝擊著，將酸痛漸漸地帶走了。小香不由發出舒服的嘆息聲，轉頭向小葉子說：「真舒服啊！你也來試試吧！」
「那我也來試試！」小葉子也脫下鞋襪，將雙腳慢慢浸入水裡，等適應以後雙腳踢起水花四濺，驚得小魚紛紛逃竄，而小葉子卻發出了開心的笑聲，「哈哈哈……」
小香拿起鞋，剛想穿上去，看見鞋的外麵糊著厚厚的一層泥，不由微微皺眉：十足的兩隻泥鞋。愛乾淨的她只得彎著腰伏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單手提著兩隻鞋在水中輕輕漂洗著。洗著洗著，懷中那株用布包著的靈芝悄悄地滑落了出來，「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我的靈芝！」小香大叫一聲，沒有絲毫猶豫，跳進了湍急的水中，奮力向那株隨波起伏的靈芝游去。
眼見瞬間發生的巨變，小葉子來不及阻止小香，只得也跟著跳下了冰冷的河中，努力游到小香身邊，沖著她大聲喊道：「你瘋了？為了一支靈芝，連命都不要了嗎？」
「靈芝就是我的命！」小香喊道。眼睛緊緊盯著被衝到石頭前暫時停住了的靈芝，一手用力拉住從河岸伸出的一根樹枝，另一手努力向前夠著……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夠到了……」小香的心裡不斷叫著，伸出去的手離目標也越來越近了……
忽然，一個浪頭打來，一下子把靈芝又遠遠地拋了開去。
小香悔恨交加地看著差一點就到手的靈芝再次離自己遠去，不由得恨恨的罵道：「見鬼！」
小香咬著牙，決然地鬆開樹枝，繼續向靈芝的方向游去……
忽然覺得身體一滯，無法再繼續前行，側頭一看，原來是小葉子一手抱著石頭，另一手死命地拉住自己，河水不時湧進他嘴裡，只聽他斷斷續續地說：「真的……真的不能再往前了……前面的水聲……水聲太大了……一定有瀑布在前面……我們還是快點……快點……回……」話還沒說完，小葉子又喝進一大口水，嗆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放開我！」小香凄厲地叫了起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我是決不會放棄的。」說罷，狠狠地朝小葉子的手一口咬去，強烈的疼痛令小葉子鬆手，掙脫了束縛的小香順水向前游去……
「你……你這個瘋子……」雖然小葉子的心裡不斷咒罵著，卻還是艱難地划著水，向小香游去。
眼看就要到瀑布的盡頭了，前面小香的身子忽然被岸邊伸出的一根樹枝鉤住，終於停了下來。
太好了。小葉子鬆了口氣，準備也朝岸邊靠過去。忽然後背被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了過來，小葉子被它撞得一下子加快速度，直接朝那個水流忽然消失的盡頭沖了過去……
小葉子被洶湧的水流沖得高高的飛了起來，身體一下子離開水面，飛到了空中，心好象停止了跳動，轟轟作響的水聲似乎也消失了。
沒想到自己這麼年輕就要死了，還真是可惜啊！身體開始下墜……
一隻手拉住了小葉子的領子，小香急切的聲音地從頭頂傳了過來，「快抓住我的手！」
「啪」的一聲，小葉子的身子再次撞上了水流，身子被急流沖得左右搖晃，但身子已經停止了下墜。
小葉子費力地將雙手往上伸去，一把抓住了小香細細的手腕，整個身體就這樣懸在了瀑布的盡頭。
小香的腦袋也探了出來，看著小葉子，大聲叫道：「抓緊我的手，我這就把你拉上來！」
小葉子點點頭，感覺身子開始一點一點往上挪……
忽然，身體不再上升，停在那裡。難道是小香沒有力氣了？小葉子悲觀地抬頭看去。
「快看！靈芝就在那裡！」小香把頭偏向小葉子的右邊，嘴角也在往那個方向努著。
小葉子微微側頭向右邊看去，在一塊略微高出水面的石頭上，赫然躺著那株「難得」的靈芝。
看著小香那有些痴狂的眼神，小葉子無奈地鬆開右手，奮力朝那株靈芝夠過去。
其實靈芝離小葉子並不遠，只要將手伸直就能拿到的。可惜小葉子現在的處境實在不好，左手要緊緊拉住小香，身子又被水沖得東倒西歪使不上勁，還不時有水濺到眼睛里，弄得視野一片模糊。
小葉子連試了還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好不容易借著水流將身子沖向右邊時，奮力一把抓住了那株靈芝，連忙將靈芝用牙齒緊緊咬住，抬起右手再次向小香的手抓去……
可能是放鬆了警惕，或者左手因為用力太久，還是兩個人的手上都有水很難抓緊，就在小葉子的右手即將碰到時，左手卻忽然滑了開去……
「不……」小香眼睜睜地看著小葉子的身子快速向下墜去，不由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
「那我就下在這裡了。」柳逸風伸手將白子拍在棋盤上，鏗然有聲，抬起頭看了看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微微皺起眉頭，「咦！已經這麼晚了。他們兩個怎麼還沒回來。」
眼看柳逸風下了一手妙招，錢老夫子緊皺雙眉，右手拈起一枚黑子輕輕敲打著桌面，正在思考，聞言抬起頭地問道：「他們？是誰呀，誰沒有回來？」
「是一個叫小香的姑娘今天來店裡說想找個人陪她一起去翠屏山上找靈芝，我讓小葉子陪她去了。」
「哦！是小香這姑娘啊。」錢老夫子放下心來，眼睛又回到了棋盤上，「小香從小就跟著她哥哥劉柱上山打獵，採集藥草。翠屏山更是他們經常去的地方，你就放心好了。」
「可是他們明明說好晚飯就回來的。現在天都黑了，卻還不見人影。」柳逸風的眉頭越皺越緊，「而且小香還說那株靈芝是長在山洞裡的，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錢老夫子看著棋盤上自己明顯處於劣勢的黑子，實在回天乏力，只得長嘆一聲，絕望地放下了手中棋子。抬起頭看著柳逸風，出聲安慰道：「柳老闆，你真是太多慮了。他們都還只是孩子，說不定是在山上玩得開心忘了時間呢？」
柳逸風低頭認真地想了想，緩緩搖著頭：「小葉子確實生性貪玩，要是平時倒是很有這個可能。但是今天……」略微停頓了一下，目光移向廚房，嘴角微微上揚，「今天小葉子一定會急著趕回來的。」
「是嗎？」錢老夫子疑惑的看著柳逸風自信的神情，卻沒有多問，只是把視線轉向窗外，心裡也開始動搖起來，低低自語：「難道這兩個孩子真的出事了？」
柳逸風的心裡忽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安，「我還是上山去找找吧。」他站起身子，朝錢老夫子拱拱手，「對不住，今天我失禮了。還請老夫子多擔待。」
「別這麼說。」錢老夫子連忙也站起身，誠懇地說：「不如我去找些人一起上山幫忙找找。」
「那就多謝了。」話音未落，柳逸風的身影就已經在門口消失了。
「好俊的輕功啊！果然是個文武雙全、深藏不露的年輕人啊！」錢老夫子捻著頜下的鬍子，看得一時有些發愣，回過神來，連忙匆匆找人去了。
小葉子睜開眼，首先看到就是天上明亮如玉盤的月亮，皎潔柔和的月光照亮了黑沉沉的夜色，不覺感慨道：「今晚的月亮真亮啊！」
咦，這個乾澀難聽的聲音是我發出來的？這才發現自己仰身躺在地上，渾身的酸痛在不住地提醒他還活著的事實，不覺長出一口氣，「太好了。我還活著！」
「是啊！活得還不錯呢。」一個聲音幽幽地從不遠處傳來。
「是誰？」小葉子用力抬頭想看看來人，卻發現全身上下根本沒有一絲力氣，只得頹然放棄。
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小葉子的眼前，小葉子驚喜地叫道：「是你！小香。」
「嗯。是我。」小香深深地看了小葉子一眼，走到小葉子身邊，抱膝坐下，兩眼凝視著小葉子。
小葉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連忙沒話找話地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從小就經常跟我哥哥到翠屏山上來打獵、採藥，所以對這裡很熟悉的。看見你掉下來以後，我就沿著山路下來找你了，一眼就看見你躺在岸邊，剛把你拖到這裡，你就醒過來了。」小香的眼睛仍然盯著小葉子的臉，眼角有些亮閃閃的東西。
「哦！那真是太謝謝你了。」小葉子想笑一笑，沒想到嘴一咧，就引發了全身的劇痛，忍不住叫了出來：「哎喲！」
「你不要亂動。」小香緊張地說：「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雖然沒有什麼嚴重的外傷，但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內傷了。千萬不要亂動。」
小葉子勉強運氣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有些內傷，不過都不嚴重，只要好好調理，很快就會恢復的。放下心來說道：「還好，內傷不太重。讓我休息一下，我們就能下山了。」
「是嗎？」小香懷疑地看了小葉子一眼，「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躺著吧！你放心休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說到最後一句，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口氣有些嗚咽起來。
「對了，那株靈芝怎麼樣了？」小葉子發現小香的眼角開始有液體流下，以為她是害怕才哭的，就想換個話題，一時也想不出別的，就問出了這個糟糕的問題。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小香的聲音變得更加哽咽，「我看見你掉下來后，才發現自己真是個大傻瓜。為了那個鬼東西，害得你差點死掉。現在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嗚嗚嗚……」小香終於哭出聲來，羞愧、自責的淚水不斷流下。
「別這麼說。畢竟它對你來說太重要了。要是換作我，我大概也會這麼做的。」小葉子認真地想著這種可能性，語氣輕快地說：「我不是跟你說了么，我的傷一點也不重。你不要老咒我就行了。」
聽了這話，小香哭的更厲害了，嘴裡還在不斷嘟囔著：「小葉子，你真是太……太……嗚嗚……我對不起你……嗚嗚嗚……」
小葉子無奈地看著小香，假裝生氣地說：「你剛才不是還說要讓我好好休息嗎？你現在這樣在我旁邊哭哭啼啼的，讓我怎麼休息？」
「對不起，對不起……」小香忙不迭地說著抱歉，狠狠地用手揉揉眼睛，然後長長地吸了口氣，盡量止住抽泣聲，無奈雙肩卻還在不斷抽動著……
實在不忍看見小香這副痛苦的樣子，小葉子閉上眼睛無奈地說：「算了。想哭就哭吧。」
「嗚嗚……沒關係……嗚嗚……我已經不想哭了……」小香還在一個勁地抹眼淚。
小葉子嘆了口氣，閉上眼休息了一下，覺得身體似乎好受些了，就想運氣把先自己的內傷治療一下，至少能讓自己堅持到下山。
小葉子慢慢開始調息，努力將散落的內力重新聚集起來，然後準備讓這股真氣繞著全身運行一周，沒想到剛剛開始不久，就感覺不對。身體沒有像預料中開始逐漸發熱，反而越來越冷，就連那股真氣都好像變冷了。
小葉子連忙停了下來，可是寒氣已經侵入，只覺得從骨子裡不斷往外冒冷氣，牙齒不由自主地發出「咯咯」的聲音，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
聽見小葉子發出的聲音，小香探過頭來一看，驚訝地發現小葉子臉色鐵青，嘴唇發白，全身劇烈顫抖……
「你怎麼了？發燒了嗎？」小香伸手摸摸小葉子的額頭，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額頭，滿臉疑惑地說：「奇怪，沒有發熱呀！」
「我也不……不知道……只是覺得渾身發冷……」小葉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也越來越虛弱。
不過還真是奇怪，自己從小練武，對自己的身體要比一般人更加了解，怎麼會毫無徵兆的突然就發病了呢，而且這麼嚴重？難道是在山洞裡喝的水有毒！小葉子想到這裡，一顆心猛地揪了起來，不好，如果真是這樣，那小香不就也中毒了？
小葉子將目光轉移到小香的臉上，稍稍放下心來，還好，小香還沒有出現什麼異樣，雙眼有神，臉色紅潤。臉色紅潤？等等，為什麼會這樣？現在的小香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久病纏身的人，眼睛明亮，動作敏捷，全身上下生機勃勃……
「你等著，我幫你點個火堆給你取暖。」小香離開小葉子，急急忙忙地四下找著，慌得冷汗不住往下淌，嘴裡不住念叨著：「我記得這裡應該有這東西，一定有的……」
「找到了！太好了，果然在這裡。」小香拿起兩塊黑乎乎的石頭朝小葉子招著手，「看，我找到火石了。馬上就會有火烤了。」
「是嗎，真是太好了。不過好像已經不需要了……」小葉子頭一歪，陷入沉沉的昏迷中……
「小葉子……」小香大叫一聲跑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乾草聚攏成一堆，用力撞擊著兩塊火石，嘴裡叫著：「快點，再快點……」
終於，一顆火星落在了乾草堆上，一個小小的火苗誕生了，遇到更多的乾草后，火苗迅速變大、變溫暖……
小葉子睜開眼，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小葉子，你總算醒了！」小香一下子跳了過來，激動地緊緊握住小葉子的手。
「我這是在哪裡？」小葉子虛弱地張望著眼前雪白的牆壁和井井有條的擺設。
「這裡就是春來醫館，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了。」
「我怎麼會來這裡的？」小葉子只記得昏迷前的事，昏迷后發生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腦子雖然依舊混混沉沉的，但卻想起一件事來，「難道是你把我背下山的？」
「不是我。是柳公子把你抱到這裡來的。」小香后怕地說，「還好那天我把火堆點起沒多久，柳公子就找到了我們。」
「幸好你點了火，他一定是看見火光才找到我們的。」
小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當時我還以為是遇見鬼了呢？就看見一個白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嚇得我魂都快沒了。」
小葉子也笑了起來。看來柳逸風的輕功也不錯呢！
「小葉子，你醒啦。小香，你已經陪了小葉子一天了，快點去休息吧。」一個悅耳清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好的。」小香輕輕放下小葉子的手，「那我先走了。你好好養病。」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葉子，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房間。
「來，趁熱把葯喝了。」柳逸風端著葯碗，笑眯眯地對小葉子說。
小葉子看著這碗漆黑的東西，嚇得連忙把被子拉上蓋住頭，「哎呀！我的頭又昏了，我要睡覺了。」
「不行！」一隻手毫不客氣地把被子拉開，直接將葯碗遞到小葉子的嘴前，威脅著說：「快點乖乖喝掉，否則扣你工錢。」
「是，老闆。」看到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小葉子只得乖乖撐著身子坐起來，苦著臉喝了一小口。咦，不太苦嘛，好像還有一點甜絲絲的。於是放心地大口喝了起來，喝完抬起手剛想用袖子抹嘴，一塊雪白的手巾就遞到了面前，還伴隨著一聲無奈的嘆息。
小葉子一愣，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泛起紅暈，匆匆拿起那塊手巾擦擦嘴，連忙又鑽進被窩，用背朝著柳逸風，伸出一隻手像趕蒼蠅似的揮著，「我要睡覺了，你快點走吧！」
柳逸風看著小葉子難得的害羞，嘴邊揚起一絲寵溺的笑容。眼珠一轉，故意拉長聲調惋惜地說：「哎呀！今天我一定要去買點肉，燒得香香的，好好犒勞犒勞自己。」
「我也要吃！」小葉子猛地轉過身來，咽了一下口水，大聲叫道：「你上次還欠我一頓呢！」
「沒問題。我燒好就給你送過來。」柳逸風滿口答應，眼中卻閃過一抹詭計得逞的得意。
可憐的小葉子絲毫沒注意到柳逸風的異樣，興高采烈地叫道：「快點，現在就去燒。我要一大碗……」
「嗯。」柳逸風起身向門口走去，忽然停住腳叫道：「不好，我險些犯下大錯。」
「什麼大錯？」
柳逸風一臉歉意地轉過頭，眼中卻是滿滿的笑意，「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給你送紅燒肉了。」
「為什麼？」小葉子憤怒地叫了起來。
「因為我忽然想起來，宋大夫說你身體還太虛弱，腸胃也還沒完全恢復。所以十天內都要嚴禁吃太過油膩的東西。」柳逸風搖搖頭，一臉惋惜，「所以啊，我只能一個人吃了。可惜，可惜！」
「混蛋！柳逸風，大混蛋！」小葉子氣得抓起枕頭就朝柳逸風扔去……
門外伸進一隻手穩穩地接住枕頭，慢慢走到床邊，將枕頭放回原處，「很有力氣嘛！看來恢復得不錯。」
小葉子瞪著眼前這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氣呼呼地說：「你是誰？怎麼隨隨便便就進別人的房間來！」
中年人低頭看了一眼小葉子的臉色，滿意地點點頭，板著臉命令道：「把手伸出來。」
小葉子心裡雖然不願意，但還是乖乖把一隻手伸出被子，嘴裡還在嘟囔著：「你到底是誰呀？」
「我姓宋，這家春來醫館就是我開的。」春來醫館的主人皺著眉應道，同時替小葉子搭著脈。
「宋大夫，小葉子沒事吧？」一旁的柳逸風看見宋大夫皺眉，有些提心弔膽。
「哦。體內寒氣已經全部消散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宋大夫的眉頭緊緊揪在一起，「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小葉子也慌了神。難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這孩子比我預計的要恢復得快很多。我本來估計至少十天才能完全恢復的，沒想到才三天就恢復得差不多了。」宋大夫苦苦思索著。
小葉子和柳逸風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長出一口氣。
「那我體內的寒氣是從哪裡來的？」小葉子忽然想起這個問題，自己只不過在冷水裡泡了一下，是不可能聚集這麼多的寒氣的。
「我聽小香說，你們在山洞裡發現了一株靈芝？」宋大夫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是的。那株靈芝長在一個白玉般的石台上。」
「那株靈芝是不是渾身雪白，而且上面有著血紅色的條紋？」宋大夫神色有些怪異。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的？」小葉子狐疑地望著宋大夫，「難道你也去過那個山洞！」
「我是很久以前聽一個老朋友說的。原來還以為他在吹牛，沒想到這一切還都是真的。」宋大夫神情有些恍惚，回過神來又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喝了滴在靈芝上的水？」
「是的。」小葉子心頭一動，「難道我就是喝了這水，才會生病的？」
「嗯。」宋大夫看著小葉子，嚴肅的臉上有了絲笑意，「還好你沒有吃那株靈芝，否則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為什麼？」小葉子打破砂鍋問到底。
看看同樣一臉好奇的柳逸風，宋大夫點點頭，「好吧，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原先我還一直以為這只是一種傳說呢。其實我也只是以前聽我師傅說過，你們在山洞裡看見得其實並不是靈芝……」
「那是什麼？」小葉子忍不住插嘴道。
「不許打斷我。」宋大夫瞪了小葉子一眼，繼續說道：「我還是先從那滴下來的水說起吧。據說在有些山洞裡會滴下一些特別的液體，這些液體就是由玉石變化而來，在醫書中就把這種液體叫做**。由於玉石性寒，在化為**后寒性更是變得強烈，一般人要是不慎喝了，不出一個時辰，就會被活活凍死。還好你體內有一股純陽的內力，再加上及時救治，你這條小命才算撿了回來。」說完，又狠狠瞪了小葉子一眼。
小葉子委屈地看著宋大夫，嘴上不敢分辯，只得在心裡叫屈：我又不知道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水就是傳說中的**？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會喝的。不過那靈芝又是什麼怪東西呢？
好象看懂了小葉子眼中的問題，宋大夫清了清嗓子，「至於你們看見的那不是靈芝，而是叫玉芝，其實就是**的沉積物，也可以看作是**精華。所以寒性比**又強了百倍。如果人吃了，立刻就會被凍成冰塊而一命嗚呼。」
天啊！那株鬼東西還好沒了，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小葉子一陣后怕，後背感到絲絲寒意。
「可是，小香也喝了**呀，她怎麼一點都沒有事？」小葉子終於忍不住了，直接嚷了出來。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宋大夫沒有出聲責備，反倒笑了起來，「呵呵呵，這就因禍得福吧！其實小香這孩子的體質非常特別，不知什麼原因，隨著年齡的增大，體內陽氣越來越盛，陰氣卻越來越衰竭，陰陽嚴重失調，才會這麼多年一直病怏怏的，而且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了，我只得給她開了個增加元氣的方子，希望能盡量延長她的性命，讓我有時間能找到根治的方法。沒想到她竟然在無意中服用了生性極寒的**，一下子就將她體內的陰氣補足，達到陰陽平衡，所以小香的病就不治而愈了。真是太幸運了！」
「唉！看來還是我最倒霉，白白生了一場病，什麼好處都沒得到。」小葉子噘起嘴遺憾地說。
「你得到的好處可就更多了！」一位身穿藍衣的美貌婦人走到小葉子床前，伸手就彈了一下小葉子的腦袋，「這三天來，我和柳公子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替你把那股寒氣和你體內的內力融合在了一起。短短三天，你小子的內力至少增進了一倍。就這樣，你小子還不滿足，你可真是貪心啊！」
「是嗎？」小葉子暗暗試了一下，果然感覺內力渾厚了許多，而且運用起來比以前更加輕鬆。
不由得欽佩地看著來人，客氣地問道：「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咦？小葉子的記性這麼差呀！」美貌婦人湊近一些，朝小葉子擠了擠眼睛，「再好好想想，我們不久前剛剛見過面呢！」
是嗎？小葉子打量著婦人，姣好的面容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雖然看上去已經不再年輕，但是整個人卻顯得非常聰慧、高貴，隱隱有種熟悉的感覺，可是這張臉又分明從沒見過……
小葉子求助的眼光向柳逸風飄去，看見柳逸風偷偷用手指著婦人的衣服。
衣服沒什麼特別呀？這件藍色的衣裳質地很好，式樣也很好看，似乎價格不菲呢。嗯……不久前剛剛還見過這個人……怎麼可能呢？小葉子苦苦思索著，忽然靈光一現，藍衣？莫非是她？不可能吧！
小葉子張大嘴，手指顫抖，「你，你就是……你就是藍婆婆？」
「答對了！」美貌婦人拍起手來，連連點頭。
「可是，你的臉……」小葉子想起那張醜陋異常的臉，看著眼前這張美麗動人的臉，腦中一片空白。
「難道從來你沒有聽說過易容術？」年輕美麗的藍婆婆從懷裡拿出一張薄薄的東西，戴到自己臉上，「看，只要戴上這張人皮面具，我就變成藍婆婆了。」
「真是太神奇了……」小葉子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艱難地咽著口水。
「是嗎？看來你很喜歡呢，那就送給你吧！」藍婆婆拿下面具，朝小葉子遞來。
「這個……這個……」小葉子為難地看著面具，喏喏地說不出話來。心說：我可不想要這東西，一點也不想要。這麼可怕的東西要是放在身上，晚上一定會做噩夢的。
「別不好意思。快拿去吧！」藍婆婆熱情地說。
「小葉子現在不方便，還是我先替小葉子收著吧。」柳逸風伸手接了過去，替小葉子解了圍。
小葉子感激地看了柳逸風一眼，總算鬆了口氣。
「不過，前輩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小葉子，難道是不準備再扮演藍婆婆了。」柳逸風慢悠悠地問道。
「是啊！我做婆婆實在太久了，是該休息一下了。」藍婆婆回頭深情地看了一眼在旁邊默不出聲的宋大夫，溫柔一笑，「再說，我已經不想做平安鎮的保護神了，只想老老實實做一個人的保護神了。」
宋大夫臉色一紅，連忙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藍婆婆抿著嘴，笑得更歡了。
「那平安鎮怎麼辦？」小葉子覺得有些不安，「大家一直把藍婆婆看作保護神。如果發現藍婆婆忽然消失了，大家一定會非常恐慌的。」
藍婆婆輕輕地嘆了口氣，「雖然我很喜歡平安鎮，可是我也不能永遠這樣保護它呀！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也許我做得過多了。」
「可是……」小葉子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
藍婆婆正色道：「其實平安鎮並不需要什麼保護神。」目光在柳逸風和小葉子之間掃視了一下，露出欣慰的神情，「本來我還是有些擔心，可是現在有了你們這家專門為人解決困難的如意閣，我就可以放心了。」
忽然又想起什麼，「對了，我現在的身份是藍婆婆的遠房侄女，我叫藍星兒。」抬起頭想了想，摸了摸小葉子的頭，「唔……乾脆以後你就叫我藍姑姑吧！千萬別叫錯了。」
藍婆婆？藍姑姑？小葉子的頭又開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