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單引笙做了個噩夢。
這個噩夢還蠻可怕的。
他在噩夢之中和人簽訂包養合同,他是被包養的那一個。
包養他的人嚴苛冷酷,不許他吃飯說話,不許他進入書房與卧室。
當他一不小心踏入書房以後,恐怖的事情就發生了,他被人按到在桌面,按倒他的那個人在這時候突然變成一條冰冷的蛇,蛇就壓在他的身上……
我不就是闖進你的書房了嗎?
你好好說不行嗎,為什麼要變成蛇來嚇我!
單引笙又害怕又生氣,氣著氣著,他就從夢中氣醒了。
雙眼睜開,最先撞入視線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
敞開的衣櫃空蕩蕩,書桌和架子上放有精緻的宮廷擺設,床下鋪著提花地毯,整個房間收拾得乾淨整潔,一塵不染。
陌生的房間里,單引笙在陌生的床上獃獃坐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那些可怕的事情不是噩夢,它們是比噩夢更可怕的現實……
所以為什麼我沒有在昨天晚上果斷和杜宴禮解決?
因為,就很氣……
不過生氣什麼的先放在一旁,他現在感覺到一陣飢腸轆轆。
昨天晚飯他就沒有吃,今天的早飯他也沒吃,他可憐的胃餓得都痛了。
單引笙走出了房間,上下繞了一圈,打算隨便吃點什麼墊墊肚子。
然後他發現了。
別墅里沒有人,廚房裡沒有食物,他的手機沒有電。
靠。
杜宴禮,你夠狠。
我絕對不會解約的,我跟你沒完了!
上午十一點半,工作結束,迎來午休。
安靜的工作間中漸漸有了聲響,上班族們排隊打卡離開。
總裁辦公室中,杜宴禮剛剛合上文件,就接到了秘書小姐送來的消息:「杜總,單總正在樓下,想要見您,但MUSES那方之前並沒有和我們溝通過這項行程……」
秘書小姐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畢竟很少有一個總裁找另外一個總裁,會找到前台去的。
秘書小姐不免揣測一下,自覺老闆下一秒就會讓自己把單引笙打發了。
杜宴禮毫不意外。
依照單引笙的性格,他來不奇怪,不來才奇怪。
唯一的問題是對方是吃了飯過來,還是沒吃飯過來。
嗯……
八成可能,沒有吃飯。
杜宴禮下了判斷,他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把他帶到十二樓的西餐廳,同時讓廚師們準備上菜。」
秘書小姐:「???」
秘書小姐:等等,我老闆不止沒讓人離開,反而還在非他用餐的時間讓我把人帶到餐廳?這,難道單總是老闆的朋友?我果然沒法猜透老闆的內心……
秘書小姐動作很快。
杜宴禮來到餐廳沒有多久,對方就把人給帶了上來。
這家位於十二樓的餐廳面積不大不小,但桌子真的很少,零零散散三五張桌子擺在餐廳之中,就連廚房裡忙碌的廚師都比這些桌子更多。
這些廚師全是杜宴禮請來的一流廚師,擅長世界各種菜系,專門負責他的午餐與招待貴賓。
單引笙隨同秘書小姐來到了近前。
杜宴禮先遞杯水給他:「溫水。」
接著,杜宴禮又拍了拍手,對旁邊的侍者說:「上菜。」
侍者彎腰一鞠躬,轉身走進廚房,片刻之後重新出來,上了濃湯和前菜。
杜宴禮這才示意單引笙坐下:「這是特意為你點的午餐,嘗嘗味道如何。」
單引笙:「……」
熏鮭魚色澤誘人,海鮮巧達湯熱氣騰騰。
食物的香味像一根針,刺破了充斥於單引笙心中的怒氣。
單引笙實在餓了,看在食物的份上,他決定將賬押后,等吃飽了再和杜宴禮清算。
原來對方真的沒有吃飯啊。
杜宴禮雖然猜到了這點,但他依舊納悶。
真是一個衝動到奇怪的人。
他就不會先吃個飯再過來嗎?
菜陸續在上。
單引笙吃飯的時候,杜宴禮就喝著面前的溫水。
杜宴禮算著時間。
等到對方吃飽了,他差不多該說話了。
下一秒,單引笙吃飽了。他開口說話:「看昨天那頓飯,我還以為你不注重口腹之慾呢,原來好吃的都留在了公司里?」
杜宴禮慢吞吞看了單引笙一眼,不回答。
沒話找話,不需要回答。
單引笙也覺得自己沒話找話,他又問:「你怎麼不吃?」
杜宴禮這才說話:「我的吃飯時間是十二點半。」
他簡單解釋了自己為什麼不同單引笙一起吃飯後,又對單引笙說:「我不在家的時候,家裡不會留任何傭人。以後你留在我家過夜,可以選擇和我一起起床吃早餐,也可以在晚飯的時候告訴廚師明天上午你想吃什麼,讓他替你準備好放在廚房。另外,我的起床時間是上午五點半,休息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到十一點半。」
單引笙:「……」
他覺得杜宴禮這一段話充滿了槽點。
無論是精準的用餐時間還是起床睡覺的時間,都讓他恍惚覺得自己正在和養生專家進行一場單對單的談話……
接著他反應過來,上面的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今天不說吃飯不準說話了?」
杜宴禮:「我吃飯的時候不說話,你吃飯的時候隨你喜歡。」
單引笙一時竟無言以對。
這傢伙不止養生,他還又正常了。
和昨天晚上判若兩人。
他不會有雙重人格的毛病吧?
杜宴禮將單引笙的想法看在眼裡。
單引笙的表情就是他思維的投影屏,也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才會意識到這一點……我要告訴他嗎?
杜宴禮想。
算了,沒有必要。
這不是我和他教學包養合同中應盡的義務。
我要盡職,但不用事事都管。
何況他簡單好懂,我的教學也會更加順利。
杜宴禮的思維自然而然地轉到了教學上邊來。
簽署這一教學合同之後,單引笙的注意力和關注點總被各種奇怪的事情轉移,但是杜宴禮從始至終,目標明確。
對包養這件事,杜宴禮有自己明確的準則與概念。
他會精心挑選對象,控制風險;嚴格規範對象行為,規避風險。前者通過眼光與分析,後者通過合同與法規。
但人畢竟不是事件。
擁抱一個事件,也不可能有紓解的感覺。
與人的相處也許更貼合對動物的馴養過程。
韁繩有了,還需要一點食物。
這些食物可以是鮮花、掌聲、也可以是金錢的獎勵。
你適度將他滿足。
而這適度的滿足將反饋於你。
你將享受一個精緻、徹底、完美的服務。
杜宴禮要求明確,結果同樣明確,他對自己的正確從不懷疑。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怎麼把自己的理念傳遞給單引笙,讓單引笙吸收接受,改變一貫以來的錯誤做法,成為一個讓長輩放心的人……
杜宴禮看了一眼單引笙。
單引笙接觸到了杜宴禮的視線。
不知為何,他心中一毛。
杜宴禮只看了單引笙一眼,他繼續思考。
常規的教學應該先寫總綱,再寫分卷標題,然後進行實踐。
但是想也知道,這個時候他跟單引笙說任何理論性的東西,單引笙都不會接受,還會在內心將其批判得一文不值,故意反向行動。
未免多繞彎路,第二個步驟和第三個步驟對調一下吧。
最初的教學如今已經開始,而且是以實踐為開頭。
這正好,先實踐,再理論。
這一次之後,他相信單引笙會接受他的觀點的。
等單引笙接受了他的觀點,他再進行先理論、再實踐的正常順序。
當單引笙吃完西餐的時間,時間也差不多十二點半了。
這一次,不用杜宴禮吩咐,自然有侍者將杜宴禮的午餐送上來。
午餐依舊是休息時間,一旦上菜,杜宴禮就不再思考更多的事情了,他放鬆自己,開始了一場徹底的美食享受。
今天中午,杜宴禮吃的也是西餐。
坐在對面的單引笙再一次見識到了杜宴禮吃飯的模樣。
對方的餐桌禮儀沒得說,吃飯不說話的人設也拿得真穩,他坐在那裡,使用刀叉,咀嚼食物,可是一點響動也沒有,像是周圍有個寂靜結界似的。
單引笙覺得大概只有被金錢交易的人能忍受杜宴禮的怪癖了。
剛剛吃飽,原本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消食的單引笙心頭忽然一動。
等等,如果此刻我繼續說話,繼續挑釁杜宴禮,杜宴禮忍無可忍的可能性有多高?
一旦杜宴禮忍不住動了手,光天化日,眾目睽睽,我完全能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止能夠反告杜宴禮,還能趁機做杜氏財團的股票,還能在眾人面前撕下杜宴禮裝腔作勢的外皮……
單引笙心中轉悠著邪惡的主意。
他一邊思考著自己想法的可能性,一邊一下一下地瞟著杜宴禮。
杜宴禮就有點奇怪了。
為什麼我好好吃個飯,什麼都沒做,單引笙都能露出想要搞事情的表情來?
單引笙和我以前包養的對象確實不太一樣,他頑皮很多。
怎麼料理一種不那麼乖巧的食材,再將其好好做成一盤精緻美味的菜肴,也確實是個問題。
杜宴禮承認這一點,旋即一刀切開盤中牛排。
嫩肉,汁水,一齊出現在他的刀叉之下,他將其吃下,滿意點頭:
味道不錯。
中午一點,午餐正式結束,杜宴禮放下刀叉的同時,五分鐘前就來到門口的秘書快步走入,俯身在杜宴禮耳旁說了一句話。
致意珠寶用於春季秀的壓軸帝王綠翡翠摔碎了。
坐在對面的單引笙耳朵尖,聽見「致意」、「玉」這兩個關鍵詞。
致意珠寶,玉器?
他邪惡的主意被打斷了,他不由看了杜宴禮一眼,但他壓根沒開口問,杜宴禮怎麼可能把事情告訴他。他準備回頭問問許婭,讓她打聽一下致意出了什麼事情,別一趟合作,被杜氏財團給坑了。
單引笙無聊地想。
聽完了秘書的話,杜宴禮將目光轉向單引笙。
合作做生意這種事情,杜宴禮大體遵循互惠互利,公開透明原則:「致意那邊出了點事,恰好和我們兩家的合作有關,單總既然在,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打臉來得就是這麼措手不及。
單引笙:「???」
杜總,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正常得和昨晚不像一個人?!
杜宴禮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看了一眼用臉說話的單引笙,內心回答:
我知道啊,這有什麼不對?
難道你對包養對象和對合作夥伴,是一個態度嗎?